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795节

“是洋商么?”

秦海澄紧张了一下,迟疑片刻才道:“是,小的是洋商。”

“去哪里贸易?”

“回禀大人,吕宋诸岛……”

“一定是赚了不少钱吧。”

秦海澄一哆嗦,不敢接话。生怕说错了会被大大的勒索一番。

文德嗣大概也意识到这样的话说着不妥当。赶紧语气一转:

“银子我们可以不要,”文德嗣很气派的说道,“但是我有其他要求。”

“是,请大人示下!”听说不要银子,秦海澄暗暗松了口气,但是想到这个“要求”的代价也不会便宜,说不定比五万两银子要代价苛刻的多。

第一个要求是“和买”。大致就是他们将派遣人员到各艘商船上参看货物,凡是有临高需要的商品货物,一律实行“和买”。和买的价格是此种货物在广州的批发价加上10%的运费和毛利。

凡是有被“和买”货物的船只,必须航行到香港,然后在当地编队之后由特务艇护送前往临高卸货。由于外贸断绝,临高现在对许多货物都有极大的需求,黄埔港内积压着2000多艘船只,其中许多是商船,上面的货物琳琅满目,一次性“和买”能够得到大量的物资,。当然这种和买具有一定的掠夺性――比过去临高-广州之间的正常外贸收购价要便宜许多。不过,还是给船主和货主留下了一定的利润,免得他们亏损。

这个条件虽然苛刻,还算可以忍受。秦海澄暗暗松了口气――他倒不担心澳洲人会不给钱之类问题――澳洲人作为商人的信誉在广东还是非常好得。

第二个要求听起来不象要求,倒像是建议。他只是谈了下目前处于澳宋控制下的香港岛的地理位置如何的优越的,港口服务如何的完备等等。希望大家经常到香港岛去泊船装货销货――至于所需要转运的货物,完全可以由内河船只趸运转送。

这番话说着很客气,其实带着强迫的成分在内。根据中央政务院、企划院和总参的规划,虽然特遣舰队的主力将在对广州的战事结束之后返回临高,但是珠江水道的控制权是不会放弃的。未来以香港为基地的轻型巡逻舰队会不断的巡弋在珠江口和珠江水道内,强迫出入珠江口的商船前往香港贸易。最终使得香港成为广州的主要外港,成为南中国外贸和沿海贸易的门户港。

“是,是,小人明白。”秦海澄有点奇怪他们为什么对港岛如此看重,香港岛他是知道的,很荒凉的一个岛屿――尽管面积可观,也有很好的锚地,但是一般商船是不敢去那里的――那一带是海盗的主要活动场所。澳洲人占据了香港是准备变成另外一个澳门吗?

“你们明白就好。”文德嗣笑了笑,“只是要心口一致,千万不要阳奉阴违。”

“小的不敢!”秦海澄吓得差点要跪下去,“小的一定让船只去香港靠泊贸易!”其他人也纷纷坚决表示会去香港停靠贸易。

“好吧,你们走吧。如今江面上、海上已经平安无事了。你们愿意去哪里贸易就去哪里贸易。只要不作出敌对行为,我海军绝不阻挡攻击民船的。”

“谢大人。”秦海澄对不花一文就被髡贼放过大感诧异。但是想到香港这地方大约还有什么“杀猪刀”等着大家,心中不觉一阵发毛。但是如今珠江是澳洲人的天下,一个“不从”马上就会船货两失,说不定连性命都要不保。看来要么不干海贸,要干得话还是得得乖乖得去香港纳贡才行。估摸着,澳洲人的要价最多也就是和刘香差不多。

文德嗣笑了下,“不过这黄埔港,今后你们的商船还是少来为好。免得放火开炮的时候带累了诸位。”

“不敢,不敢,小的以后再也不敢来黄埔港了!一定全去香港岛贸易。”

随后陈海阳命令海兵出动一个连,同时派遣二个中队的特务艇与代表们一起前往黄埔。由戴谐带着企划院的土著办事员进行“和买”――每个船主货主都必须提交货单供审阅,凡是拒绝提供或者货单有篡改的,船货即予没收。

秦海澄带着代表们向聚集在岸上的船主货主们宣布了政策。大家听说不用掏钱都松了口气。和买虽然少赚了些钱,毕竟总体损失有限。至于去香港岛贸易,众人商议下来认为这不过模仿郑芝龙的故伎。郑芝龙就抚之前曾经反复攻打月港,将船只烧毁,街道夷为平地,目的就是强迫福建沿海的贸易商船全部前往他控制下的中左所。澳洲人也是想用这一手来坐地生财。

商人们当然没有选择,只好通盘接受条件――要知道澳洲人已经是开恩了,他们完全可以收了这五万两,或者干脆勒索十万两再提这两个要求,他们一样要接受。

海兵们登上码头,对黄埔的码头设施和河泊所等处进行了破坏,纵火焚烧了河泊所。

特遣舰队在第二天继续上行,没费吹灰之力就击溃了琶洲、琴洲两处炮台的防御,两处炮台上的守军除了仓促将炮放完之后就逃走了。特务艇甚至来不及开炮反击。

接下来的战斗已经不能算是战斗了,明军的士气低落到极点,不管是水勇还是水师,都无心发动进攻。即使在守卫炮台的时候也不愿意出力――既然只能敌人打到自己,自己打不到敌人,这样的炮台再守又有什么意义?

只有在猎德和二沙尾两地,特遣舰队稍稍遇到了些麻烦――不是炮台带来的,而是河道里已经被堵塞的严严实实。大鲸不得不在每个地段都进行了长达二三个小时的拆除清障工作。而在此期间,不管是猎德还是二沙尾的炮台都只是虚应事故的开了几炮,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来组织伏波军拆除河道障碍。特务艇一开炮,战斗也就结束了。

现在,特遣队已经挺进到离白鹅潭不到三四公里的地方了。除了几座仓促赶修出来的沙袋炮台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澳洲人进入白鹅潭了。这种恐怖的前景让广州城里乱成了一团。白鹅潭上的花艇一夜之间四散,纷纷往西江上游躲避。士绅们大户大批举家离城逃命,商店关门,老百姓们无力逃命只好关紧了门躲嚣。城里四郊的许多不法之徒纷纷举起澳洲人的旗帜,诸如:“大宋征明先锋”、“澳洲定远侯”、“大澳广东游击将军”、“大髡国前敌督招讨”、“澳洲左路先锋”、“澳宋广东正印先锋官”……之类的名号四面开花。有人知道澳洲人打得是红旗和蓝白旗,于是各种类似红色或者蓝白色的旗在广州四乡飘扬起来。这些匪伙或者打家劫舍,或者四处勒索,顿时搞得人心惶惶。

特遣队缓缓前行,沿路扫荡土匪和溃兵――村庄和乡镇已经不敢再对抗他们了,但是到处都是的打着“澳洲”旗号的土匪溃兵严重影响了伏波军的声誉。为此特遣队沿途开展了大规模的搜缴活动。在连续剿灭了十来股自称澳洲军的土匪溃兵,处决了若干罪行累累的匪首之后,这股风潮在河南岛一带算是基本结束了。

许廷发在李逢节的催促下,不得不发动了珠江上对髡贼的最后一次大反攻――上至李逢节,下到混饭吃的水勇,都知道这是官兵打退髡贼的最后一次机会了。许廷发使用出了明军水师的最后大杀器――纵火船。

自从葡萄牙人第一次叩关以来,明军水师对付在船、炮上均具有一定技术优势的欧洲海上力量,最有效的战术手段就是采用纵火船。大量的纵火船在水师战船的掩护下由悬以重赏挑出来的水手驾驶,撞击敌船。在狭窄的海域港湾内,数量较少的高大笨拙的欧式海船因为缺少轻型船只的掩护,往往会因此遭到重创。这是明代中叶以来对付欧洲海船屡试不爽的手段。

许廷发等人在走投无路之际又想起了这个战术。相比之在珠江口水面开阔的地带,在广州内河进行火攻战术似乎更容易奏效。内河河道狭窄,髡贼战船密集,难以机动躲避;内河港湾众多,火攻船可以分散隐蔽寻机发动。

许廷发与众将商议,认为此法可行。只是火攻船要消耗很多船只,水师本身都缺少船只。所以这事照例又得请巡抚解决。

李逢节此时只要髡贼不冲入白鹅潭,什么都好说。当下下了牌令,命令广州知府和南海、番禹两县县令在西江、北江等各处钉封船只。不拘大小,一律送到白鹅潭听用。一时间江面上渔船、货船和刚刚从白鹅潭逃走的花艇纷纷遭殃,不由分说的大批钉封到白鹅潭。期间承办的官吏和水师将领们不免在其中舞弊,借着迎战的名义到处钉封。船主有钱有门路的,自然赶紧托人花钱疏通,将自己的船只赎回,没钱的百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吃饭本钱被堆上柴草浇上清油,准备付之一炬,哭天喊地也没有办法。

两天功夫,水师在白鹅潭和西江上集结了各种火攻船五十多艘,另外赶制了顺水流放漂的火排一百多只。这些船只和火排上全部装上了燃料,在船头加上固定的大铁钉。许廷发在水勇、渔民和水师官兵中招募水性好的敢死之士,许诺每人先给十两银子安家费,活着回来的再给二十两,死了得也抚恤十两。优厚的条件顿时招募了三百多人。准备驾船去撞击髡贼的船只。

第一百八十七节 最后的火攻

第一百八十七节 最后的火攻

为了增强火势,船上还堆上了成桶的硫磺和火药,并加入了许多所谓的能发毒烟的有毒中药材。按照许廷发的估计,这么多火攻船筏同时冲击,髡贼的大炮再厉害也抵达不住。只要能烧毁髡贼三分之一的战船,就能起到打乱髡贼防御的目的。许廷发集中了余下的所有水师战船和征来临时充当师船的米艇盐船40多艘,准备乘着火攻奏效,髡贼舰队大乱之际,乘势冲入敌阵,让水勇登船搏杀。李逢节开出了前所未有的赏格:斩假髡一人,赏一两,真髡赏五十两。烧毁髡贼战船一只,小的赏五十两,大的一百两;虏获髡贼战船一艘,即赏赐二百两。

就在伏波军占领二沙尾,忙于在河南岛清理散匪而暂时滞留的时候,许廷发命令陈谦率领火攻船队沿省河缓缓下行,他亲自率领水师在后压阵。

“你小子二次临阵脱逃,这次给你立功赎罪的机会!”许廷发在出发前恶狠狠的对陈谦说道,“抚军大人已经命我便宜行事,你自己瞧着办吧!”

陈谦暗暗骂许廷发自己跑得比兔子还快,这次又准备拿他当前锋送死。但是他不敢造次,谁都知道李抚军已经是红了眼睛,再败一仗恐怕真要给他砍了脑袋。

“末将一定奋勇当先!”陈谦言不由衷的说道。

“官面上得话,留在以后再说好了。”许廷发哼了一声,恶狠狠的说道,“髡贼进了白鹅潭,往省城打上三四炮,你我的脑袋都得搬家!当然,你是第一个!”

“末将知道。”陈谦叉着手恭恭敬敬道。汗已经流了下来。当军官的推诿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现在的问题是他很难推诿。自己的防地在虎门寨,一路溃逃跑到广州了,抚军真要起了杀人诿过的主意,自己正是绝好的人选。

但是真要去奋勇向前,他是在没有这个胆量――陈谦看得很明白,在水面上企图和髡贼面对面的交战除了找死还是找死。

但是现在李逢节等人强压下来,就算送死也得去。陈谦无奈,只好选了二艘速度快而灵活的长龙作为自己的坐船,又精挑细选了几十名水性好,擅操船的亲兵。准备等火攻船一上去之后就赶紧躲到一边去,视情况再定。

夜色降临。

停泊在二沙尾的特遣队已经降下了军旗,进入夜间休息的状态。哨兵们在官兵废弃的二沙尾炮台上点起一堆堆的篝火。哨兵们警觉的注视着远处的河面――陆地上军官们已经派出了远程的巡逻哨,他们都经过特别的训练,能够在漆黑的夜色中发现人的轮廓。任何人企图从陆地袭击特遣舰队是不可能的。

危险来自水面上。尽管做了周密的布置:大型船只在核心,小艇在外围形成固定哨,另外有巡逻艇进行不间断的夜间巡逻。但是在这样狭窄的,不利于机动的水面上,一旦遭遇偷袭回旋余地很小。

夜间指挥官乐琳坐在炮台上的一把椅子里,身上裹着厚厚的军用羊毛毡斗篷――这是从葡萄牙人那里买来的料子制造的,保暖又防水,为了日后的大陆攻略计划做得若干物质准备之一。军队和水手总不能永远在热带***带地区活动。

乐琳紧紧的裹住斗篷,他这个香港人在旧时空从来没感觉到广东的夜晚有这样冷――就算是圣诞节在兰桂坊,他最多也就是一件外套而已。然而在这里,就算穿着自己的英国海军款毛衫还是觉得寒气逼人。潮湿冷气无孔不入的渗透上来。

“这小冰河期怎么这么冷――”他嘀咕着,为了打发无聊的时空,不时的把手中的俄罗斯产的红外线望远镜举起来朝四周瞭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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