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德耐着性子听完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资料和征集的臆测混合而成的“水泥船优越论”的理论,这才发话道:“如果水泥船真得这么优越,为什么后来被淘汰了呢?”
“再优越也优越不过钢铁的船啊。”司凯德说,“但是肯定比木船优越。”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邬德咨询了多名对略通造船技术的元老,几乎都得到了“水泥船不值得发展”的结论。
水泥船的抗冲击性能非常差,无论是钢筋还是铁丝网都一样。铁丝网作骨架的水泥船只是抗裂性能较钢筋水泥船略有提高,但不是革命性的――所以铁丝网水泥船比木船耐冲击这条是站不住脚得。
水泥船制造大规模采用铁丝网主要降的还是造价,而不是提高性能。水泥船有个可用容积小,自重巨大的问题――这个问题几乎无解。自重大就意味着燃料消耗高,载货量少。所以水泥船只适合对自重要求低,泊位固定或较少移动的工程船舶和趸船或者是钢铁缺乏期迫不得已时的代用品。
另外,钢筋和水泥,在数量上无论如何也不能和本时空相对充裕的林木资源相提并论。而临高工业生产的铁丝网和水泥在质量上还是相当低劣的。
最终企划院枪毙了所有建造水泥船的动议,直接把水泥船技术列入了“淘汰项目”。。
在17世纪上半叶的晚霞下,两个人坐在一个小山头的石头上。手枪松松的挂在身边,面前铺了块塑料布,上面放着个塞着几瓶格瓦斯、临高最新出品的啤酒和冰块的盒子,以及几块牛肉。
几名政治保卫局的便衣人员在警惕的看着四周,一个人在稍远的地方烤着一只羊腿和烤鱼。山下是一片工地,占地面积即使比另一个时空的现代化船厂也毫不逊色。待修和正在建造中得各种尺寸的船壳沿着河岸排开,间中可以看到闪亮的铁轨,腾起的蒸汽。蒸汽吊车旋转和起吊的时候发出的嘎嘎声,不时还有汽笛尖锐的鸣叫来提醒工人们注意安全。
戴着不同颜色藤帽忙碌人群。美中不足的是,虽然有一定距离,但还是能闻到一些难闻的气味。木焦油、煤焦油的气味始终挥之不去,更不用说那些日日夜夜都在喷吐着黑烟的蒸汽机锅炉了。
造船厂在占地规模上远远的超过了临高的大多数工业项目。从五年计划的第一年起,每年计委和企划院都对造船厂有扩建和技改项目。这里已经形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造船厂。博铺河口区域的红树林被砍伐一空,大片的河口地区的土地都属于造船厂。
船厂先后新建了千吨级干船坞、大型蒸汽吊车、多座百吨级船台。还为854工程在锻造车间上马了大型锻机用来锻造龙骨、船肋和铁板。
其他配套车间也相继建设起来:木材联合体在这里修建有一个大型的木材熏蒸窑,负责处理造船的木材。用在船壳类的“小”木料,用干燥窑处理3天左右,就可以完成相当于自然阴干半年的效果,至于龙骨和肋材大料,半个月内也可以处理完毕。不过,自从推行了铁骨木壳的指导方针之后,大料的供应相对减轻了不少――能够用作龙骨和桅杆的优质木料在当时的中国南方沿海已经很少见了,价格也非常昂贵。
使用全套临高机械厂自制的大型木材加工设备的木材加工车间刚刚落成不久。里面的设备让见惯了“澳洲式奇迹”的船厂土著技工也目瞪口呆。这个巨大的车间是用来加工造船用得专用板材。大块通过熏蒸窑处理过的木材,用蒸汽机驱动的木工圆锯、排锯,几分钟之内就可以解出几十个工人花一天时间才能解出得大量船用板材和桅材。切口即光洁又整齐,几乎没有任何浪费的地方。几天后,他们见识到了这些机械的毫无人性的恐怖威力,一名徒工在操作中不甚被圆锯锯掉了半个身子――从他发出尖叫到被肢解,只有不到半分钟。
用来制造绳索的印度黄麻成船的由李华梅从果阿运来,这些黄麻在绳缆车间和本地的大麻掺合在一起被机器制绳机加工成巨大的绳索――尽管铁制锚链在使用更为方便,而且耐腐蚀。但是为了节约用铁,临高的大部分中小型船只的锚链依然是用麻绳,这些绳索也被用来作为帆缆之用。
帆船上需要大量的滑车,船厂专用的滑车生产车间有5名工人,用简易车床进行生产:年产滑车8万个――尽管海军和造船厂目前根本消耗不了这么多。滑车的外壳是榆木的,枢纽和转轴都是用最好的紫檀木和青冈木之类的特硬木车制出来。
船帆是由临高自制的帆布制造得。棉纱来自印度――印度商人按照殖民贸易部的要求,向手工业者定制好所需要规格的棉纱,然后成包成包的运往临高。在临高的纺织厂里被纺织成帆布。当然,殖民贸易部也不放弃直接购买帆布的机会。
缝制船帆的车间是铁架棚,上面覆盖着芦席――台风季节会损失一些屋顶,不过锻造铁的桁架完好就没有关系,很快就能修复。车间的面积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几十名专门培训过的女工采用半机械化的脚踏式缝纫机缝纫船帆。不过将船帆用绳索穿起依然是由坐在长凳上的女工们手工穿索。
整个造船厂的布局和设置,大体参照了资料中英国造船厂的设置。船厂雇佣的工人超过八百人。是临高数一数二的大型企业。
“这么大的一家船厂,不暴船干什么?留着当主题公园吗?”文德嗣把啤酒上的玻璃弹珠砸了下去,一仰脖子喝了几大口,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总算是有比啤酒味了。”文德嗣说,“虽然这是典型的大米啤酒,不过我就凑合了。”
“马督公就是教条主义……”
“海军,他得不懂。”文德嗣一挥手,“造船,他更是外行。哼哼,要不是吴旷明告诉他木材是可以熏蒸干燥得,十有***还以为都要自然干燥三年呢。临高这地方,干燥三十年都好不了。”
陈海阳喝了一口啤酒,他不愿意多评论马千瞩的是非问题。换了个话题。
“文总,你建议多造巡逻艇的意思是?”
“把海面划分成许多区域,用小而快的船分片包干巡查,发现敌人后用无线电通知附近的战舰解决问题,再用专门的运输船送去给养和替补人员。这个就是我们现在资源不足的对策。”
“海面上的狼群啊。”
“类似,但不完全是啊。我们的目的不是尽量摧毁敌人,而是要绝对控制这片海洋。说到这个,刘香也好,郑芝龙也好,迟早都要对我们动手。”
“要是我们能找到刘香的老巢就好了,发动一次珍珠港式的奇袭战斗。”陈海阳说,“堵在港湾里打,我们的优势也不小。”
“所以要多造轻型巡逻艇,这种船速度快又灵活,续航力也过得去。搞侦查算是一把好手。”文德嗣眯缝着眼睛注视着船厂,“执委会那群人鼠目寸光!就知道盯着眼前的一点资源盘算着怎么分配才能面面俱到,现在还谈什么资源够不够的――不知道明年就有一个发横财的机会么?要发这个横财没有船,特别是远航的大船怎么!”
“什么发横财的机会?”陈海阳来了兴趣。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文德嗣不愿多说,这个提案他还在考虑中,当然,和他有类似考虑的元老也不止一个,特别是大图书馆的一批人,正在积极寻找史料。而这个行动的成败,又和海军的战力、运力和续航力有着直接的关系。
“等我考虑明白了,自然会和你商量。”文德嗣说,“现在,还不成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九十九节 张机器和林显明
第一百九十九节 张机器和林显明
距离两人最近的地方,一艘三桅木壳战舰在船坞中正在进行船壳的安装。工人们在脚手架上劳作着。用蒸汽熏弯成一定弧度的船壳板材用蒸汽吊车成捆的吊起,送到各个安装工位上。
这艘使用另一个时空先进工艺制造的钢铁肋骨和蒸汽机装配起来的战舰将成为这个时空最强大的战争机器。
在最大的船台上,另一条小一些的武装三桅船的锻铁龙骨已经铺设完毕,众多的吊车在煤气机的推动下正在将铁质肋骨移近龙骨上的装配位置。工人们戴着安全帽在带班工长的红绿小旗的指挥下来回忙碌着,号子声和口哨声此起彼伏。
张机器正在854工程的船坞上,注视着船板安装工程的进度。他穿着蓝色的劳动布工作服,戴着藤制安全帽。在整个博铺造船厂,他的地位是土著员工中最高得,他的头衔是造船技师――这个头衔不仅在造船厂,在所有土著工人中也是绝无仅有的,相比之下,一同从百图迁徙来林显明和陆有天不过是副技师而已。当然,就算是副技师也很了不起了,要知道机械系统里,能够评上“技工”的土著工人已经可以横着走了。
张机器虽然文化不高,但是悟性极强,特别有一种中国传统匠人过目不忘的能力,文德嗣只要将船模的细节给他看过,。他就会牢牢记住其中的许多细节。有得设计结构他并不能理解“所以然”,但是他起码能很快的“知其然”。对元老们来说这就足够了――毕竟他们现在需要的只是有很强动手能力的工人,而非设计师一类。
张机器原本就是船师,这几年来受到文德嗣等人的指导教育之后――特别是他又学习了若干欧洲船式和造船工艺技术之后,中西融会贯通,造船技术更为精进。成为造船厂最主要的土著技术人员。854工程就是由他负责进行总装的。
铁轨上,柴油机车头牵引来得平板车上卸下了成筐的装配用的专用铁钉和搭扣。这都是是在陆有天当车间主任的金工车间制造的――临高的工业系统里的标准件厂是不生产这些特殊的零件的,造船所需的大部分金属零件都是由船厂自行设车间制造。
脚手架上工人们在脚手架上按照他们接受的培训,依样画葫芦的安装着船板。锤子。钻子的声音此起彼伏,时而还能听到“小心!”的呼叫,随着这声音,一只烧得发红的铆钉就会在空中翻滚着飞起来,被上面的铆工用铁钳子牢牢抓住,趁热***铆孔,被大锤迅速的敲打固定住。
另外一些工人,忙着用麻丝、桐油和蛎壳灰的混合物进行捻缝工作。工序经过严密的计算,确保能够以最优化的效率进行生产。
每个造船工人培训三十天,他们不需要掌握多少理论知识,也不需要学习什么特殊的手艺或者有极高的悟性,只要会跟着师傅学就可以了。这种工人不需要懂造船,只要懂如何敲钉子、打铆钉、装船板和捻缝就可以了。这种做法大大的简化了造船工人的培训过程。
一声汽笛鸣响――这是准备交***的汽笛。夜班人员正在列队开进工场。张机器的下班时间也到了。但是他不打算下班――造船厂的工作前所未有的紧张,现在在船台上同时开工工地船只有6艘。而能够担任技术指导的技工和却寥寥无几。
张机器的并没有劳动者是主人翁之类的意识,但是他有最朴素的知恩图报的感情。这不仅仅是在物质上的好处――当初在百图村的时候,林家对他这个船师同样是奉若上宾的,而是他在这里获得的尊重和理解是任何地方也得不到的。张机器很清楚:论及学识和本事,元老们是自己的百倍千倍,但是他们每个人对他都很客气,说话的时候请他坐下,有的元老还会给他烟抽――这和林家当年的客气态度是不一样的,张机器很清楚:过去他在百图村完全靠得是挟技安身,一旦自己年老体衰或者没了技术秘密,对林家没了用处,一切的礼遇和物质享用就会消失。
而在这里,他不担心这一切。澳洲人不但不稀罕他的技术,还不断的教授给他全新的技艺。而只要他认认真真的工作,就能得到优厚的报酬,即使有一天他老得干不动活了,澳洲人也不会把他抛弃――澳洲人给手下人的待遇好得出奇。船厂出过几次伤亡事故,抚恤都是从优。一般肯赏几两烧埋银子的就算是善心的主了,而澳洲人不仅给烧埋银子,还照顾死伤工人的家眷,孩子给上学,老人给赡养,愿意做工的给工作。即使是工伤残废了的人,也酌情安排点活计,断然不让他们流离失所。
这种澳洲人称之为“福利”的东西,让张机器对他们充满了信任。愿意拿出全身的力气和本事为他们做事。
张机器从零号船坞――这个船坞当时承建的就是零号船,所以也就得了这个名字――旁的值班室里出来,他决定先去吃点东西,再看看其他船台和船坞里的造船进度,有没有什么问题要解决的。
船厂的食堂按照现代标准就是个大棚子,但是对17世纪的工人来说,能够遮风避雨就很好了。成排的木制长桌和卖饭菜的窗口让很多元老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不过在饭菜花色品种上是没法和21世纪的食堂相比的――那么固定的几种,而且也谈不上丰富多彩,蛋白质主要靠海产品提供,鸡蛋和肉类很难看到。
不过对土著工人来说,有足够数量的糙米饭能够填饱肚子已经是上好的伙食了,再有一点鱼酱和蔬菜就是上好的美食了。食堂张机器当然比他们要考究一点,每顿饭有点蔬菜和鱼肉也就很满意了。
穿越集团属下的所有土著员工食堂都不是免费供应,而是采用每月发给一定数额的菜票的方式来补助工人,水平大致可以保证他们能够吃饱,保证体力和基本的营养需求。需要吃得好些的工人,可以额外购买菜票。所有的菜票都是当月有效,这是确保工人能够把饭菜全部吃到自己的肚子里,而不是买回去带给家里人。过去工厂曾经直接发放伙食费,结果发现大部分工人把流通券挪作补贴家用,而不是吃饭。营养不良的状况时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