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794节

航道上除了打下三排木桩堵塞江面,另有一条横江铁链,铁链用木排锚泊,另有铁链上系有专门钉封来的沙船一艘,架有10门大号佛郎机炮。这艘船的目的除了稳定铁链,不让其被江水冲走之外,还有防止敌人直接派火船烧毁铁链的意图――陈应元在书上看到过的所有破解横江铁链的战法,都是用火烧。所以他特意做了应对。

他因为听说髡贼的炮火十分厉害,射程又远,所以命令将新筑炮位全部前推,有的干脆修筑到了滩涂上,他又从武将和士兵们口中得知,髡贼经常会利用小船登陆,派兵从侧后攻***台,使大炮失去作用。所以在各炮台外围有广泛的布置竹签、铁蒺藜和拒马,每台还增加一百名战兵,准备随时与登陆的髡贼厮杀。为了防备髡贼的优势炮火对士兵的杀伤,又命令在江岸上挖掘壕沟,让士兵们用来躲避炮火,直等髡贼登陆,再一跃而起与其白刃相交。

不知道为何,陈应元对官兵的白刃和近身格斗战力充满了莫名其妙的信心――髡贼既然火器厉害,近身肉搏必然是稀松平常的很。搞不好一看到官兵出来白刃战就会一败涂地。所以他的用兵思想是保证士兵们在髡贼的优势炮火下活着――起码要要活到髡贼冲到壕沟边再说。

许廷发对陈应元很恭敬,简直是言听计从。陈应元要他怎么做就怎么做。征询他的意见也一律以“唯大人马首是瞻”、“大人英明”、“末将读书不多,韬略更是浅薄”之类的话语来应付。

本来他一个小小的海防参将,在地位上与广东左布政也是没法相提并论的。力持己见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不过对陈大人的种种布置,他心中是极其不以为然的。在他看来,除非用“坚石”修筑厚厚的堡垒,否则这样只不过是面对江面的一道墙的炮垒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不用说髡贼的船炮射来的炮弹无坚不摧,就是髡贼的“雷击艇”抛射出来的大号万人敌一落到墙后就能把炮手们炸得人仰马翻,他们能活下命来就算不错了,还放什么炮。

至于炮垒前推的做法,更是荒唐。难道自己前推了,对方就不能后退么?再者炮垒前推,潮水涌来侵蚀炮台,日子久了,恐怕髡贼没来开炮,炮台自己先被冲垮。

他正在观望敌情,忽然见到陈应元已经亲自率领亲兵亲将,通过架设在乌涌河上的浮桥上了马涌围。看来他是准备亲临一线督战了。许廷发不敢怠慢,赶紧下了瞭望塔,带着亲兵也随之上岛。

陈应元身穿三品官服,头戴乌纱,身披斗篷,腰间悬着配剑,在一群亲兵的簇拥下登上了马涌围炮台的最高处,煞是威风凛凛。

“此处乃广州之门户,羊城之锁钥,将士们今日必要戮力同心灭此丑类!”陈应元用高亢的声音大声喝道。

许廷发赶紧赶上前去请他到北岸督战。

“将军哪里话。”陈应元显得慷慨激昂,“即奉抚军大人之命来此督战,事关省城之安危,学生岂敢有贪生怕死之念?”

许廷发暗暗叫苦――要是这左布政一时糊涂真死在这里,他的责任可就大了。当下关照自己的一个亲信,去和陈应元的亲将接洽,只要稍有危险就赶紧拥了他过桥跑路。为此他让自己的亲兵控制了乌涌河上的浮桥。

1630年11月1日,由李广发的13中队护送测量船“海天”号为前锋,特遣队抵达距离广州城30公里的乌涌炮台。

海天号在特务艇的护送下首先迫近乌涌,测量水深。当船开到乌涌炮台的大炮射程内时,陈应元立刻命令开炮。顿时整个马涌围岛上腾起一片硝烟,炮台上的所有炮位,不管方向还是射程,全部开了炮。各式各样的炮弹拉着高低远近各不同的烟迹七零八落的朝着海天号射去,大部分落在离船很远的地方,只有少数几颗炮弹迫近了船舷。

海天号立刻转舵离开射程。它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水深资料,同时也大致判明了岛上火炮的射程和威力。

几分钟后,这些情报通过旗语通知到了每个中队。陈海阳下令,由第13中队打头,迫近马涌围岛开始炮击。

四个加农炮中队按照老方法,以纵队队形靠近炮台,在炮台发射的大量炮火中迫近到五百米处,随后转舵。

官兵的红夷大炮尽管最大射程可达1000步,但是由于这次炮台没有布置在露天的墩台上,而是在一道厚厚的土木墙垒之后,垒墙上的开得射击口很小,而且没有左右上下射角的调整余地,只能按照固定的射击角度发射着炮弹。虽然连续开火时候蔚为壮观,但是炮弹却极少能够飞到特务艇的附近。

13中队在炮火中完成了转舵,在五百米外发射球形弹、燃烧弹。后面的各个中队也相继转过舵来跟进轰击。

4个中队的一轮炮击就将整个马涌围岛上的炮台打得千疮百孔。有些地方的壁垒已经坍塌下来。大多数火炮已经完全沉默。不管军官们如何吆喝,拦截士兵们已经开始溃逃。至于调上岛来保卫炮台的水勇,逃命更快――比起官兵,他们这些临时工的作战意志更为薄弱,大炮一响就开始纷纷跑路了。

伏波军依然采用老战术,装备加农炮的战舰消除消除了敌人的炮火反击的威胁之后,由炮击艇中队逼近投射大口径榴弹:炮击艇迫近到距离岸边400米处用280mm臼炮轰击马涌围岛。剧烈的爆炸犹如潮水一般吞噬着炮台,几轮火炮过后,乌涌炮台的大部分已被摧毁,岸上空无一人。舢板和小发艇,搭载着海兵,在小岛南面滩头开始登陆。

预先埋伏在战壕的官兵和水勇在炮击中没有遭到多少伤亡,此时突然跃起,向海兵一声呐喊冲杀过来,但是陈应元认为大明官兵比髡贼高明的白刃战并无根据――白刃战的胜利者总是属于纪律严明,组织训练更好的军队,短短的五分钟白刃交手中,大约有50人倒在海兵的刺刀下,只有2名海兵因为猝不及防被弓箭和长矛杀死。

马涌围炮台的南岸既已失守,炮台上余下的几门大炮便已完全失效。只有少数战兵依仗壕沟继续抵抗。

在正面展开进攻的同时,另一个连搭乘舢板和小发向珠江北岸挺进,由于这里能够掩护乌涌炮台的侧后,陈应元几天前突击布置了三座沙袋炮垒和数百水勇。

特务艇紧随在登陆部队之后,准备随时用炮火对官兵炮台进行“洗地”,小发艇上的打字机也随时准备开火。这时江面上突然刮起东南风,波涛汹涌,水位暴涨,三个炮垒因为过于靠近岸边,顷刻之间就被水淹了。炮垒上堆积的火药却全部被泡透了。水勇和炮手失去了最后一点勇气,未发一枪一炮的溃散了。

许廷发见北岸的炮台失手,知道再不逃走就会被前后夹击,堵在岛上等死。立刻大喝一声:“速送大人离开!”

陈应元的亲兵们一拥而上,不由分说的将他扶上马背,许廷发当即带着亲兵家丁开路。在乱军中夺路而逃,第一个跑过浮桥,脱出了险境。

防御炮台侧后的掩护既已经被击破,乌涌炮台敞开的侧背只有竹签、铁蒺藜和拒马可以依仗了。海兵队从舢板上拉上2门12磅山地榴,从乌涌炮台的背后轰击,还在岛上坚持的少量人马就彻底的溃散了。

登陆的海兵如同潮水一样涌上岛,岛上的几百官兵已经溃散,在炮火、步枪和刺刀的前后夹击中死伤累累。一部分士兵和水勇且战且退,退至乌涌河边。乌涌河宽约十米,原有一座浮桥,连接小岛与珠江北岸。许廷发带着陈应元冲过桥之后,原本守桥的数百士兵一哄而散。之前在北岸登陆的海兵们迅速抢占桥头,向企图夺路而过的官兵和水勇发射了密集的子弹。桥面上顿时人仰马翻,死尸相藉。

面对前堵后追的敌人,官兵退无可退,最终在两路夹攻中全局覆灭。阵亡216人,被俘200人。

马涌围岛陷落之后,整个乌涌炮台的防御体系便彻底崩溃了。分守各路、炮台和战船上的官兵水勇不待进攻纷纷瓦解,溃逃。海兵如同和平接受一般依次占领了各炮台,军营。一个小分队登上了已经空无一人的栓在铁链上的沙船,拆除了横贯在珠江上的铁链。这条巨大的铁链显然是很有价值的战利品――足能回收出好几吨铁来。

第一百八十六节 高歌猛进

第一百八十六节 高歌猛进

“又能炼一炉好钢了。”陈海阳看着贪婪的在记录本上登记数字的企划院行动队的戴谐,开玩笑的说。

“不是一炉,是好几炉。光这些大炮、铁子融化了就得多少生铁。”戴谐身为企划院调查统计处的处长,已经很少亲临第一线,他的这次亲自率“抄家队”――特别搜索行动队――到珠三角洲来,可见邬德对从珠三角地区虏获大量物资是寄予了厚望的。当然,企划院的确收获颇丰。特别是攻下几个炮台之后缴获的大炮――就算是佛郎机之类也能化出二三百公斤的铁水来,动辄数千斤的红夷大炮就更不用说了。

海兵们拆卸下来的大炮在沙滩上堆积成了小山,其中还有12门铜炮更是珍贵的战利品。但是暂时还没有船只来运输它们,只好等后续补给船队来了。

大鲸呼哧呼哧的喷着黑烟正在紧张的作业。蒸汽绞盘将一根一根的将打在水底的木桩拔了出来。堵塞用的木桩不过是民夫用大锤简单的敲打下去的,不是机械化打桩机的成果,打入深度也不过是刚刚立稳在河道里而已。被蒸汽绞盘轻轻一拉就先后拔了出来。连吊车和特意准备的钢丝绳都没用上。

上百根堵塞河道的木桩,以勤俭持家著称的企划院也没有放过,几个当过排工的水手把木桩编成排,准备由船只拖回虎门去。

清理完水中障碍之后,侦察兵们在距离乌涌几公里的地方发现一队横向系泊在江面上的船只,上面装满了沙石。这显然又是一道水上障碍。陈海阳想幸亏明军没有把船沉下去,不然的话对现在的木船当然是起不到任何阻碍,但是未来的万吨巨轮的航道可就要大大受影响了。

不过根据测量船的测量,官兵的确已经在航道内沉入了若干船只,尽管由于潮汐、水流和沉船操作的问题,使得阻塞线断断续续,不能连成一个整体,但是还是使得某些水域的水深变得只有1~2米左右了。测量船在所有有搁浅危险的地段设置了浮标。

大鲸号开始对某些可能会影响到正常航行的堵塞地段进行拆除作业,几艘蒸汽艇把装满沙石的船拖到岸边,在乌涌抓获的俘虏们正好作为劳工之用。陈海阳下令休整片刻,清理火炮,准备继续上行,同时派出海兵们向附近村落去张贴布告,征收“合理负担”。

现在已经不再有任何村落有反抗他们的决心了,甚至不等海兵们驾临,附近各村的长老大户们就纷纷派人过来馈赠礼物和“犒劳”,表示愿意接受澳洲人的一切条件。而附近的村民们也纷纷划着小船来卖蔬菜水果肉食和酒类。与跟随在舰队后面准备做生意的民船一度还发生了冲突。

乌涌周围一下聚集了许多小船,形成了一个临时的却颇为然闹的水上集市。最后连妓女的船都来了。当然她们是可能做到特遣队的生意的,不过妓女们从其他民船上的水手商贩们身上还是赚到了不少钱。

眼见民船愈聚愈多,为了防止水勇混在其中发起偷袭。陈海阳命令所有民船都必须停泊在乌涌河口一带,不准进入舰队停泊水域。两者之间必须相隔100米,以免敌人用纵火船进行偷袭。

来了如此之多的卖货小船,以至于陈海阳发现,只要他的舰队还有钱可以支付,就无需劳动专门的补给船队为他输送食品――米、家禽、蛋类。蔬菜水果,乃至油盐酱醋和酒类都可以从小船上购买到,价格也不贵。

陈海阳命令给士兵们购买了大批柑橘之类的水果来补充维生素。同时下令如果不涉及到卫生方面问题的食品,价格合适就可以直接向小船上的商贩购买。

老百姓毫不在乎的和打得“政府军”抱头鼠窜的“贼人”做着生意,让他很是惊讶。虽然这个现象对伏波军有利,但是老百姓如此自觉自愿的充当“明奸“的做法又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正在不舒服的当口,又有一个“代表团”来了。这次是停泊在黄埔港的船主和商人们。他们因为战火,船只货物滞留在港内不敢出航。现在听说髡贼已经攻克乌涌,整个黄埔港就成了一丝不挂还捆在床上的女子,髡贼愿意什么时候上就可以什么时候上,愿意上几次就上几次。把港内的二千多条大小船只的船主和货主们吓得魂飞魄散。水手和舵工们这会已经逃避一空,连黄埔的河泊所的官吏衙役们也逃得干干净净。

货主船主们只好推举了一个十人的代表团前往乌涌要求澳洲人“施恩”。船主和货主们愿意缴纳五万两银子的“赎金”,换取髡贼不没收货物不焚烧船只的许诺。

“还望大人恩准!”领头的商人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个头。后面的人也跟着一起磕了响头。船舱的地板上被磕得砰砰作响。

文德嗣很有派头的聚了下手――当主宰的感觉真是不坏:“起来吧。不用磕头。”

“谢大人。”领头的商人又是一拱手,才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垂首听候吩咐。

“你叫……嗯……”

“小人秦海澄。”领头的商人小心翼翼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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