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1288节

曹颙那边,已经平稳了心绪,抬头看着程梦显道:“这孙家、李家都是曹某表亲,一边是表叔家,一边是堂舅家。事情要是张扬开来,曹某也不好偏帮。今日之事,曹某权当未听过,还望尊驾能体恤曹某这份无奈。”说话间,拿起那张纸,递到程梦显手上。

几句话,听得程梦显愣住,看着手中的字据说不出话。

来拜见曹颙前,他想了曹颙的各种反应,都没想到曹颙会双手一推,将事情推回给程家。

曹颙这边,说完这话,神色变得肃穆起来,接着说道:“虽说你同韩江氏是亲舅甥,但是程家在京城,并非只有你一人。若是不想别人将主意打到她身上,尊驾行事还需三思而后行。”

这之前,曹颙对程梦显虽不亲近,但是也客气有礼,眼下这两句话却是带了几分犀利。

程梦显被说得满脸通红,讪讪道:“谨遵曹爷告诫,小人晓得了。”

曹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若是风霜雨雪,来自外人,还不叫人心伤。若是亲戚长辈,借着血缘名分来欺凌,让人情何以堪?家母怜惜令甥女孤苦无依,立世不易,才出面照拂,还望尊驾体恤家母这番保全之心。”

程梦显让韩江氏代自己往曹家送礼,确实存了利用之心,被曹颙说破,羞愧万分,低头道:“小人思虑不周,下不为例。”

曹颙虽不喜他圆滑世故,但是见他有羞惭之心,对韩江氏也存几分真心,神色稍缓,点了点头。

事情说到这个地步,两人也没有旁的话。

程梦显看着手中的字据,低声告辞离去。

出了曹家庄子,程梦显的脑子才清醒几分。他回头看了看修建的朴实无华的庄子,算是晓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

他已经后悔,若是少几分算计,真心实意为了向曹家道谢而来,情形会不会好些……

曹颙坐在客厅,沉默许久。

就算阴狠,毕竟是十二岁的少年,一个经不起推敲的骗局,就将孙珏蒙得死死的,也证明了孙珏的愚蠢。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就算自己明白些,不会上这些骗局的当,但是天佑、恒生他们呢?

他们受着亲长宠溺,启蒙恩师又是颇为古君子风的钱陈群,对于这些鬼蜮伎俩,哪里有抵抗力?

这世上,并非只有一个曹家,也不会只有一个李诚。

想到此处,曹颙有些坐不住。

看来,从今日开始,就应该给孩子们添加个自己亲自授业的“课程”,那就是如何分辨人心,如何防卫……以及如何反击……

一时间,曹颙明白当年父亲让自己在清凉寺都《佞臣传》的用意。并不是学做佞臣,而是要熟悉小人的伎俩,头脑清醒,多一分自保自力。

至于李家,曹颙现下没兴趣插手。

他还要等等看,看李鼐对于儿子的“厉害”会什么反应?看苏州李煦那边,是不是真顺着孙子,将孙家当成板子上的肉……

……

方家胡同,国公府,内宅。

看着眼前两柄如意,还有几匣子眼熟的头面首饰,曹颖满脸通红,哆嗦哆嗦嘴唇,说不出话来。

曹颐道:“大姐姐不要怪妹妹多事。到底是大姐姐的嫁妆,总要留些做念想。那些大毛衣裳什么的,妹妹没有使人赎。首饰早年死当的,已经找不到了,原本能多赎些的,却是晚了一步,前两日被那人赎回了些。”

曹颖脸上红了白,白了红,讪讪道:“不敢劳妹妹破费,既是妹妹使银钱赎的,就留着赏人用吧。”

曹颐闻言,不由皱眉,但是见她精神不足的模样,也不忍苛责,便道:“大姐姐放心,虽是赎了回来,也没打算让大姐姐带回去。那样的话,不过是便宜那人再当一遭。”

曹颖见曹颐“姐夫”也不叫,抬头道:“妹妹,生计艰难,本是我不善管家的缘故,不能都怪到你姐夫头上。京官艰难,开销大,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曹颐见她到了这个地步,还护着孙珏,真是觉得又可怜有可气,道:“身为七尺男儿,不能养家糊口,当妻子嫁妆过日子,还是有理了不成?日子过的紧巴巴,还能新买了个姐儿,布置个外宅?大姐姐出嫁前,也是二老爷、二太太百般呵护的掌珠,受了这般欺凌,就没有脾气么?”

“外宅?”曹颖显示是头一次听说此事,抬头问道。

曹颐冷哼一声,回道:“听说那人自打去昌平给大哥拜寿后,三日没回家,大姐姐就没问问?”

“他说是战事繁忙,衙门里头差事多……”曹颖咬了咬嘴唇,带着几分迷茫道:“这两个月家里日子拮据,没有余钱,这外宅是怎么回事儿……”

曹颐叹息一声,道:“没有余钱,不会借么?不晓得他用什么说辞,从大哥那边借出九千两银子出来。大哥府中银钱不足,还惊动了嫂子娘家那头,才凑上。”

这并不是初瑜在小姑子面前搬弄是非,是曹颙私下里对曹颐提及,让她点醒曹颖。

同孙珏过日子的是曹颖,就算有曹家人给她做靠山,也要她自己先清醒了才行。

曹颖原还安静听了,待听到丈夫同娘家借银子,猛地抬起头来,道:“什么?这是真的?”

曹颐点了点头,道:“妹妹还能扯谎不成?大姐姐,大哥大嫂那边,能一下子借这些银子给那人,也是念在大姐的面子。他们在城外,不知城里的消息,我这边却是闲着,忍不住多事了些,才晓得那人是用银子布置外宅。既然京官艰难,俸禄低微,那这些债要还到什么时候?到时候还是要落在外甥身上……”

第827章 “迷糊”

曹颖脸色苍白,直觉得心乱如麻。

她实在想不到,为何丈夫要花费那么多银子置外宅。要是她是不能容人的,还罢了;家里数房妾室通房,她何曾露过嫉妒。

“那边住着……是什么样的人?”曹颖喃喃问道。

“还能什么人?烟花粉头罢了。好人家的姑娘,谁会无媒无聘与人做外宅?”曹颐回道。

“三妹妹……”曹颖拉住曹颐的手,眼泪终是止不住,“吧嗒”、“吧嗒”地落下来。

曹颐见了,心里叹了口气,道:“晓得大姐姐是贤惠人,但是贤惠也不能落得个被人欺负的下场。你这般为他打算,嫁妆都要当光了,还为他辩白,半句委屈话都没说过。他何德何能,能受这样福分?要是他待大姐姐好还罢了,夫妻齐心,其利断金,日子总有个盼头。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的,将大姐姐置于何处?”

听了曹颐这番话,曹颖眼泪掉得更甚。

曹颐见状,止住话音,拿出帕子,为曹颖拭泪。

曹颖擦了泪,抬起头来,带着几分哀求,道:“三妹妹,我该如何……你姐夫……他脾气不太好……”

曹颐闻言,想起一个传言,面色一寒,道:“他对大姐姐动手了……”

曹颖双手遮住脸,倒在炕上,嚎啕大哭,似要将出嫁这十几年的委屈都要哭出来。

说起来,她打小同曹佳氏在一处的时候最多,对曹颐这个大伯名义上的“养女”往来不多。即便后来,晓得她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没有刻意亲近。

或许是骨肉至亲的缘故,或许是曹佳氏贵为郡王嫡福晋,尊卑有别,间隔了姊妹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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