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孩子,才十一岁,就过了院试,迈出科举考试第一步。即便最后能不能进士及第,但是经过层层考试后,锻炼的不仅是孩子们的学问,还有相应的阅历。竞争与努力,也算是成长中的动力。
只有长生,面色苍白,鼻头红红的,身上穿着好几层夹衣,看着没什么精神。
不用说,这指定是又病了。他每年秋冬都要病两场,用了不少方子,虽比小时候结实些,身子还是比照其他人单薄。
因这个缘故,李氏舍不得他多念书,八岁了还养在兰院不撒手。就是他要看书,李氏也怕儿子熬神。
回到梧桐苑,曹颙就问起长生之事。
“中秋后病了一场,断断续续的用了大半月的药。前些日子已经大好了,这两日不知怎么着凉,又有些不对。”初瑜回道。
曹颙听了皱眉,道:“既是小弟这样,为何还要将天宝安置在兰院?老太太到底上了年纪,一个长生已经让她糟心,如今又加上天宝,也太劳乏些。再说,天宝还小,小弟又不断药,过了病气儿怎么办?”
初瑜听了,回道:“谁说不是呢。可是老太太说了几遭,我还能拦着不让天宝过去不成?”
听妻子话中有委屈,曹颙瞅了瞅她的胸脯。
早在天宝落地前,夫妻两个就说起哺乳之事,虽预备了奶娘,但两人还是觉得初瑜亲自哺育好。但是因产后带下,初瑜这半年一直在用药,孩子就由奶娘喂养。
“母亲好好的,怎么想起抱天宝过去?”曹颙有些不解。
家里孩子虽多,但是李氏最宠爱的只有两人,就是幼子长生与长孙天佑,其他人都要靠后。这次对天宝的态度,却是有些反常。
“还不是七叔,鬼灵精怪的!”初瑜提及此事,终是忍不住抱怨两句:“打开春开始,恒生与左住、左成搬了住处后,七叔就跟老太太央磨了几遭,也想要个单独的院子主。老太太不放心七叔,说什么也不肯松口。七叔主意就打到天宝身上,老太太将天宝接过去,就是七叔撺掇的。许是他觉得,老太太守着小孙子久了,就能管束他少些,让他搬出去住。”
曹颙听得一愣一愣的,道:“不会吧,多点大的孩子,哪里会想这么多?”
初瑜道:“我还能信口胡言不成?是七叔过来说的,还正经八百地给我致歉。说老太太这半年觉少觉轻,对旁的也不上心,连自家人都不爱多说。他又大了,也不能老留在兰院,将天宝养在兰院,就能添几分生气。”
曹颙听着,李氏这倒像是更年期症状,道:“使太医瞧了么?母亲可安好?”
“太医只说是肾虚,给开了两个食疗的方子。”初瑜说道。
“赶明儿叫母亲身边侍候的丫鬟问问,是不是母亲这两年停经。”曹颙想了想,道。
李氏今年五十二,算算年纪,也该到更年期的时候。她性子温婉,从做媳妇到做婆婆,从没有与人为难之时。
初瑜小声道:“前些日子,问过绣莺,老太太从年前就停经了。”
身为媳妇,说起婆婆私事,她很是不自在。
曹颙见妻子如此,道:“按照中医来说,这是女子上了年岁,肾水不足;要是按照西医的说法,是更年期综合症,男女都有的。虽然身上看不出来,但是也不容小觑。要是处理不好,心里就做下病了。没想到,长生倒是仔细,他说得也在理。”
听丈夫这么说,初瑜晓得,幼子养在兰院,怕已成定局。
她很是舍不得,脸上有些惆怅之意。
曹颙伸出手去,覆在妻子手上,道:“这更年期综合症,顶多两年就好了。你要是委实舍不得,过后咱们再将天宝接回来。”
初瑜闻言,哭笑不得,嗔怪道:“感情额驸将天宝当成要药了。养在兰院就兰院吧,我这边每日里打理家务,也不能安生照顾他。”
见她如此忍让,曹颙抓着她的手,很是心疼:“都是我的不是,差事忙些,顾不得家里。若是我能有空在母亲面前彩衣娱亲,也不用小弟跟着凑热闹,使得你为难。”
初瑜原也是有些怨气的,但是见听了丈夫的话,早已将怨愤抛到脑后,反而替丈夫操心起来。怕他差事太多,太过辛苦。
……
葵院,上房。
炕桌上摆着几盘奶饽饽与干果,几个男孩围桌而坐。
长生只吃了半块奶饽饽就起身,他年纪小,却是长辈,有他在,大家都不敢放肆。想来,他也晓得这点,所以不肯多待。
天佑将他送到门外,又吩咐小楼送他回兰院,看着他去了,才转身回屋子。
恒生已经拿出两个酒囊,搁在炕桌上,道:“大哥、松哥、柏哥,这是马奶酒,是科尔沁的表叔给的。可好喝了,不醉人。”
不是他藏私,而是怕叔叔身子不好,受不住,所以现下才拿出来。
世家子弟,十来岁,喝酒不算什么。曹颙却是不许他们沾酒的,说是伤身,只这马奶酒,蒙古人当水喝的,恒生前些日子在热河跟着喝过两口。
这马奶酒是马奶炼制而成,酒精含量极低,所以曹颙才没禁止恒生。
恒生只觉得这个东西酸溜溜的,怪好喝的,想让哥哥们也跟着尝尝,也没怎么将这个当酒。
天佑听了,唤小榭取了套玛瑙杯子,用来盛酒。
这套玛瑙杯子,拢共有六只,比酒盅大不了多少。恒生亲自倒酒,将六只杯子都斟满,对天佑道:“哥哥,除了咱们四个的,那两杯是不是让小榭与乐蓝两位姐姐尝鲜?”
天佑点点头,让小榭端了两杯下去。
已经是九月末,屋子里阴冷阴冷的,生了个炭盘,也作用不大。
这杯子的马奶酒,喝起来,也是凉丝丝的。
这马奶酒看着奶白奶白的,淡淡地飘着些许酒香,入口又凉又滑,与其说是酒,更像是饮品。
小哥儿几个一边喝着,一边说起别后见闻。
左成说起院试时,隔壁坐着的七旬老翁;恒生说起围猎,说起那一人多高的黑熊,还有一次狩猎成千上万只獐鹿狐兔的壮观情景。
说得热闹,不知不觉中,那两袋马奶酒喝了个精光。
到底的是孩子,小哥儿多少有些上头,喝的最快的左住,眼神已经有些迷离,身体开始打晃。
天佑见状,怎么敢让他们几个就这么走了。父亲才回来,自己就带着弟弟们违背了父亲昔日的教导,开始不学好,他不禁有些胆战心惊。
他是长兄,惯会背负责任,自不会将责任推给拿酒过来的恒生。他却是忘了,恒生向来最听父亲的话,怎么会冒大不违让大家喝酒。
一番吩咐下去,少一时,就有人送了几盏酽茶,给众人醒酒……
左住、左成兄弟两个离开葵院后,小风一吹,方才去了的酒意,又涌了上来。
“咱们去找义父!”左住拽着左成的袖子道。
左成站住脚,不赞同道:“天都黑了,有什么明日不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