自打嵩年十几岁,老郡主便带着媳妇四下相看,却是高不成低不就。
这长辈要是偏心起来,实在没法说。以老郡主对孙子看得那么紧,可想而知,嵩年媳妇进门,不仅要侍奉婆婆,还要看太婆婆的脸色。
加上完颜家枝繁叶茂,不比寻常人家的长媳,曹颙夫妇舍不得女儿操劳,就没有应声。
等到天佑与六格格订婚,曹颙夫妇更是不可能再考虑完颜家。
否则的话,就成了换婚,不仅说起来不好听,若是闺女真受了委屈,还要顾忌媳妇这头,实是关系有些乱。
天佑心里惊诧不已,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伯容怎么想起嵩年?”
舒赫德道:“前阵子听人提及嵩年,说是他家要给他谋差事,便打听打听。”
天佑道:“有眉目了,若无意外,能补蓝翎侍卫,下个月就开始当差。”
舒赫德点点头,道:“如此一来,当合了嵩年的心思,他本不耐烦读书。”
这会儿功夫,天佑已经放下心来。
完颜家有意与自己结亲之事,从未声张,旁人哪里会知晓?
即便舒赫德知晓,也不打紧,“一家有女百家求”也是世风如此。
舒赫德本想多说两句嵩年的话,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自己还没同祖父商量,还是等祖父点头,自己在琢磨其他。
于是,他便岔开话,同天佑说起几位往来交好的昔日同窗。
有像天佑这样,走科举正途的;有恩荫入仕,补了差事的;有随父上任,远离京城的;也少不了家道败落,流放苦寒之地,或者发给官宦人家为奴仆……
说到最后,舒赫德与天佑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兴阑珊。
两白旗官学时那种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随着他们相继步入仕途,需要背负的自己的前程、家族的责任也越来越重。
缄默了好一会儿,天佑苦笑道:“等伯容出服,真要好好喝一顿,来个不醉不归!”
舒赫德轻笑,道:“承益不会是攒下一肚子苦水,等着倒缸呢吧?”
天佑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知我者,伯容也……”
……
灵光院的一家三口,用了素斋后,并没有急着出寺,而是在灵光寺后山转了转。
正是桃杏盛开之际,山腰的景色十分宜人。
看着满山遍野的浅绿轻红,曹颙开始念叨海淀园子。
圣驾月初开始,便从宫中移驾圆明园,现下有不少大员随着搬到海淀别院。
初瑜笑道:“就算老爷再想那边,也要等些日子,等老太太回来,可就要搬家。”
搬家之后,就得开始预备往简王府过礼;闺女这边,到时舒赫德也出服,总要有下文。
这样算下来,怕是一直到年底,都消停不下来。
天慧只静静地站在初瑜身边,含笑听着父母闲话家常,目光却不由自在地落在左前方一株杏树。
这株杏树长在南坡,花期较周遭其他桃杏要早,花枝间青绿隐现,地上残红点点。
天慧的脑子里,不知为何想起一句宋词“花褪残红青杏小”。
再有半月,小姑姑就要到产期,自己要添个小表弟、小表妹,小姑姑也要为人母。
今日父母兄长这般安排,自己总有一日,也要像小姑姑一样,出嫁,生子……
第1340章 青杏小
虽不知舒赫德回去后怎么同祖父提的,但是在下一次小朝会上,曹颙明显地感觉到徐元梦态度的不同。
在圣驾未到前,老相爷还寻由子同曹颙说了几句话。
舒赫德还没出服,在小朝前也不是提亲事的时候,可徐元梦还是说了“令郎不凡,小孙日后还需令郎多提点”之类的话。
曹颙心中有数,谦虚了两声,少不得赞了舒赫德几句。
徐元梦听了开怀不已,以他老爷子在官场打熬这些年的资历,本不是喜怒形之于色之人。
如今喜形于色,除了是真心满意这门亲事之外,也是在曹颙面前表态。
换做舒赫德,或许还觉得“选妹夫”之事,是天佑这个兄长自作主张。
可徐元梦老奸巨猾,哪里不明白,若是没有曹颙夫妇的默许,西山之事绝不能成行。
要知道曹府大姑娘不单单是嫡女,还是曹府独女,她的婚姻大事岂是天佑一个弱冠兄长能做主的?
若是天佑如此没脑子,也不会小小年纪就中了进士,而后由文转武到了御前做侍卫。
曹家老一辈只剩下老妯娌两个,可谁都晓得,曹家最鼎盛的是曹颙兄弟这一代。
长孙若娶了曹家嫡女,正可弥补无叔伯长辈提携的遗憾。
从曹家几个姑奶奶多适宗室看,曹家姑娘的教养是错不了的。
说起容貌,曹颙父子都是仪容俊美之人,曹家几位姑奶奶听说也多是端庄秀丽,曹家大姑娘想来也错不了。
或许换做其他人,多少要顾及些面子,或者依仗自己是八旗老姓,又是大学士门第,即便心里已经愿意地不行,还端着架子,做出一副勉强样子,想着压亲家一头。
徐元梦却不是那等轻狂的,所谓大学士府邸,对于其他人家或许要攀附。
可对新贵曹家来说,未必是多高的门第。
若是曹家真有意“高门嫁女”,直接从宗室里联姻就是。
以曹家与宗室的亲近关系来看,那绝非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