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2018节

李秋水脸色大变,朝崔汉唐拱手道:“杨兄弟此乃无心之言道长勿怪……”

其他人反应过来也是捏了一把冷汗,纷纷告罪——澳洲人杀起人来也是毫不手软的!

崔汉唐摆手示意无妨,知道一时半会自家要扭转他们的信仰颇有难度。他嘴角露出嘲弄之色,笑道:“吾皇?哈哈,现在的广州可是我大宋的地界。好吧,这不去说他。且说崇祯继统之时,臣僚之党局已成,草野之物力已耗,国家之法令已坏,边疆之抢攘已甚。崇祯虽锐意更始,治核名实,而人才之贤否,议论之是非,政事之得失,军机之成败,未能灼见于中,不摇于外也。且性多疑而任察,好刚而尚气。任察则苛刻寡恩,尚气则急遽失措。当夫群盗满山,四方鼎沸,而委政柄者非庸即佞,剿抚两端,茫无成算。内外大臣救过不给,人怀规利自全之心。言语戆直,切中事弊者,率皆摧折以去。其所任为阃帅者,事权中制,功过莫偿。败一方即戮一将,隳一城即杀一吏,赏罚太明而至于不能罚,制驭过严而至于不能制。加以天灾流行,饥馑洊臻,政繁赋重,外讧内叛。譬一人之身,元气羸然,疽毒并发,厥症固已甚危,而医则良否错进,剂则寒热互投,病入膏肓,而无可救,不亡何待哉?“

崔汉唐一口气背完《明史》上对崇祯的盖棺定论只见众人目瞪口呆,哑口无言心知不能太过刺激他们。

当即安慰道:“诸位都是一时之人杰,当知‘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的道理,明国倒行逆施、天下生灵涂炭,时局之变,非一人之过也。大凡天下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北虏僭盗中原,多历年所,恶积祸盈,理至燋烂。况明国昏狡,苍天所弃,百姓流离,流贼为祸,官军害民,饿殍遍野,将军御寇,动辄得咎,身遭凌迟,悬首藁街。夫取士必由八股,为官必读四书,于是乎执政之大臣,必由八股以相升擢;而治国之才其实了了,朝堂之清流,必出东林,东林之处事,全凭嘴炮,至明国而有今日之亡者,固非君相一己之罪,盖其墨守常经不谙通变之所由致也。

“当此之时,我大宋受命于天道、复起与南海,去旧治,因时制,更张新政,励精图治、志在天下,百工有劳作之酬,百姓无冻饿之忧,孰优孰劣一目了然。诸位有建功立业之心,造福乡梓之意,当弃暗投明,早励良图,上保家族,下全性命,解黎民之倒悬,留百世之令名。今日言尽于此,望诸位慎思之!”

崔汉唐一番嘴炮显然镇住了这些士子,一个个做凛然受教状。大大满足了崔汉唐的虚荣心:他再一次的给元老院和自己涂抹上一层“天意”的色彩。唯一的遗憾是同样的嘴炮在黎遂球面前却没起太多的作用。

歇息完毕完毕,继续他的道法讲座。崔汉唐今天格外的卖弄。他先讲了一番探寻天地大道的理论,宣称道教不但要修身养性寻找本心的真如,谓之修真;还要研究天地运行的至理、探求万物生成的真相,谓之求道。崔汉唐宣称全知者全能,凡人知道的天地至理越多掌握的能耐越大,如果掌握了天地至理就能移山填海、摘星览月,元老院之所以有如此实力靠的就是对天道的把握。

“正所谓:‘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我澳洲学问的一切,便是对天道的研究和归纳――这也是我们新道教的‘道’所存之处。”崔汉唐总结道。

见到众人将信将疑的样子,崔汉唐索性表演了几个诸如手指点火、冰块着火、阳光化虹之类的法术,众人都有些吃惊,纷纷赞崔道长法力高深。

“若是外方游道,必要自称这是他的法力高深,实则谬然!”崔汉唐侃侃而谈,“这些,实则乃是天道,我不过管窥其中,得以习而用之,并非神仙志怪之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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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两广攻略篇144节

第一百四十三节 各怀鬼胎(二)

在张天波看来,孙大彪的上策是几天前趁着冯海蛟来拜,乘其不备将他或擒或杀,献给澳洲人,最差的结果亦可谋个退路,做个平平安安的富家翁。如今机会既已失去,再要对冯海蛟攻杀,反成了下策。

果然,孙大彪听了他的话,脸色不那么活络了,

“两败俱伤且不去说,若是灭了冯海蛟,澳洲人说话算数也就罢了,若是他们翻脸不认人这么办?那时候你老手下兵少粮缺,澳洲人要灭您还不是举手之劳?”

这下,孙大彪开始坐立不安了,他转了几个圈子,大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成,难不成我们兄弟就此等死不成?!”

张天波眼珠一转,道:“如今唯有‘脚踩两条船’……”

孙大彪一听顿时来了劲头:“如何个踩法?”

张天波道:“这澳洲人的招安,大哥且受了,这是第一条船。有了这个名义,便算是澳洲官身,在县里说什么做什么都方便。”

“这另一条船就是大明喽?”

“正是。”张天波点头,“冯海蛟愿意替大哥去请封不用拦着,咱们自己也得派个人去和大明派来得人接上头――不然隔了一层,总是不方便的。”

“好好,”孙大彪连连点头,忽然又眉头一皱,道,“这脚踩两条船倒是容易,就是这两边如何应付?大明还好说,熊文灿天高皇帝远,我们说什么便算什么,大不了随便弄两颗人头去唬弄下,这边澳洲人可就在县城里!我受了招安,他要催着去打冯海蛟这么办?”

“他要催,咱们就去‘打’――自然,要和冯二哥说好了,大伙做个样子,放几炮便是。不拘哪里割几个人头去交差,算是打过了。没打下来是实力不济,请澳洲人多拨粮饷……”

“澳洲人又不是傻子,如何肯?”

“他即舍不得粮饷,咱们也自然出工不出力。”

“这法子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啊。”孙大彪世代为匪,知道官府的套路,“日子久了,那澳洲县令要派了国民军来‘助剿’,逼着咱们去打头阵又如何?”

张天波道:“眼下县里百废待举,大明、瑶民都是澳洲人的心腹之患,县令带了不过区区几百人来上任。顾不了那么多。咱们是拖得一时是一时,待到生变之时,再做打算。眼下之计,只有紧紧笼住冯二哥,有他在,咱们便进退有据。”

张天波话里还有第二个意思,若是大明反攻或是髡贼对阳山治理虚弱无力,那么他们三人聚在一起,便是县内的第一大势力,大可有一番作为;若是髡贼强势,大明反攻无望,那么逮住机会突然将冯海蛟擒杀,亦有最后的退路。

孙大彪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心道这张天波真不愧是快班头子,真是心狠手辣。

兄弟俩计较停当,便派人与冯海蛟暗中约定“明斗暗和”的策略。这边孙大彪满口答应条件,说只待自己“准备停当”,便立刻出兵,“痛剿”冯海蛟。

孙大彪得了粮食和布匹,又得了澳洲人的名义,便公然在大崀圩设卡,收起了通往瑶区的盐税商税。他有了钱粮,手下逃散的喽啰,被澳洲人剿灭漏网的各类匪人,都纷纷前来投靠。一时间大崀圩内乌烟瘴气。而永化的瑶民却是民怨沸腾,纷纷来找王初一告状。归化民干部也十分不满,对王初一的“二桃杀三士”之计表示反对――这孙大彪根本不去攻打冯海蛟龙,反而打着澳洲人的旗号作威作福,尤其是盘剥永化的瑶民,闹得民怨沸腾。

这下王初一有些坐不住了,当下又派人去催问孙大彪何时进兵青莲圩。

“不是卑职推脱,实在是卑职眼下兵微将寡,粮饷两缺。必得先备足了才能进兵……”孙大彪照例哭穷。

他只哭穷,拖着不进兵,王初一也觉得棘手,加上同僚们也有意见,特别是罗奕铭。他提醒王初一,再这么搞下去,他们好不容易才压服的永化瑶民又要起来暴动了,而且前不久宣传口的宣传就全成了骗人的鬼话,以后在瑶区开展工作就会万分困难。

“……永化瑶民最痛恨的,便是这高价食盐。他们和八排瑶一起造反,根子就是大崀圩的孙大彪收取高额的过境盐税,垄断生意。咱们到阳山来,口口声声说要锄暴安良,让瑶民和汉人百姓‘一体平等’,结果却还是照旧纵容孙大彪垄断盐务,岂不是失信于他们?”

这让王初一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地步,永化乡虽然有国民军一个中队镇守,但是真要闹起事变来,镇压下去固然容易,自己在黄首长面前便无法交待。不得不又来找彭寿安问计了。

彭寿安也拿不出什么“锦囊妙计”,只好敷衍了几句“且先安抚瑶民,静观时日。”

“瑶民如今闹得厉害,一直派人来请愿,说如今盐价高得大伙都买不起了,只能淡食。这可不是几句话能安抚的。”王初一十分苦恼。

彭寿安绞尽脑汁,思来想去,忽然想到了一条妙计:目前阳山县第二中队正驻扎在永化,每月县里都要给该中队运送补给。去永化有两条路,一条是走连江水路,到黎埠圩,再转寨岗河南下。抵达后再用人力输送。不但路途较远且连江上治安情况不好,还要相当数量的护送兵力,对于区区不过一百人的部队来说补给的动静太大了。所以补给队多走路途较近,也比较安全的陆路。即经大琅圩入永化。虽然孙大彪很快就重占了大琅圩,但是从来不敢拦截国民军的补给车队。

彭寿安的“妙计”便是由补给车队里夹带食盐进入瑶区,再向瑶民“平价”销售。

“……如此一来,孙大彪在大琅圩设卡收盐税便无利可图,永化瑶民亦得了平价之利。”

这妙计得到了王初一的首肯,没想到罗奕铭又是反对:“自古征收盐税是官府的权力,他孙大彪有什么资格设卡收税?县里应该立刻命令禁止,哪有用夹带的方法来给瑶民送盐的。再说这盐送到了,还得部队去卖!岂不是违背了部队不许经商的禁令。”

王初一自觉得这计策不错,现在又被他反对,再想到自己的决策不断遭到归化民干部的置疑,心里早就在怀疑是不是罗奕铭暗中捣鬼,他喝斥道:“罗奕铭同志!请你注意,我是阳山县县长!你只是负责治安的国民军队长兼任治安科科长!你可以按照程序表达你的意见,但是没权指斥我的决定,如果你觉得我的决定不合适,可以向上级反应。但是绝不允许私下搞小串联,反对上级领导!”

元老院对上下级关系尤其重视,罗奕铭自然也是明白这里面的利害,被王初一当面一喷,只得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觉得王初一这样干完全是错误的,纯粹是在耍弄“阴谋”,完全没把黄首长说得“发动群众”“争取大多数”这个宗旨放在第一位。

这也就罢了,然而罗奕铭过往的经验,孙大彪这种匪类疑心极重,变幻无常。所谓的计谋未必能在他身上奏效――就是奏效了,影响也非常坏。眼下阳山县里对招安孙大彪和张天波已经有很大的怨言了,就算最后能“一网打尽”,这种民心上的损失却是很难被弥补回来的。何况孙大彪极有可能会反咬一口,给阳山的军政机构造成损失……

“怎么办呢?”罗奕铭回到住处思索了好一会,决定事不宜迟。应该立刻向黄首长反应情况。想到这里,他铺开信纸,开始向黄超写信。

就在各方暗流涌动的时候。青莲圩的冯海蛟宅子里,同样弥漫着阴谋的气味。

和大崀圩一副“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不通,青莲圩却是一副“整军备战”的紧张态势。冯海蛟不但让原本散居各处的居家土匪全部回寨子,还搜罗了不少外地来得亡命之徒。又役使周围百姓,每日在修整寨墙,打造兵器,铸造大炮。

他们三人那日在大崀圩孙宅之中摆下香案,重新对天盟誓“永不相叛”,要“同生共死”,又约定由他为孙大彪去“请封”,大家“共图富贵”。然而孙大彪又接受了髡贼招抚的消息依旧让他紧张了好几天――虽然没过多久张天波便来到了青莲圩,将把兄脚踩两条船的“苦衷”“不得已”之处诉说了一遍,还将“明斗暗和”之策演说了一番。双方定下了互不相攻,暗中彼此襄助的盟约。但是冯海蛟依旧不放心――在他看来,澳洲人的国民军人少,初来乍到又要维持县内治安和镇抚瑶民,短期内不可能来对付自己。真正值得警惕的反而是把兄孙大彪。他是带着澳洲人来攻打自己,那可是熟门熟路――自家的短处弱点他全知道。这把兄真要拿自己的人头一用,这脖子后面可就有点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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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一十七节 显微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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