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2090节

……

梧桐苑,上房。

曹颙盘腿坐在炕上,手中把玩一串十八子手串。

“这是老太太请大师开的光,又在佛像供奉了三十六日的佛珠,里面都是老太太的拳拳爱子之心。不管乐意不乐意,老爷还是带着吧,也省的老太太担心。”初瑜道。

曹颙摩挲着手串,道:“怎会不乐意?这手串古朴,甚合我心意。”说话间,他将手串带到手腕上。

许是在寺里供奉的时间久了的缘故,这手串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道,不过并不腻人,反而让人觉得心境平和。

曹颙算算日子,今儿已经初十,过了十五就要开始去衙门。

“几日没咳了,药停了吧。”曹颙想了想,对妻子说道。

陈太医早有医嘱,咳症好转可以停汤药,继续用药膳滋补。

初瑜听了丈夫的话,便点了点头,将此事记在心中。

今年立春较早,正月初二就立春,除夕过后气温转暖得就比较明显。

照这样情形看,等到二月初,“九九”终了,李氏与曹项就能成行。

春华也要带着孩子随行,去江宁给婆母兆佳氏请安。

曹颙夫妇这边,则要帮李氏预备各色表礼。

毕竟李氏在江南呆了四十来年,曹李两家也有不少故交在江南。

说着说着,曹颙也不禁带了向往。

自打康熙四十八年离京,他回过江宁四次,前一次曹寅患病,第二次曹荃病故,第三次从广州回来去魏家,第四次是曹颂“伤病”。

每次都夹杂坏信息,都是火急火燎地驰驿狂奔,往返匆匆。

从他七岁那年转醒,他在江宁呆了九年。

再算算京城这边,已经是十八年,再加上辈子的,到底哪里是故乡,已经有些模糊。

见丈夫不说话,初瑜还以为他是因不能侍奉婆母南下才情绪低沉,道:“有四叔四婶同行,还有七叔在旁,老爷就放心吧。”

曹颙听了,诧异道:“长生也要去?他不是早说好参加今年童子试,怎么又改了主意?”

初瑜道:“听说是想要等上一年,明年同天阳一起下场。天阳今年就想要下场,四叔说他功课不扎实,叫他再等一年。”

这叔侄两个只差两岁,平素常在一起,曹颙是晓得的。

可曹颙心里并不赞成长生的这种“义气”,男孩与女孩不同,当要独立,要有担当与责任心。

若是天阳央求长生等他一年,那就是太过于依赖长生,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要是长生主动要留下陪天阳,那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真的少年义气,只想着照拂比自己年幼的侄儿;另一种则是对科场心存畏惧,正好寻借口妥当一年。

若是前者,则是分不清主次,思虑不周密。

考场森严,即便是叔侄同考,也没有什么能照拂的地方。最好的解决办法是长生如期下场,将自己下场的经验与教训将给天阳,还能使得天阳有些收益。

要是后者,遇事畏缩不前还不能承认自己的胆怯不足,那就是没责任心、少担当。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曹颙所乐见的。

按理来说,像曹家这样人家,有曹颙支撑门户,天佑这个嫡长子也渐大,长生身为家主幼弟娇养就娇养,做个富贵闲人没什么不好。

曹颙并不这样认为,总有一天李氏也好、他也好,都会故去,难道到时候让长生依附侄儿讨生活?

虽说权贵人家,长幼之间、嫡庶之间,这种依附比比皆是,可曹颙却不乐意自家也出现这种情况。

世人都长着势利眼,即便是下人仆从都晓得看人下菜碟,选择巴结哪个主子,怠慢那个主子。

若是长生庸庸碌碌,依附侄儿过活,那就被说是外人,就是下人也会瞧不起。

天佑还有妻子,将来也会有儿女,他们能真心尊敬长生这个依附他们过活的长辈?

曹颙真心疼爱幼弟,怎么会让他落入那种尴尬处境?

在他心里,这些年隐隐地对曹寅夫妇有所内疚。

一方面,他确实将自家当成曹颙,将曹家当成自己的责任,将曹寅、李氏当成爹娘;另一方面,他又清晰地记得自己的上辈子,即便打着孝顺负责的幌子,实际上不过是在为自己的舒心生活筹划。

父子之间、母子之间,亲密中始终隔着些什么。

无人点破这点,可曹寅与李氏亦心中有数。他们即便再疼爱长子,也不敢越过长子却为他做任何决定。

曹颙晓得这种距离,也无可奈何,毕竟他不能抹去自己上辈子的回忆,对曹家、曹寅夫妇来说,责任方面的情分与骨肉天伦的情分更大些。

有了长生,是对曹寅夫妇的安慰。

毕竟从身体与灵魂来说,曹颙只算曹寅夫妇的半个儿子,长生却是整个。

两人名为兄弟,实际上曹寅去的早,长生全赖长兄教导。

曹颙即便没盼着他鹏程展翅,可也不愿将他养着废材。

如今这个小树苗有点长歪了,曹颙当然不能束手旁观。

等到晚饭后,他就寻了个由子,使人将长生找了过来。

这个春节,因曹颙患病,曹府的往来便由天佑带着长生两人应酬。

长生的脸上虽依旧带了稚嫩,可却沉稳懂事许多。

仿佛在不留意间,他个子就窜了起来,已经到曹颙鼻梁那么高。

曹颙在炕上坐了,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道:“坐吧。听你嫂子说,你想要侍奉老太太南下,怎么童子试不下场了?”

长生闻言,满脸通红,老实道:“不过是怕考不好,在侄子们面前抬不起头来,才借由子延上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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