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听了,很是意外。
要知道,大清律,宗室不能轻易出京。
李氏随着丈夫在江南住了数十年,除了圣祖爷南巡时有宗室与皇子随扈外,鲜少听到宗室到江南的消息。就算有王公奉旨南下,那也是十年八载也轮不上一遭。
可随着儿子到了直隶地界,这王公宗室出现在清苑的,却是有一个巴掌的人数了。
兆佳氏在旁,见李氏不说话,忙道:“好嫂子,还愣着作甚?既是要见十三爷,总要捯饬捯饬,方显尊重。”
李氏点头,由丫鬟们侍候着换上见客的大衣裳,兆佳氏亦是如此。
妯娌俩人刚收拾完,曹颙已经陪着十三阿哥到了。
李氏与兆佳氏要国礼相见,被十三阿哥拦住。
十三阿哥先问了李氏近况,见她身体康泰,便放下心来额;又对兆佳氏提了两句选秀之事。
听闻十三福晋曾说过,等到四姐儿进京,就使人接她到王府小住,兆佳氏直乐得合不拢嘴。
在李氏跟前待了半盏茶的功夫,十三阿哥便起身告辞……
……
次日,就在曹颙在官邸琢磨怎么完成十三阿哥托付时,就小厮进来禀告:“老爷,知府衙门的刘师爷来了。”
曹颙与朱之琏相熟,晓得刘川行事稳重,这大清早地,若非有急事,也不会亲至。
“传进来!”曹颙吩咐道。
少一时,刘川到了。
他眉眼间尽是疲惫,声音已经哑了,给曹颙见礼后,便直陈来意:“督宪大人,我们老爷熬不住了,好几日没正经阖眼,这两日已经昏厥过多回,毕竟上了年岁。学生劝他好生将养几日,他也不肯;学生实法子,才来求见督宪大人做主……”
曹颙站起身来,道:“如此,本督就去探望他。”
刘川听了,松了一口气。
曹颙交代了官邸轮值的几个书吏一番,便随刘川出来。
等二人到了知府衙门,却是扑了个空,朱之琏并不在知府衙门,而是去了庆余堂。
等到了庆余堂,并不见朱之琏,反而是姚一方板着脸,望着曹颙身上的补服,讥笑道:“这里是医馆,不是衙门!”
曹颙晓得高人都是有脾气的,并不与他计较,冲他点点头后,便直接走进去……
朱之琏面色蜡黄,双眼紧闭,直挺挺地躺着,看着了无生机。
“大人……”刘川哽咽着,走到床边,看着人事不知的朱之琏,已经说不出话来。
这会儿功夫,宋大夫得了消息,过来请安。
曹颙仔细问了朱之琏的病,却是越听越沉重。
按照宋大夫的说法,朱之琏是“忧思过重”,寝食难安,使得身体孱弱,外邪入侵。
现下朱之琏昏迷不醒,是因为方才吃的药中,有一味药可做安神之用。
为了让朱之琏静心修养,曹颙终于按照刘川所求,命朱之琏将手上的差事都分派下去,不许亲往。
朱之琏得了消息,怔了许久,换上补服,使小厮捧了拜帖匣子,亲自前往总督府。
等到小厮回禀,朱之琏来了,曹颙长吁了口气。
朱之琏显然已经猜到什么,面容甚是平静。
十三阿哥已经定下归程之期,曹颙没有在磨蹭的时间,便对朱之琏直说了究竟。
朱之琏听了,并无激动之色,反而神情坦然,道:“我身为一地父母,却因一时疏忽害了数十百姓性命,理应重罚……”
第1190章 人情债,儿女债(三)
曹颙心里有些堵得慌,雍正下旨缉拿朱之琏固然为了保全唐执玉,可他曹颙也从中受惠,不必灰头土脸地回京。
“朱大人,用不用先给大公子、二公子去信,省得他们两个惊慌。”曹颙想了想,问道。
朱之琏的长子在京城侯府,替父亲主持明孝陵春秋二祭;次子朱霆年初恩荫入监,亦在京中。
朱之琏摇摇头,道:“还是算了,若是他们两个不懂事,四处钻营,反而会适得其反……说起来,唯有小女霜儿最是令人放心不下……”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道:“罪臣之女,何以匹配俊彦?元柏那边,要是有其他说法,曹大人也不必勉强他。”
田氏急着娶媳妇过门,原是同曹颙、初瑜商量过,等秋试过后,便准备给马家、朱家下聘之事。
左住为兄,婚期预计在年前;左成为弟,婚期预计在年后。
曹颙心里虽不赞成左住兄弟早娶,却也不好拦着。
毕竟,在世人眼中,十五、六岁不算小了,足以娶妻生子支撑门户。更不要说,左住、左成身世堪怜,早日娶妻,重整门户,也算是告慰地下之人。
天佑回京参加完乡试,没有回清苑,就是在京帮着左住、左成兄弟预备聘礼与婚房。
听了朱之琏的话,曹颙立时变了脸色,带了薄怒道:“朱大人这是在斥责我教子无方么?倘若左成真是见风使舵、背信弃义之人,不肖朱大人说,我也不会将他塞给大人做女婿!”
见曹颙如此,朱之琏只叹了口气,对着曹颙作揖,道:“失言之罪,失言之罪,还请大人见谅……”
曹颙扶起,道:“想来,曹某回京的日子亦不远。到时候,少不得去叨扰大人。大人若是翻脸,想要断了曹某这门亲戚,曹某可是不依。京城府中还有几本前朝大儒手札,到时还需请大人赏鉴一二。”
朱之琏虽封侯,可身份尴尬,一直如履薄冰,全无根基。
曹颙乐意与之通家交好,自不会因这拐了弯的亲戚关系,而是真正被朱之琏的人品折服。
朱之琏是出了名的爱书成痴,现下听了曹颙的话,眼睛一亮,已经生出几分期待。
随即,他想起知府衙门内宅,自己的书房,不由变了脸色。
“曹大人,下官厚颜,托付大人一事,还请大人援手?”朱之琏郑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