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机器属于土著员工中的高薪阶层――按照杜雯的分类,属于临高的“工人贵族”,而且张机器没有老婆孩子,光棍一条,自己吃饱全家不饿。当然在吃喝上要比一般工人阔气得多。
张机器买了一份贝类时蔬炒米线,炒米线是用米粉混合红薯粉做得,用大火快炒,看上去油汪汪的,是平日里缺少油水的工人们最喜欢的饭菜――不过价格也最贵。大多数工人习惯购买更为便宜的汤米线,价钱要便宜许多。他又买了一瓶红茶菌,这东西酸酸甜甜的,正好饭后喝。
红茶菌是土著工人们很少会买的饮料,食堂里主要是为了给厂里工作的元老们预备的。所以每次张机器仰起脖子喝红茶菌的时候都会引来工人们的一阵羡慕之情――这也让他很得意。
张机器拿着堆着满满一盘米线的盘子回到桌边――这份米线的分量足足有250克。对从事重体力劳动的工人来说不足挂齿。一顿吃半公斤乃至一公斤的工人也大有人在。
他看到林显明正坐在一张桌子前,闷头吃着一份糙米饭,菜也只是一个蔬菜而已。不由得很是诧异。林显明是船厂的木工总工长,职称是副技师,级别工资加职称工资,收入比自己少得有限,而且他的孩子都已经成年,老婆孩子都有工作,不至于要节约到这个地步。
“老林,你怎么吃这个?”张机器把盘子往他对面一放,坐了下来。
“是你啊,”林显明有些没精打采,他身为木工总工长,最近的木工装配任务很多,林显明和张机器一样,好几天没回家了,“负担大啊。”
“说笑了吧,你儿子老婆都有工作有收入的,自己赚钱自己花都够了。有什么负担?”
林显明叹了口气:“谁叫我姓林呢?”
林家的宗族活动一直保持着活跃的状态,许多穷苦的林姓移民为了贪图宗族里的接济,也纷纷和林家联宗。结果就是身为族长的林显明的经济负担变得很大。
虽然他以族长的身份,能够族人们收取一些钱财来帮助贫穷的新族人,但是林家到了博铺之后,他的权威性已经大不如前――他再也不能一声令下开宗祠大门,把违碍他的族人抓来打屁股,罚跪,罚款,甚至直接处死。
现在的林氏宗族尽管宗族活动依旧频繁,但是在经历过前后二次肢解之后,凝聚力已经大不如前。失去了大宗收入,又被纳入了临高的安全体系之后,宗族过去带给族人们在经济利益和安全方面的好处已经所剩无几。
人轻言微的宗族内的远支对正房宗家的权力渐渐的不认账起来――过去林氏宗族在利益分配上不公造成的怨恨也渐渐的浮出水面。这么一来,林显明要维持住整个林氏宗族,就得花费比以前更大的代价。祭祖仪式要更为隆重,族中各种的活动也更为频繁;而新近联总的林氏族人几乎全部需要救济,但是许多族人却不愿意掏腰包去救济他们。认为他们其实根本和自己本家没关系,这是在花冤枉钱。
过去宗族里的开支可以靠各房硬性摊派,现在许多族人拒缴或者少缴,缺额的部分等于都他自己填补出来。一方面是摊派收入愈来愈少,一方面各种开销却丝毫不减反而有所增加。林显明的负担自然愈发沉重。
这些事情,张机器多少是知道一些得。对此他多少有些隔岸观火的味道。毕竟过去张机器在利益分配上和林显明是有芥蒂的。不过现在他觉得看得开的多了,再者双方过去在百图大体还算是合作愉快。
“功劳怎么样了?”张机器故作关心。其实他最讨厌这个所谓的“世侄”了。当初那副大少爷的傲慢无礼模样让他一直心中不快――虽然在表面上他一直很大度的表示了对这位“侄儿”的喜爱容忍。但是到当初船厂工人资格评估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给林功劳、林功勋两个打了零分。年初的时候林功劳被迁徙到三亚去更让他暗暗称快。
“苦得很!”林显明心疼儿子,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听人捎信回来说三亚那边因为发疟疾死了不少人。不过工程倒是进展得很快。”
“你放心好了。功劳年轻身体好。”
“也只好这样想了。”林显明愁眉苦脸,“功劳的事情不用说了,他是大人了。这族里的事情,才叫人头疼。花销这么大,大家又勒啃着不肯出钱――都只顾着自家了。”
“老林,你说你还辛辛苦苦的支撑宗族有什么意思?这都成了你一个人的事情了。犯得着吗?”
“唉,有时候我也觉得犯不着。”林显明吃了一口水煮蔬菜,毫无胃口的咀嚼着,“可是我们这一族从福建逃到海南,好不容易生发到现在,就这么散了不甘心啊。”
“你不甘心,别人可无所谓。”张机器说,“就说联宗的事吧。和你们族里根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就姓同一个‘林’,就在你们白拿月钱――这不是当年在百图了,大家都是领工资过日子,这样做犯得着吗?你是欠他们的还是冀图得他们什么好处?”
林显明也觉得没意思,但是他还是秉承传统的“族人愈多愈好”的观念。
“族人多,不受人欺负,人多力量大啊。”林显明说。
“呵呵。”张机器笑了起来,“老林!你的脑筋不行了!人多力量大,那是在百图村。你一家子如今在博铺,还要力量大,力量大了准备干什么?”
林显明吃了一惊,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他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官府是官府,族里是族里,两不相干的事情。再大的宗族也不敢不缴皇粮国税……首长们怎么会不懂这个理呢?”
“说你糊涂就是糊涂。”张机器朝四周看了一眼,“你自己想想,要是首长***你说得,‘懂这个理’,为什么把你们族里抽了十几户,还有功劳都给弄到三亚去了?你还一天到晚的联宗拉人头!小弟我可不是在吓唬你――再这样下去……”他说着连连摇头。
这句话如同五雷轰顶一般,把个林显明惊得顿住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说道;“不至于吧。我……我们……我们林家,可没有异心呀!”
“有没有,你我说了不算啊。”张机器稀里呼噜的吃着炒米线,露出笑容。
看着林显明连饭菜都没吃完就丧魂落魄的出了食堂,张机器心里有点得意――你个林显明,当族长当昏头了!澳洲人最忌惮的就是宗族了。你还要大搞林氏宗族,老子看在旧日的情分上提醒提醒你,不然以后就是抄家灭族的份!
张机器和林显明在进行这番谈话的时候,陆有天正和姜野等人在另外一张桌子上吃饭。按照惯例各家工厂一般总有2~3名掌握专业知识的元老在厂值夜班,以备随时指导工作,解决问题。他们一般住在专门的“元老办公室”内,理论上说吃饭也是单独开伙的,不过很多人嫌等元老食堂送饭来即麻烦又吃不到热食,干脆直接到职工食堂就餐。无形之中拉近了和土著工人之间的距离。
陆有天穿着黑乎乎的工作服,浑身是汗――金工车间里即有熔炉又有锻造、翻砂和铸造。任何时候室内温度都在40c以上。陆有天要了一大盘蔬菜对虾炒饭,正狼吞虎咽的边吃边和姜野等人聊天说工作。
“文首长说要在船底包铜皮,这个铜皮怎么做出来呢?用锤子敲么?象敲金箔一样?”
“有轧机做铜皮不成问题。”姜野说,“就是怎么包上去,我现在还没想通。”
陆有天还是想不明白:“船底这么大,铜皮要做多大才合适?”
这时候张机器凑了过来――有元老在场,他觉得自己完全应该来打个招呼。寒暄已定,几个人在饭桌上继续探讨船底包铜的工艺问题。
“我看过文首长的船模,铜皮是一小块一小块的用钉子钉在船底的。边缘互相咬合。”张机器说,“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周比利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船底的面积可不小。铜皮消耗一定少不了。”
“这是企划院的事情,我想铜材总是有些储备的。”姜野把一瓶冰冻格瓦斯一饮而尽,“再说我们的轧机应该比英国人强,轧制出来的铜板会更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节 造船
第二百节 造船
正说着话,忽见一个三十来岁的胖子进了食堂,他那伟岸的身材,及膝的短裤,短袖t恤,黑色尼龙带束在肚子上的腰包和手枪套,扣在后脑勺上的草帽都证明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元老。
正在吃饭的土著员工们对出入食堂的元老们已经见怪不怪了――造船厂每天都能看到若干元老出没,在各个工地和车间指导工作。
他探着脑袋四处观望着,忽然发现姜野等人,顿时眼睛一亮,挥起胳膊来:
“快,来几个人,收货!”
周比利剔着牙,在几个徒弟的簇拥下来到造船厂专用车站――实际上就是个专用卸货站台。轨道上一台柴油机车头正在冒着水蒸汽,几个工人爬上爬下的检查着车头――如今这些柴油机车头已经全部煤气化了,原本显得很有点空荡荡的平板车头上多了煤气发生炉和专用的储气包。
当然临高产的煤气发生炉和储气包的毛病也不少。漏气是最常发生也最严重的问题。好在这种车头完全是暴露在空气中,稍微有些漏气之类也不至于要人命。
平板车上,黄色的马灯挂着――这表明车上装载得是超长或者特殊规格的货物。此时装在平板车上的是几根巨大的桅材。
大型帆船在桅杆材供应上有很高的要求,即要求桅杆笔直,又必须有一定的圆径。最好是单独的直材。在欧洲,造船的材料主要来自东欧,特别是波兰和俄罗斯的森林来提供,而在南中国沿海,要找到这样的合适木材非常难――中国的传统式帆船很少有这样高大的桅杆。即使是从百图村缴获的大材,也不够制造这样的桅杆。
而从越南和三亚弄来得木材中也很少有这样的大材。其中虽然不乏柚木、楠木之类的上好硬质木材,但是在高度和直径上能够满足桅杆需求的不多。最终文德嗣决定放弃使用整根桅材,采用英国人的复合桅杆的做法。
所谓复合桅杆,顾名思义就是桅杆是用多根木材连接起来,这样的桅杆不受木材本身的大小限制,基本上什么尺寸的帆船桅杆都可以制造,当然这种桅杆在整体强度上是无法和天然的整根直材桅杆相提并论的。
“英国人被切断桅杆木料供应之后,靠复合桅杆也混了相当长的时间。”文德嗣说,“在我们没有得到更合适的木材之前,就用复合桅好了。”
即使是制造复合桅,也要尽量使用同一种木材的大材。吴旷明关照林业部人员从库存中寻找一切合适的木材。并且从贸易商那里搜集消息,查询能长期稳定的大量获得的大型木材的树种。最后得出的结论的是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