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捏捏耳朵,又捏捏,再捏捏。
张母笑道:“我儿别闷家里,趁人家蔡小姐邀请,多去接触一下这些千金小姐吧。”
张子文尴尬的道:“咱家没必要攀龙附凤的吧?”
张母摸摸他的脑壳,“是没必要,但这位小姐是位妙人,仅次于吴清璇的大美人,你见了会喜欢的。若她瞧不上你也没关系,缠着多聊聊,练练胆子。咱张家不出怂人,当然你老头自是例外,你要胆子大一些才行。”
张子文道:“老爹水平一般但其实也不算怂的吧,娘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
“好好好,幺儿说的总对,快去吧。”
张母采用强制的方式把张子文推出了小院,顺便又踢猫一脚“别拦着”。
“喵~”
……
这次花会的地点在城外某度假山庄,修建了自己的护城河那种,乃是蔡家的私家产业。
差不多日头偏了一些,张子文骑着一头驴来到。
主要是路有点远,张家没有养马,只养了几头干活用的驴。便从自家磨房把这家伙拖出来让四九给洗刷了一下,就骑着来了。
到的时候场面宏大,才俊云集。
在后世的这种场合会有各种保时捷玛莎拉蒂云集,其实古代也差不多,各种名马什么照夜玉狮子啊,以及一些只有徐宁叫得上名字的马,于是出现一头驴的时候,许多人的神色都古怪了起来。
“这小子谁啊?”
“嗯,帅倒是帅,就是太特立独行了哈。”
“什么特立独行,分明是个傻子。”
一些才子才女便针对此窃窃私笑了起来,还出现了几首打油诗啥的……
庄园里张子文四处走走看看,说起来这个花会,规模也不比大相国寺的“园艺博览会”小多少,还真的看到了不少精品。
这也不奇怪,东京是权贵和有钱人云集的地方,有些人未必对相国寺的花会感兴趣,却一定会想在蔡京的孙女面前露脸。
“咦?又是你!”
顺着花台转过角落时遇到了唐俊红和宋押司在这里。
张子文现在的脸色没以前那么好,随意扫了宋押司一眼,又静静的注视唐俊红,想着他曾经对王曦凤一家的威逼和起诉。
一定程度上张子文不想随便记恨谁,这个荒唐俊也只是拿钱办事、甚至是不得不做,此外他是唐恪的亲侄。唐恪在这时期算是封疆大吏、自己人。
于是就总感觉这些事纠结做了一团,张子文的胸口又有些憋得慌了。
最终,张子文不喜欢给自己添堵,现在也不是时候,于是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们。
已经不止一次被这不知死活的小子冲撞,现在见他不但混迹在这里,还以冷漠神态对视着,唐俊红和宋押司便很不高兴。
“你真以为认识个李邦彦真的了不起?”宋押司脸色冰冷的道。
“我似乎没这么说过?”张子文道。
唐俊红道:“还真以为我们怕了他李邦彦?当时只是不想在那种高雅场合胡乱冲突而已,说起来李邦彦本身不算什么,更是个滑头,你真以为,他会为了你的事出头和我们扭?”
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这两个家伙的表现又反常了?
他们上次的表现才正常,所谓惹君子不惹小人,一定程度上李邦彦那样的人最难惹。上次他们就不敢,但现在一改口径通常只有一个理由,他们刚巧和更牛逼的一些人和事捆绑起来了,正在被贵人用得上。
“咦,宋子铭你在这啊,关于你那颗解语花,想和你聊聊。”
清脆的声音中,一个贵气女子走了过来,看看宋子铭,又看看唐俊红和张子文。
唐俊红和宋子铭又嘚瑟又受宠若惊的样子,急忙见礼,“见过蔡小娘子。”
蔡文姬又好奇的看看张子文,“你是哪位?”
宋子铭却率先接上道:“这是个俗人,喜欢留恋于各场合搞事,都不知道他怎么混进来的,姑娘千金尊贵,莫要被这等俗人惊扰。”
言罢冷冷瞪着张子文,意思是还不滚,你要是敢和蔡小姐扯花卉方面的事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唐俊红也有些看不惯宋子铭的钻营,占着有点花卉功底,现在又想一门心思博得蔡文姬关注。
只是……相比起来唐俊红更见不惯张子文,于是也冷冷道:“你还不走开?蔡姑娘的芳架也是你惊扰的?你要是在这里出格,那你认识十个李邦彦也没用,保证你后悔做人。”
听着的蔡文姬皱了一下眉头,她素来比较反感那个李邦彦,所以此番刻意没邀请。又扫了两眼张子文,眼里略有些鄙夷神色,“算了,不管你怎么进来的,来也来了,你便自己走走看看,但别来惊扰姑娘我。”
张子文注视着她,在观察她的样貌特征。
蔡文姬更不高兴,“会说话吗?没听到小姐我说什么啊?”
“喔,知道了。”
张子文神色诡异的转身走开。
仔细看蔡文姬的时候漂亮自是不用说,但这不是重点。她的少许棱角竟是有点像宋乔年?
于是张子文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宋乔年的女儿嫁给了蔡攸,所以这个蔡文姬是宋乔年的外孙女。老蔡和老宋是亲家。
这尼玛要说凌乱是有点凌乱了,很多事都交织起来了。
“臭蛤蟆,还敢肆无忌惮的注视着蔡姑娘,他也配!”
宋子铭和唐俊红仍旧看着张子文走远的方向冷笑连连。
“他是谁啊?”
蔡文姬也看着那个方向多问了一句。
“就是个市井混迹的二流子,还自以为高雅。认识个李邦彦自以为了不起。哪里热闹就往哪里凑,前日居然带着一颗废材跑去大相国寺参加花展。”宋押司笑道,“算了不说他的事,以免污了小姐的耳朵。”
蔡文姬点了点头,也就不在意了。
宋子铭又投其所好的问,“请问蔡小娘子,何故在相国寺花会上未见您?原本在下以为可以一睹您的花艺?”
蔡文姬有些尴尬,没正面回答。
唐俊红暗暗觉得好笑,宋子铭这厮这下拍马屁拍在马腿上了。所谓一山不容两虎,蔡文姬这样的人去了必须是花魁,但当时许多人猜测,寂寞芳踪吴清璇今年有可能露面,蔡文姬当然就不会去了,去了被吴清璇夺了关注度还得不到花魁。
这对一般人可以承受,但蔡文姬可绝对丢不起这样的脸。
宋子铭又道:“请问蔡小娘子,今次邀请吴清璇了吗?”
蔡文姬神色古怪了起来,迟疑少顷轻声道:“请了,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来。”
唐俊红急忙赔笑道:“蔡小姐真大气。”
听到这句蔡文姬情绪好了些……
第48章 又见佳人
现在主要是赏花,距离晚上的诗酒会还很早。
徐宁对这些没兴趣,自己走开去“停车场”,研究各种各样的名马去了。
张子文便自己走走停停,其中有些花草的确有些意思,可惜细看后总会有些或大或小的瑕疵,其实也就像人一样。
毛病都有,就看是什么了。有些缺点无伤大雅甚至算一种风格,但有些缺点就能让人很讨嫌。
心有所思,张子文对着一株牡丹花皱起了眉头。
旁边忽然走来一个丫鬟道,“你这小子好大的胆,这颗花惹你了还是怎么的,敢对它皱眉?”
张子文侧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对花皱眉需要胆子?”
丫鬟道:“这乃是蔡小姐亲自培养的新品种,你在别处见都见不到。有得看就乖乖看吧。”
“哦,难怪。”
张子文翻翻白眼走开了……
继续闲逛了一下,听说许多花都是蔡文姬培育的,也得承认她算这时代的能手了。有她自己的一套心得,可总是感觉太刻意,差少了一些比较关键的东西。
动着这个心思的时候,难免又想到了吴清璇……
“你还真是胆子大,不怕因得罪蔡家小姐被人打断腿吗?”
想什么来什么,想到吴清璇的时候就听到了她的声音。
此番吴清璇仍旧着男装,负手而立有些宁静感,看着面前的这颗花。
张子文对她拱了一下手。
吴清璇想想道:“譬如这颗花,你欲作何评价?”
“要不还是不说了,你都说我胆子大了。”张子文道。
吴清璇微微一笑,“没事,我想听。对我可以说,我会保护你。”
张子文便道,“由这花看得出,主人育种方面有些能耐。但花讲究自然,其实特点已经很显然是‘新种’,别处没有,已经让它独特。花主人却想同时营造它的病态美,压缩日照时间,控制了花肥用量,枝叶毫无虫子痕迹近乎完美,一切都太过刻意了。这些综合起来决定了它的病态美气质是装出来,像是人前强壮笑容,实则心中有怨气。”
吴清璇眼里闪过一抹亮色,多看了他一眼,惊诧于此番再次“雅人所见略同”了。
只是在吴清璇的角度上,哪怕是一派宗师,也不方便对已经在圈子里名声很大的蔡文姬指点,那有容不得人、说三道四的嫌疑。
迟疑少顷吴清璇道:“又说说看,何以见得它阳光不足?”
张子文道:“尽管花主人通过许多方式来掩盖阳光不足,让花显得色泽翻白,但就是差少些神韵,恰好又是白色最能映射出‘暗’的感觉。”
吴清璇道:“为何说它肥料不足?”
张子文道:“花主人以育种手段,弥补了花架子小,让它看起来像是肥料充足。虽然从花之饱满程度看差不多,不过注意一些边缘细节,能在最容易露底的白色上体现一些黄韵。肥料不足一定是会翻黄的,结合阳光不足的暗,就叫暗沉。人脸是能看出这些细节,花也一样有脸。”
“为何毫无虫子痕迹,在你这里却成为了减分?”
吴清璇进行了第三问。
张子文道:“这只证明了花匠的投入程度,像是十二时辰有人观察,用镊子除虫而不用药水,花主人当心药水除虫加重这颗花的暗沉。但这恰好显得太刻意。有一种美叫做对称。也就是说毛病一定会有的,但毛病不是越少越好。有些毛病结合后,会出现负负得正的结果,这就叫对称。”
吴清璇有些动容,迟疑少顷道,“请再展开讲讲负负得正概念?”
张子文道:“纨绔是毛病。纨绔子弟大多养尊处优、细皮嫩肉又懒懒散散的气质深入了骨髓。非主流的仪态也是病,但若穿在纨绔子弟身上,在其他负面条件变量出现前是看得下去的,甚至会觉得一种病态的帅,因为对称了。反之,一本正经的庄稼汉子,既没那种慵懒气质也没那种细节素养,忽然有钱了后把自己洗干净,换上一身非主流的仪态,这就是不对称,一负一正结合得到的结果是全负,不伦不类。”
吴清璇觉得这家伙的负负得正论非常有意思,语法上何尝不是,两个“不”连用就正了过来。譬如“不可谓不好”就是好的意思。
“所以你的最终结论是?”吴清璇好奇的眨了眨眼。
张子文道,“真正的好匠人,在器械组合上不可能不误差,但玩的是累积误差。开头出现误差时,就要把误差计算在内,累计起来一路误差下去,组合起来后就是好器械。这还表现在书法上,你可以失误把第一横写歪了,但往后的所有笔路,便需要配合第一笔一起歪,那就对称成了王羲之。这叫一致性。”
“若第一笔歪,后面强行全部扭正,对书法家而言就是丑字,对工匠而言就是不及格学徒。花匠也是匠人,这颗花已经出现了肥料不足,阳光不足征兆,那么我认为,再让它落下一些蛀虫痕迹就是对称。更能体现它的病态美感和沧桑痕迹。”
吴清璇楞楞的看着他。
张子文再道:“譬如一个蹲在树庄子上抽着烟杆、看着远方的老农,他一定需要黝黑略粗糙的皮肤,鞋边需要带些泥沙,这才是质朴沧桑的对称美感。倘若是姑娘此种造型蹲树庄子上又拿着烟杆,怕是……”
吴清璇总体是很冷静的人,但也难免觉得他这比喻虽然直白精辟,却是个混蛋。
已在旁边站了一会、听了这些负面评论的蔡文姬不禁脸黑了下来,冷声道:“你这小子好生没礼貌,姑娘我大气,容许你在这里看花,你却这抹黑我精心培育的花草!”
这的确也算是令人尴尬的事,张子文也神色古怪了起来,不想回嘴。却也不想溜走,那会显得胆子太小了,而老妈分明交代要找她们多练练胆子的。
蔡文姬打算再斥他时,随意往旁边扫一眼,又看着张子文:“你这小……”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