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福试着问道。
“哎~~”
李仙风神色木然,重重叹了口气:“我知你是一片好意,但我李仙风,累受国恩,怎能畏罪潜逃?你莫要再劝,回开封后,本抚院当上表向皇上请罪,皇上若以缇骑拿我,我又何惜这老迈之身?”
“老父母!”
陈永福微震,虎目渗出了泪花。
“莫再多说了,你我速回开封!”
李仙风摆了摆手,强撑着站了起来。
寒风吹拂着衣袍,猎猎作响,陈永福看着那佝偻清瘦的身影,鼻子一酸,连忙上前搀住。
……
高邮隶属于扬州府,领宝应与兴化二县,有高邮一卫屯驻,大运河从高邮城西淌过,每日里,舟楫连续不绝,货船南来北往,又背倚着两千里高邮湖,物产极其丰饶,但自万历年间起,高邮也是天灾人祸不断,运河时有溃堤,民众被征发修河,苦不堪言,轻则倾家荡产,重则死于河堤。
这日清晨,天还未亮透,位于高邮城南的孟城驿就开始忙碌起来,该驿建于洪武年间,是罕见的水陆两用驿站,拥有驿马五十余匹,驿船三十来艘,因承平日久,围绕着驿站,建起了多家粮行、盐行、客栈与脚力店,鳞次节比,人群进进出出,一派繁华景象。
驿卒还如往昔般,站鼓楼上眺望着运河,因冬日特有的晨雾,运河上烟纱渺渺,一条条泊岸的船只仿如苏醒了,灯火逐一亮起,不时有人往水里倾倒着什么,还有人从运河里提水。
正当龌龊的念头暗暗转动的时候,驿卒突然抬头望向了正南方向。
薄雾中,一群人影出现,影影绰绰,竟似望不到头,再一细看,似乎穿着官军服饰,却又不大象,比寻常官军的穿着更加精美。
“大清早,哪来的军队?莫非是北边有事了?”
一名驿卒向身边同伴问去。
同伴也是满脸不解,挠了挠脑袋,紧紧盯着。
而沿途的那些驿店就如末日来临般,刹那间乱作一团,有砰砰关门的,有发了疯往船上逃的,还有的姑娘婢女扯着嗓门尖叫!
要知道,明军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代名词,说句难听话,全天下就没有不打劫的官军,即便是清廉如卢象升,领军与李自成作战的时候,仍是不得不放纵士卒四处掠劫,尖银烧杀,毕竟朝庭欠饷,不让士卒打野食,谁给朝庭卖命?
“站着,站着,谁再乱跑,老子杀谁!”
“所有船只不得开走,老子们在对岸有炮,轰沉你个狗娘养的!”
“再敢划?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老老实实靠岸,不然去扬州抄你家!”
隐隐约约,有各种喝骂声传来,那群军卒虽未杀人,但也凶神恶煞,拿刀枪指着一个个乱跑的行人,偶尔还有几声枪响,离岸的船也被强行唤了回来。
“哎~~”
那名驿卒叹了口气:“瞧这模样,定然是南京刘太监(督理太监刘元斌)的兵,瞅着大清早过来,就是打秋风的,那些商家不被扒层皮怕是走不了呐。”
“是啊!”
同伴附合道:“还有那些小媳妇俏丫鬟,多俊儿,多水灵,只怕清白不保喽!”
鼓楼上,这两个驿卒也不敲钟示警,只是议论纷纷,他们眼中刘太监的兵,正是李信亲领的前锋营、亲卫连、一个火枪团和一个步兵团,半个弓箭团,其余大队都在运河对面。
因高邮位于运河以东,要攻打高邮,首要问题是渡运河,因此李信亲自带着近千两人围住了下游的一处村庄,征了几十条船,却都是小船,人能过来,炮过不来,于是他用一夜时间带着士兵渡过运河,抢占孟城驿,征集大船,把火炮和后续人马运来。
第五十六章 征用民船
渐渐地,有人发现不对劲了,这支官兵凶则凶矣,却不扰民,既不抢掠财货,也不调戏大姑娘,很多人站在一旁,怀揣着忐忑不安,面面相觑。
这时,驿丞带人跑了出来,喝问道:“哪里来的兵?你们的上官呢?”
驿丞是驿站的主官,不入品,这种角色也是个苦哈哈,在明代,邮驿被称为普天之下,极苦极累,民间第一祸害,盖因过往驿使、官员违规用驿者越来越多,朝庭严禁官员在邮驿大吃大喝,而上级官员却必定索要特产琳琅、美味佳肴才罢休,驿丞给不起,便动辄遭打,甚至被活活殴打至死也屡见不鲜。
“你娘的,会不会说人话?我家总司令在此,还不过来见礼!”
何虎大步迈出,一脸凶相的喝斥。
驿丞卑微惯了,哪敢回嘴,只是怔怔站着,周围也是纷杂声四起。
“砰!”
黄海朝天开了一枪!
他差不多掌握了李信的习惯,在面对闹哄哄场面的时候,别说废话,先开一枪,比什么效果都好。
果然,周围安静下来。
李信排众而出,向四周拱了拱手,便大声道:“乡亲们,我们是中华革命军,我是革命军总司令李信,有鉴于高邮老百姓深受明延之苦,我军将接管高邮,与民为善,从今往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刹那间,所有人的头脑里冒出了两个字,流贼!
“流贼,流贼来了!”
“上回献贼攻下了盱眙,今日又有流贼盯上高邮,跑啊!”
在短暂的寂静之后,人群中突然暴发出一阵骚动,士兵们又是砰砰几枪,现场再度安静。
李信回头轻笑一声:“桂英姐,你们到底作了多少孽,才会把义军的名声败坏至此?”
高桂英不愤道:“你不就是劫了福王么,才有本钱说风凉话,有本事你散尽金银再来取笑自成!”
李信郑重提醒:“桂英姐,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用这样亲呢的语气去称呼李自成,你可以直呼本名,或者李闯,请你记住,他已经不是你的丈夫了!”
高桂英不屑的笑道:“关你什么事?自成自成,我的心肝好自成,我就叫了,你能拿我怎么着?”
李信脸沉了下来,正色道:“桂英姐,一个女人一生,碰上一个真心对她好的男人不容易,我不管你是什么心态,我希望你珍惜我对你的感情,毕竟对于女人来说,最悲哀的莫过于没人爱,而作为男人,我是有自尊,你一再的刺激我,只会让我对你反感,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我的话!”
“我……”
高桂英还想再刺激李信,可是看着李信的严肃表情,喉咙莫名一堵,再也说不出话来,心里也有些发虚,于是把身子背了过去。
李信暗暗一笑,烈女怕缠郎,尤其是他这个缠郎,从各方面来说,都比李自成优秀,他不怕得不到高桂英的身心。
暂时李信不再撩拨,拍了拍巴掌,把注意力吸引过来,便道:“乡亲们,不要慌,我们中华革命军不是贼,不会抢劫老百姓,更不是官军那样比贼还狠,我们是一支有组织,有纪律的新型军队,不侵民,不扰民,与民同呼吸,共命运,我知道现在大家不会信,没关系,时间会让淮扬老百姓渐渐地了解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