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882节

港口的官员给登岸的每一个人都发了一张硬纸卡片。卡片上书写了他们的姓名、所属船只和出发港。并且要求所有人都在卡纸上按上手指印。阁下想必知道:这种按手指印的做法在中国人中间时分流行,似乎是他们的一种信用表示。

我们登上陆地的时候,港区内的百姓和工人拥挤在路边围观我们。有些人甚至爬上了吊机,太多人的围观使得我们感到很是困苦。官员发现了这点,派遣了警卫人员来护送我们。我们离开码头,随即被安排到距离码头不远的一处房屋内

这处房屋非常的大,据说这是专门接待水手们的。房屋是一种特殊的长屋,院子里有很多排这样的长屋,每座长屋里成排的安置着双层的床铺,一座房屋内可以住40个人甚至更多――某些长屋是双层的。

我们作为高级船员,被单独安置在一个院落内,这里有类似的双层小楼。和长屋一样是砖瓦结构的。但是内部布置的精致些。每间房间内都配有各种家具,至于每间屋子睡一个人还是三个人悉听尊便,他们有备有不同数量床铺的房间。最多可以睡4个人。

不管是普通水手的长屋还是我们住得小楼,房屋都十分的干净整洁。床铺上没有卧具,但是有草席和草编的枕头――在临高的气候下也足够了。每一栋屋子都配有厕所。房屋的管理员严格警告我们说任意随地大***的行为都会被处以高额罚金和其他惩罚。为此我不得不与船上的总管进行交流,要他严格的管好水手和士兵们的举止行为――您知道他们中大多是德国佬。

海员旅社里有餐厅供应烹调好的伙食。这里还有一处很大的商店,供应各种商品,专门供在这里歇脚的水手和渔民们购买。

澳洲人似乎不如中国人好客,西班克们和其他一些人说每次到中国沿海只要打着“朝贡”的旗号都是能够得到官方招待的,但是我们在澳洲人这里,所有供应的物品,从住所到食物,全部要付款,不过就价格来说还能接受。

我们得知,此地名叫“博铺”――我们得到通知,我们可以在博铺镇自由活动,外出者必须在晚上9点前回到旅社。但是那些被列入“禁区”的地方不能出入。总得来说澳洲人对我们的限制很少,除了允许我们在博铺可以自由的活动之外,对我们携带的钱币和其他物件亦不做其他的限制--只是提醒我们购物需要事先兑换成当地的货币,除了禁止携带武器。另外,他还要求水手和士兵在外出前宣誓尊重此地的法律。

城里每隔一小时就会鸣放一次尖厉的笛声――声音非常之大,全城都能听得到。其中早晨、中午和晚上的笛声持续时间很长,澳洲人运用这套报时系统非常的纯熟,使得每一个人都能知道现在的时刻。澳洲人的工作严格的按照钟点运行,只要和他们共同生活过一天,大约就可以知道他们第二天会做什么。

全体人员在水手旅馆安顿下来之后,负责接待我们的人,他们称之为贸易部长的人要接见我们,与我们讨论我们三人决定一起前去与之会谈。

3月1日的早晨,一早我们就盥洗完毕,换上我们最好的礼服。除了冈萨雷斯和莱布?特里尼两位先生之外,我们还各自随带一名随员,并且携带了相关的礼物。

我们由从“贸易部”派来得年轻官员的引领下来到大街上。这里已经准备好了一乘非常漂亮的四轮马车!是的,马车,这是我最惊讶的一件事。在整个东亚,我不知道在哪里还能看到这样轻便美观的马车,即使在澳门或者巴达维亚也无法找到这种类型的车辆。我认为即使在欧洲也无法找到类似的车辆。这实在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不,所谓精美的工艺品并非说它如何的装饰华丽,精雕细刻,恰恰相反,马车上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和彩绘,车身也是黑色的。除了镶嵌在车门上的玻璃和一对漂亮的车灯之外没有值得一提的装饰。但是整个车身的大小、结构和上面每一个零件的比例之匀称,结构之完美,都给人无比强烈的震撼。大人,请原谅我没法用文字来形容这样的感受。

马车经过博铺镇,前往他们称之为“百仞”的市镇。那里是澳洲人的统治中心。博铺镇是一个很繁荣的小镇,镇上房屋众多,堪称一个繁荣更多城市。我们可以看到这里有大量的烟囱,高度惊人,每个烟囱都在冒着黑色和白色的烟雾。空气中有浓烈刺鼻的气味。途中我们看到了一座巍峨的城堡――尽管它不在我们经过的街道旁,完全用红色的砖块砌成,有着搞大的塔楼和炮台,那里同样冒着白色和黑色的烟雾,还不时传来巨大的金属撞击声。我向陪同的官员询问那里是什么地方,对方拒绝回答我的问题,我认为这应该是澳洲人的冶炼厂、军火场或者造币厂。如果属实的话,澳洲人在这里投入的本钱非常之大

从博铺到百仞的道路是沿着一条大河修筑的。但是这条河道目前处于半干涸的状态。澳洲人似乎正在对这条河道进行某种疏浚和修筑工程。河道里的水量不大,有臭味。道路修筑完善,是用一种黑色的砂石铺成的。马车走在上面丝毫不觉得颠簸,沿着道路到处是被精心耕耘的土地,土地都被精心的照顾,没有一寸土地没有被开垦和种植上作物。田地和托斯卡纳的很多地方一样,修筑有完美的水渠、水坝和水车,用来充分的灌溉土壤。这灌溉工程如此的精妙,令特里尼先生赞不绝口。

本地和巴达维亚一样,全年都可以耕耘。田地里已经种上了绿色的水稻秧苗,有的则是蔬菜。不能种植稻子的坡地被种上了各种我们所不认识的作物和果树,即使是道路两旁,也栽种了许多椰子的树苗。

最令我们吃惊的是路旁还有一些不知用途的东西:一些完全没有生命的木桩,被涂成漆黑的颜色。木桩如行道树一般成排的矗立在道路旁,彼此之间用黑色的铁丝连接。每个木桩上还固定着一些玻璃制造的瓶子。

我们三人对这些木桩的用途进行了讨论,完全没有得出结论――谁也没有见识过这样东西。我们向陪同的官员请教,再一次的得到了沉默的回答。

第六十一节 商务员的报告(四)

第六十一节 商务员的报告(四)

我们三人就奇特的木桩的用途进行了讨论。冈萨雷斯先生认为,这是澳洲人的某一种特殊的偶像崇拜。这是他们的一种祭祀用的设施,带有宗教的含义。但是特里尼先生表示看不出这里面有宗教的意味,因为这即算不上有偶像,又没有任何澳洲人对其表示崇敬的举动。我个人认为特里尼先生的说法有道理,我们在一路上没有看到任何人对这些木桩表达敬意或者崇拜,也没有类似的痕迹:没有人有向木桩供奉、焚香或者祭祀。

博铺到百仞的距离非常之近,我们估计只经过了一里格。我们便进入了百仞城的范围。后来我们才知道,我们从未进入过百仞城――所谓百仞城是澳洲人的城堡,除了他们自己和为他们服务的土著亲信,任何人都不能出入。但是百仞城之外,围绕者澳洲人的城堡兴建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城市。他们称之为东门市场。因为它位于百仞城的东面。据说澳洲人当初抵达临高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和当地的土著进行交易的。在几年之内,这座原本简陋的集市就发展成了一个颇为繁荣的市镇

东门市场本身没有城墙保卫,但是在道路的出入口设有塔楼拱卫。这种塔楼在此地很常见。不但在博铺有,在道路两侧也有分布。澳洲人似乎把它作为一种主要防御的设施。塔楼一般是方型的,底部用厚重的石条砌成,塔身是烧砖砌成的。也有一些则非常简陋,是用木材或者竹子交错搭建起来的。塔楼一般有二到三层。某些塔楼的设施堪称是座小小的要塞。有环绕塔楼的壕沟,还有围墙,顶部往往设有火炮。澳洲人在塔楼里布置警卫人员,形成严密的瞭望警戒体系。显然澳洲人对自己在本地的存在甚为焦虑,时刻都提防着有人来进攻。

我们的马车进入东门市,进入的是东门市的主街道,它是从东西方向的。街道宽阔平坦,宽到足够十二个全副武装的骑兵并驾齐驱。街道两侧有许多店铺,陈列着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店铺有两层的有三层的。非常的紧凑。这里的街景让我想起了海牙或者阿姆斯特丹的商业区。澳洲人的房屋和中国建筑绝不相似,反倒更类似欧洲的房屋。但是更为俭朴实用,他们对空间的利用到了令人吃惊的地步,如何在有限的面积中榨取最大的空间是他们建筑的唯一美学标准。而最令我们感到惊讶的是,每一栋我们见到的房屋都用瓦覆顶,而且每栋房屋,无论大小都使用镶嵌着大块玻璃的窗户。

在大街的两侧,还有许多横向的小街道。无论是主街还是支路,街道上行人并不多。所有的街道都是用铺设大路的黑色砂石铺设的,与大路一样的平坦光滑。街道上干净的令人诧异――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除了在尼德兰,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干净的城市。没有垃圾、没有污水、也没有人和牲畜的大***。

街道的两侧,修筑有单独的石头人行道,人行道上种植有椰子树的树苗。澳洲人似乎十分喜爱椰子树,到处种植这种有用的植物。在这里我们又看到了类似大路上类似木桩。不过这次我们很容易的就分辨出了它的用途――显然是路灯。铁制的灯头和玻璃罩印证了我们的想法。据说每到晚上,会有专人点燃路灯。在夜间点燃路灯提供照明,显然能够给商铺和行人足够的安全。然而他们使用这样耗费巨大的做法似乎可以证明澳洲人“行事奢侈”这一观点。

我们的马车在一所漂亮的红砖大房子前停下,这是座四四方方的房屋,上面有斜坡式的屋顶,盖着德国式的板瓦。窗户又高又窄,在我见过的所有临高的澳洲人房屋中它是最接近欧洲房屋的美学观点的。根据陪同的官员说:这里是商馆。专门接待外来的访客。而外来的商人也可以选择在此地下榻,这里有精美的食品和房间供应。

我们在陪同的官员的带领下下了马车。澳洲人完全不讲究排场,除了几名陪同的官员和警卫人员之外,没有多余的人存在,更没有华美的仪仗。我们只是被简单的引领到商馆内。随后我们被带到一处小型的候见厅内。

在进入大厅前,我们的随员和译员都被留在候见厅内。对此我向引领的官员表示了异议:因为这样我们将无法沟通。对方却用德语回答我说:“不需要你那只会说广东话的译员。”

他的德语有些奇怪,但是却是我在整个亚洲除了德国人之外听到过得最准确的德语。他的口音似乎是德意志北部地区的。

但是随后,无论我怎样试图与之谈话,他均闭口不言。直到我们被带入大厅受到接见为止。

大厅的面积不大,但是装饰华丽。天花板上悬挂着有精美的玻璃的枝状吊灯――但是我们发觉玻璃灯罩似乎是完全封闭的,而且也看到不到上面有蜡烛的痕迹,或许这仅仅是一种装饰品。大厅中央有一扇豪华的中国式的屏风矗立着,尺幅之大,胜过我们在印度和波斯见过的那些中国屏风。墙壁上大幅的纸本画,绘制得是山川河流和花卉。色彩鲜艳。这些画的尺寸都非常大,有的几乎完全覆盖整面墙壁。特里尼先生认为这些画有明显的欧洲式技法,包括用光、构图和透视。联想到阁下您给我的小册子说到过,葡萄牙的传教士在临高有活动,这大约是某些修士的手笔。

大厅的地面上铺设着豪华的波斯地毯,在屏风前有许多中国式的椅子和茶几整齐的呈半圆形的排列着。一位澳洲人的大官在屏风前迎候我们。

这位澳洲人的官员,是所谓的“执委”――在地位上类似于我们的主人。陪同的官员提醒我们:这是整个澳洲人元老院中最尊贵的九名元老之一。在贸易事务上拥有全权。

这位执委非常年轻,因为澳洲人完全不留胡子,我们很难看出他们的具体年龄。但是我估计他的年龄不会超过三十岁。这样年纪的人处于如此的高位或许是通过世袭得来的。他的衣着非常俭朴,和我们一路上见到的所有澳洲人的官员毫无差别。如果我们的陪同官员不做介绍,在大街上我们无法识别出这样一位大人物。

阁下,我在航程中曾经阅读过多本旅行家和传教士所撰写的中国行记,每一本都提到中国的官吏嗜好豪华壮观场面,大量的随从和仪仗是每个官员所必备的设施,而在澳洲人这里,我们完全看不到澳洲人有这样的嗜好。作为执委,他既没有仪仗人员,也没有许多吏员警卫随从。完全是以最朴实的姿态来接见我们。这使我不由得想到了我们的祖国――澳洲人在很多方面于我们有相似的地方。

执委请我们在屏风前的椅子上坐下,随后他通过陪同官员表示歉意,因为本地没有懂得我们语言的人,如果高地德语无法用作会谈的语言,他询问我们是否可以使用法语、英语、西班牙语或者拉丁语。我表示高地德语对我们来说是一种很方便的语言。

在会谈开始前,我向执委阁下递交了巴达维亚东印度评议会给予临高的澳洲人元老院的信件,以证明我们的身份。并且向他们呈交了礼物的清单。对方表示感谢。随后,我们就贸易问题展开了相关的谈话。

澳洲人对我们运来的各种货物均表示非常有兴趣。他们愿意收买的我们运来得全部货物。并且愿意就扩大贸易展开进一步的谈判。我抓住这个机会,就海关税率问题表示异议。阁下想必在我先前的报告中已经看到,虽然他们对多数进口产品征收很低的税率,甚至是免税,但是对公司的在东印度群岛的主要出口商品香料却课以重税。对此我表示异议,要求与他们达成一个统一税率,即除了免税的商品之外,我们运进临高销售的商品不论品种一律征收百分之一的关税。同时,准许我们的商品在临高自由出售而非完全由澳洲人包买。也就是说,准许商品随行就市,而非按照他们的价格强制交易――我认为这种条件是不合适的。

对方对此表示异议。他认为百分之一的关税过于低了。而且他完全拒绝统一关税的概念,提出必须按照每种商品的不同状况征收关税。不过,他同意就香料的关税进行调整,给予我们香料进口的关税特权。至于包买政策,他也允许我们可以不受此政策的影响,按照市场价格自由发卖。虽然最后未能使得对方达成百分之一的统一关税的条件,但是能够使得对方接受这两点,我认为这是一个相当大的进展。随后我力图使得公司的出口商品关税降低到合适的税率。

第六十二节 临高贸易协定

第六十二节 临高贸易协定

第一次与荷兰人的商务谈判在“热情友好的气氛中”结束了。司凯德暗暗好笑,荷兰人据理力争的许多东西其实对他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但是他以此却要到了许多交换条件。荷兰人最为坚决的“不能包买”,是有现实教训的,所以范?德兰特隆坚决要求给予荷兰人在临高自由发卖货物的权力。

司凯德“勉为其难”的最终答应了这个请求。在临高除了穿越众之外大约不会有什么人需要这么多荷兰人的商品,也拿不出这么一大笔流动资金来收买荷兰人的商品。顾葆成的琼海号当然有这个实力,但是顾葆成绝不会干这种不开眼的事情。在对外贸易这块上,整个临高没有人敢不听从殖民贸易部的指挥棒。

双方就了贸易的达成了初步协议:

“玛格德堡”号运来的货物,已经纳税入关,本批货物全部由殖民和贸易部属下的外贸公司按照一定价格予以收购,指导价格为东印度公司在大员向中国海商销售的价格。在大员港没有销售的货物,由双方协商。

自本次贸易之后,双方将在新得贸易协定下进行双边贸易。条件如下:

荷兰东印度公司有权在元老院控制下的临高、三亚两处港口自由发卖货物,任何人均可向东印度公司购买货物,澳洲人除了征收进口双方核定的关税之外不向东印度公司的进口货物征征收其他费用。

荷兰东印度公司每年可派遣不限批次,不限数量的贸易船只来到元老院指定开放的各个贸易港口进行贸易。具体的贸易港口将每年做一次修订。目前元老院特许开放临高和三亚两个港口进行贸易,如有必要,元老院可随时增加或者减少开放港口,但是至少应为公司保留一个贸易港口。

荷兰东印度的船只进入这些港口,必须悬挂指定的信号旗,进入港口之后,必须完全服从港务人员的指挥,并且支付一切港务费用――该项费用不得减免。否则港务当局有权没收相当的进口商品作为补偿。

公司船只进入港口之后,必须封存全部武器,并且接受一切检疫和消毒措施,拒绝接受的即刻驱逐出港。

公司运往琼州的载重吨中有一半必须为殖民和贸易部指定商品,该类商品就提供具体的目录。若未能在本航次运来足够的指定商品,必须在下一航次补全。否则将停歇相关贸易。

公司可在指定开放港口租用殖民和贸易部建造的商馆。商人和水手必须集中居住在商馆内或者船上。不得外宿。商馆的租金为每年五百盾。伙食和生活用品由公司人员自行向市场采购,殖民和贸易部提供方便。

最后一款是司法管辖权。范?德兰特隆同意临高的司法管辖权,但是在商业纠纷中要求给予司法特权。所谓特殊权利并非治外法权之类,而是要求一旦发生公司与当地商人的商业纠纷,殖民和贸易部必须给予一定的优待,主要是追索账款和破产清理方面。他要求司凯德保证公司在一旦发生此类事件时给予公司优先权。同时,允许公司在临高派驻领事保护公司的商业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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