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联络员押了几个乡勇教师来了。”有人禀告道,“这几个人不承认。”
“哦。”姬信点点头,“当然人是不承认的。”他对元老院决定把所有乡勇教师处决的命令感到很是不满,认为有滥杀无辜的嫌疑。但是这属于高层面决定的事情,他无法反对。
“带上来问问吧。”他说着把桌子上已经办结的案卷拿开。打开一份新得。
青霞三个人被带上了公堂。这里的场面规模不下于县衙,但是堂上却没有什么人,更没有凶神恶煞一般的衙役,只有三四个髡贼模样的人物。居中的一个身高六尺半的壮汉,方脸,浓眉,大耳垂,皮肤很白。看上去非常官派。大约是髡贼中的大官。
青霞赶紧拉着蒋锁跪下来。
“民女春霞,磕见老爷――”
“不必下跪磕头,站着说话。”壮汉髡贼说道,他看上去和颜悦色,不像一般官老爷那么凶狠有官威。青霞觉得稍稍安心。
“谢老爷。”
“不用谢。”这个澳洲人居然笑了一下,“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做什么营生?”
青霞一一说来,只说自己一行人是跑马卖解的,不敢说他们曾经当过乡勇教师。只说自己是因为陈老板企图谋夺他们的马匹财物才被诬陷的。
“老爷明鉴!我们是卖解的艺人,四处为家,又是外路人,怎么能当这里的乡勇教师?”青霞知道此时只有一口咬定绝无此事才有可能活命。
姬信点了点头,打量着这三个人。居中说话的女子二十来岁,个字高挑,体态匀称,而且是大脚,显然是练过武的。旁边的一个小伙子十六七岁,生得矮小健壮;还有一个女子三十出头,略有几分姿色,面色苍白连站也站不稳,似乎是生了病。
这样三个人,说他们是乡勇教师,确实令人难以置信。
“首长!”陈老板立刻就跳了出来,“这三个人确确实实当过乡勇教师,还和首长们打过仗。不信您可以问那些被抓到的乡勇,一定有认识他们的!”他接着指着青霞,“这个女人和罗天球还有一腿!”
青霞的面皮张得通红,心中怒极了。身为女子在外卖艺,他的贞洁是一直受人怀疑谈论的对象,所以青霞对此看得特别的重,容不得别人有半点误解。自己守身如玉的处子之身竟然平白无故的遭人污蔑,当时就要冲上来揪住陈掌柜。看到髡贼明晃晃的刺刀才遏制住自己的怒火。转身跪下磕了个头。
“民女确系是处子之身,和罗老爷从无瓜葛!这陈老板含血喷人!请老爷明察!”
看到这个女子的神情如此激烈,姬信知道她说得是真话。他看了一眼陈掌柜,一脸洋洋得意的模样。尽管法学是不谈个人印象问题的,但是这两个人的表现还是无可避免的给姬信留下了好恶。
不管这三个是不是乡勇教师,这个陈掌柜显然居心叵测。想乘机讹诈马匹的事情也有可能是真得。
“青霞!你是不是***和本案无关。”坐在桌子后面的髡贼大约对事情莫名其妙的歪楼到“***”问题上大为不满,他对青霞说,“你且起来。陈老板说你们当过乡勇教师,还上阵厮杀,可有此事?”
“回禀老爷,绝无此事!”青霞斩钉截铁的否认道,“我们是跑马卖解,都是花拳绣腿的功夫,怎么教练乡勇?”
陈老板见青霞一开口就撇得干干净净,而且态度坚决,生怕澳洲人信了她的话,赶紧补充道:“首长,他们都是有真功夫的,不信您可以派人去问本镇的百姓。这女子的箭术极好,能够百步之外射金钱。罗天球专门请她给乡勇们教练弓箭……”他又一指江娘,“这女人会飞刀,她腿上还有昨天受得红伤!不是帮乡勇打仗,哪里来得红伤?”
这是一个无法抵赖的硬伤。青霞一时不知道如何辩解。
“陈掌柜说得可是真得?”
“回禀老爷!民女等人是卖解练武之人,有些功夫卖艺糊口不足为奇。总不能硬说民女等人有了功夫就一定是乡勇教师。”
澳洲人又问江娘道:“你身上有伤?”
江娘不敢回答,她不知道该说有还是没有。但是她一瘸一拐的是被青霞扶进来得,无法否认。只好小声道:“民女确实有伤。”
“如何受得伤?”
青霞赶紧道:“回老爷!是在练武的时候被民女失手刺伤的。”
“首长!他们抵赖!”陈掌柜没料到这个年轻女子现在居然如此老练,不慌不忙的把事情要推卸得干干净净。心中大怒――此时他已经不在乎什么马匹了,而是觉得自己大大的没了面子。他赶紧拿出客栈的客账。
“首长请看,”他指着账本子上的名字,“这伙人是三个月前到得本镇的,当时他们一行八人。一直住在本店里,直到半个月前他们从本店搬走,就此住进了罗家祠堂的群房里。祠堂又不是客栈,罗天球也不是什么善心的人物,怎么会平白无故的让他们住进祠堂?此事老爷你一问便知!”他得意洋洋的说道,“而且现在只剩下了三个人!那老头子呢?那汉子呢?还有三个小孩子,如今都去了哪里?!”
姬信听到现在,知道陈掌柜所言不虚。他默默的点点头,问道:
“陈掌柜说得可有此事?”
第一百八十一节 姬信的判决
第一百八十一节 姬信的判决
“我爹爹,周叔还有三个小徒弟是在破寨的时候失散的!”青霞说道。
眼见陈掌柜还要说什么,姬信大致已经清楚了事情的经过,当下摆了摆手,“既然有伤,先送到大夫那里治疗。”
当下关照把青霞等人先收押起来,随身的物品行李也一律送到公所。陈掌柜闹了一场,没捞到什么东西,虽然算是出了口气,但是他怕澳洲人万一被这女人诱惑,到时候自己反而要吃不了兜着走,心中惴惴不安的回去了。
姬信将手下的一个土著办事员叫来,将材料给他,关照他立刻到俘虏中调查一下陈掌柜的举报材料。接着他又开始办下一件案子了。
二个多小时之后办事员回来。姬信听取了他的报告。果不其然,陈掌柜所说的全部是真得:青霞和那个叫蒋锁的小伙子是当过乡勇教师,还上过碉楼打仗。连青霞箭术不凡,罗天球曾经赠送她一张弓的事情也有人说了出来。
至于江娘,和他们里的一个姓周的汉子一起带着乡勇和澳洲人接过仗,姓周的汉子在混战中被打死,而江娘在临时医院的验伤报告也证明:她确实是被刺刀刺伤的――这种武器在土著中是没有人使用的,绝对不可能是所谓的练武时候的误伤。
办事员的能力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他不仅了解到了情况,搜集到了证言,还把青霞的父亲和三个小徒弟的下落都找到了。他们都在战俘营里关押着。
姬信审阅着这份报告,这样看来的话,除了青霞的父亲没有卷入战斗,三个小徒弟最多算是乡勇,又没有民愤,都可以释放。至于青霞、蒋锁和江娘三个,按照这次的规定都难免一死。
想到这里,姬信不免有些怜香惜玉起来:想这几个人死得也是在太冤了:不过挣钱混口饭吃,连最底层的“既得利益”群体都没混上,就要陪着罗家殉葬,但是他们充当乡勇教师,直接参与战斗的行为却是事实。
他找文德嗣谈了下这个问题,意思是看看文德嗣的态度。
“如果你是要问我的看法的话,我的看法是明确的,”文德嗣说道,“按规定办。”
按规定办就是处决。他接着笑了下:“这两个妞长得不错?”
“长相还好。”姬信很老实的回答道,“不过我是觉得他们有点冤……昨天处决的几个武师,好歹还领了几个月的饷。这几个人连月钱都没拿过,就是白住了罗家几天房子,白吃了几天饭而已……”
“要是没有直接参战,我觉得处决不处决也没关系。”文德嗣说,“不过他们既然已经直接参战,这小妞说不定还杀伤过我们的人,就这么饶恕他们太便宜了。当然,现在你是军事法庭的庭长,怎么判由你决定。我绝对不干涉。”
“您说得也是。”姬信点点头,在这事情上他有很大的自由裁量权,但是他又生怕自己的这种裁量权破坏他一贯奉行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观念。但是就这样下令处决这几个人,他又觉得难以释怀。
文德嗣忽然笑了笑:“你要瞧上这二女人也没什么……”
“没有,我绝对没有瞧上她们――”
“好啦,你老哥就别自欺欺人了,要是这伙全是几个壮汉什么的,你还会这么纠结吗?最多感慨一番就算了。我们都是男人,这点怜香惜玉的心思我明白!”文德嗣说道,“这伙人里大多是女人和孩子――我们临高缺得就是女人和小孩子。我看你把他们就按照当乡勇无民愤的这个思路,免其一死,没为奴婢好了。”
江娘在临时医院清理了伤口,卫生员见她的伤口发炎的厉害,不但给她外用了消炎粉,还让她口服了磺胺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