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胡思乱想,门开来,出来了二个佩戴着教育兵军衔的年轻人。虽然眼睛红红的,面上却有一种放松的神情。
万里辉抬脚就进了政治处办公室。还没等站定,就听到有人在喊了:
“哪个分队的,怎么不签名登记报告就自己进来了?还有没有纪律性!”
说话的是个半大孩子,穿着件陆军制服,一脸严肃的望着他,手势很坚决的要请他出去。
“什么?!”万里辉差点把鼻子都气歪了――老子在农场里堆肥,在乡下冒着遭遇土匪的危险捞河泥、在田地里插秧,你们一个个在办公室里养尊处优,还闹起特权阶层的那套了。
“哎,哎,这位是首长――”魏爱文虽然不认识万里辉,但是知道此人是穿越众,眼看他面色不善,赶紧过来打圆场。
“首长也不行,政治部办公室非召请莫入,求见必须登记……”这小孩子倒是很有骨气,根本不把万里辉放在眼里。
“这位和我预约过,你先出去吧。”魏爱文赶紧把这一丝不苟的小士官生推出门外,把门关上,才回过头来问:
“您是?”
万里辉眼见眼前这位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一身元年式陆军军装,熨烫的很是平整。佩戴着德式军官武装带,皮靴擦得锃亮。心里顿时大起反感:
“你这里是军事要地,我还是先出去登记一下比较好。”
“没有的事!”魏爱文赶紧说,“我是魏爱文,您是――”
“我是农委会的万里辉。”说着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有点事情,原本想找督公谈谈,他不在就直接找你吧――好歹也算是政治工作方面的事情。”
“陆军应该有个士兵叫符富……”说着他把符家的情况说了下,又把符不二想要军饷的事情提了。希望政治部能不能在居中协调下,让符富每个月拿一点军饷回家。
“不用多,有个几百钱意思意思就行……”
“这事情没道理。”魏爱文不以为然,“符不二是他的主子,又不是他爹――连养父都不算,根本就是主奴关系。现在符富既然是我们的战士,就不再是他的奴才。他要求占有部份军饷是根本站不住脚的。”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符不二现在觉得很吃亏,因为符富是他养大的,现在他在我们这里当兵,他少了个劳动力不算,还得不到一点收益,这样恐怕不大合适吧。”
“入伍的时候应该给过二百公斤的米作为安家费了。这地主可够贪心的!”魏爱文对此表示鄙视。
“贪心是肯定的,不过我觉得还是应该满足一下他。”万里辉说,“能争取对方的好感度,对天地会的推广计划很有用。”
“不行,不行。”魏爱文直摇头,“士兵把不把军饷汇给家里人,这是他的个人自由。我们无权干涉。”
“所以才要请你们做政治思想工作,你们不是政治处吗……”
魏爱文对这事很是反感,忽然他起了疑心:这个万里辉这么起劲的为符不二这个地主拼命的争取利益。难不成在下乡的时候收了什么贿赂?不过这符地主连每月一两银子的军饷都要打主意,恐怕是拿不出什么钱来的,那就是――
“性贿赂”这个词汇忽然跳入了他的脑海。没错,肯定是这样。古代社会女人没地位,肯定是拿女儿当礼物拉关系……魏爱文的想象力立刻开始奔驰:万里辉在地主家的大厅里大吃大喝,地主家的女儿出来劝酒,然后……
想到这里,他的口气不由得硬了起来:“替奴隶主说话这种思想政治工作可不是我们政治处的工作。”
“你!”万里辉差点跳起来看,但是一想魏爱文的话说得也占理。不由放缓了口气,恳求道:“这事的确不大合理,但是对我们的工作开展有帮助。”
“我看不出有什么用处――”魏爱文硬邦邦的回答。
“你不了解这里面的问题!”
“不就是个贪心的地主吗?”
“不是这样简单!”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大了起来,门外的士官生赶紧开门进来。
“出去,不用进来!”魏爱文生怕士官生情急之下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自己可就要背黑锅了。
“大家和气一点,不要吵架么。”门外传来了邬德的声音。
邬德是到陆军部来协调劳动力调用的。军队目前是邬徳主管的劳动力分配部门的最常用的有组织劳动力。
“你来得正好,来评评理把。”魏爱文赶紧把他拉了进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万里辉也把符家的情况和他的想法说了一遍。
邬德笑了:“小万你倒是很热心。不过这事情的确棘手。”
“棘手什么?根本就不该管。”魏爱文气鼓鼓的说,“为了博取一个地主的所谓‘好感’,逼战士把军饷汇给奴隶主?我们成什么人了!地主家的狗腿子?”
“好了,好了,不要上纲上线。”邬德把手往下面按按,“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以后类似事情可能会遇到不少。”
大明不是一个奴隶社会,但是奴婢制度是广泛存在的。他们在这个社会里越是深入,接触的人群越广泛,就越无法回避这个问题。
“要我看,根本不承认这种奴婢制度就好……”
“不承认当然是最简单的。但是别忘记移民可都是穿越集团的的契约奴――我们是奴隶主。既然要利用这种奴婢制度为自己服务,就得一视同仁。不能只许我们防火,不许人家点灯。”
“好吧,”魏爱文放缓了口气,“你说该怎么办把,不过我是不赞成这种做法的。”
“既然我们要承认奴婢制度,那么符不二提出的要求就是有他的合理性的――符富是他的家奴。让他来当兵,剥削他的军饷作为收入,和让符富无偿为他干活,剥削他的劳动是一码事。”
“这不能算一码事吧,当兵的风险高,弄不好就会残废会送命。这和种地打杂不是一回事。”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高风险高回报吧。只不过回报被他的主人拿走了,他就沦为牲口工具一样的地位了。现在符富不肯把军饷汇回去说明他已经有反抗的自觉,不是逆来顺受的了。”
“我们怎么处理这事情呢?”
“如果我们置之不理,当然符不二也没法子――他虽然对此不满,也未必见得就会影响天地会的推广……”
万里辉刚想提出异议,被邬德阻住了话头:
“小万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这事属于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能帮到符不二搞到符富的军饷,他自然对你更加信服,以后做工作就更容易;要是根本不理他,他也不见得就此对我们起反感,影响到天地会的推广――利益的大头和小头他还是能分清的。”
“村子里的反对声很大,还有许多流言蜚语……”
“你就算帮他搞到了符富的军饷,也消除不了流言蜚语不是?你是想用这件事来对符不二对你的信任度--想法不错,但是你要考虑得全面些,”邬徳点着了一支烟,“政治部出面做符富的工作,当然是做得通的。但是符富会怎么想呢?肯定会觉得我们偏着有钱人――毕竟在流血流汗的人是他,而不是符不二。再说了,他们是家主和家奴之间的关系,符不二觉得他对符富有养育之恩,符富说不定觉得自己是从小被虐待被剥削而满怀仇恨呢。”
“啊,对――”万里辉想这自己的确没想过。
“所谓屁股坐在哪里,就为谁说话。现在符不二这样的地主,我们要拉拢,符富这样的贫苦百姓,则是我们的基本力量。”
“你的意思是两不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