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2009节

若是能关起门来消磨岁月,倒亦无不可。黎遂球心道。

正往里走,却见一个道士由管家陪着,从里面走了出来。见黎遂球过来,忙不迭的起手行礼。

定睛一看,却是五仙观的知客道士清警,他平日里对僧道之流并不崇信,不过这清警不比旁人,是广州的头号道观五仙观的知客。所以也给几分薄面。当下笑道:“怎么?又来给老太太送散福了?”

打醮结束,各种供品散给参与的道人谓之散福。道观还要分送一些给有来往的大户人家,意谓均沾福气。实则不过借此获取馈赠,算是另一种形势的“打抽丰”。

清警笑道:“小观最近没有打醮,这福暂时没得散。贫道此来,是想请老太太去随喜的。”

黎遂球暗道:这道士果然还是万变不离其宗。便道:“你们那里如今不是澳洲人的道录司了么?据闻还来几个澳洲道士,传得是澳洲的道教――这澳洲的道教亦要打醮?”

清警是知客,心思玲珑,哪里听不出这黎大爷言语中揶揄之意。他陪笑道:“大爷您说笑了。什么澳洲道教大明道教的。拜得都是三清、四帝、罗天诸宰。去年奉着刘大府的命,还打了十八天的超度醮――这回是有施主要打祈福平安醮,主持说了,这是难得的美事,要请广州的诸位老爷们一起来随喜……”

“哦,这祈福平安醮是哪位老爷打得?”黎遂球随口问道。

“这回是张大爷的要打醮……”

“张大爷?哪个张大爷?”

“就是张记食品的掌柜,张毓……张大爷……”

“什么?张毓?”黎遂球哑然一笑。对,这个三年前还是不成器的茶食店的少掌柜,因为不知道怎么攀上了髡贼的粗腿,一下子兴旺发达起来,堂而皇之的成了“爷”字辈的人,如今在城里更是炙手可热,莫说是一个道士,便是澳洲人过去的头号伙伴高举,如今看到他也得客气的叫一声“张小哥”――这还不是等闲的人能叫得。

“是,正是张大爷。”清警便将把澳洲人办相亲和办集体婚礼的事情说了一遍。

“……您看,这岂不是一桩美事?所以张大爷便出面,要小观打三天祈福醮,为新婚夫妻祈福求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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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节 新出炉的说客

王初一思索片刻,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事虽然有风险,但是张天波起坏水的可能性不大――他黑了我,自己能有什么好处?”

彭寿安一想也是:连阳等地已是澳洲人的控制区,官兵也无反攻的消息,张天波设陷坑了王初一也没地领赏去,反而会遭到澳洲人的报复――他是本地有根有底的人,不可能把一家子都陪送进去。

不过这件事上他不说“没什么问题”,只谈“风险很大”――万一这张天波脑子抽抽了,自己可吃罪不起。

虽说王县长判断风险不大,但是谨慎起见,还是预先派人去二十里铺周遭侦察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才正式答应了下来。

于是,张天波和王初一就在约定的日子在天王庙见面。张天波要求必须王初一本人来,且只能带十人赴会。王初一全部答应。

当日王初一和彭寿安到得庙里,从巳时一直等到午时已过,也不见张天波的人影。警卫班长有些心虚,不断的派人出去打探情况。王初一也有些沉不住气――莫非自己的计划被泄露了,张天波不来上这个当?

彭寿安却镇定的多,他说张天波不出现,反而说明没有危险。他之所以不出现,无非是是在暗中观察,看王县长是不是切实履约,以此来证明对方的诚意。

“……这也是老套路了。”彭寿安端坐在正殿的香案前,道,“这些混江湖的汉子心眼极多。招安的时候迟到不过是小菜一碟,还有提各种匪夷所思的要求的。不外乎试探上官的招安诚意罢了。当初下官在两湖为官的时候,便奉上峰的命,招安一个大盗。凡事都已谈妥,到了他进城受抚的日子,这大盗却赖在城外五里处的一个村里,说要吃饭,请县里给他送饭去。”

“哦?吃饭?”王初一来了兴致,“他进得城来,什么饭不能吃,为什么要在路上吃?”

“不过是拿乔作态罢了。”彭寿安笑道,“下官当时倒也不意外,当即叫人预备饭菜。没想到他又派了一个人过来,说鱼肉酒席一概不要,他要吃一碗鸭舌包的馄饨……”

“鸭舌多是骨头,能吃的不过一张皮,如何包得了馄饨?”王初一有些不信,“就算勉强剔下来包,要多少鸭舌才够?”

“倒也不多,不过百十条鸭舌而已。”彭寿安轻描淡写道,“下官知道他的意思,便理解叫差役去各处搜罗,买了一百多只鸭子来,宰杀取舌剔骨,硬是用这鸭舌包了一碗馄饨出来,又用鸭子熬了高汤,煨煮之后送去。”

王初一乍舌,他是穷苦人出身,从来没想到官府招安强盗,还有这么大的阵仗,手面如豪阔!

“……这碗馄饨送过去,这大盗连吃三个,当即放下碗。脱光上衣,披枷带锁的便进城受抚了。”彭寿安说起往事,不觉流露出得意的神情来,“后来下官问他为何要吃这么一碗馄饨,他便说若是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官府便无诚意,他当下就会逃回山寨去了……”

王初一并不言语,心里却反感到了极点。虽说自古杀人放火受招安是常态,但是官府宁可花这么大心力财力在招抚这些强盗恶人上,却不肯在良民百姓身上花一点心思和钱财,也难怪大明的天下烽火四起,群盗汹汹了。

“这花销不小吧。”王初一问道。

“花销自然少不了。”彭寿安道,“左不过是县里的大户倒霉罢了。倒是衙门里的胥吏们得了好处,连着吃了几天的鸭子!”

他们这般叙谈,眼瞅着太阳已经过了中天,午时都快过去了。王初一正想问要不要再等下去,外面的警卫却进来报告了:“张天波已到庙门口,求见县长。”

王初一精神一振,老彭这个官油子还真有些道道,他问道:“他带了几个人?”

“单身一人。”

“周围有没有异常?”

警卫班长报告道:“刚才用望远镜看过了,没有异常!”

“好,请他进来吧。”

正要起身相迎,彭寿安拽了下他的袖子,低声道:“县长,戏既要演,便要十分相像……”

王初一点点头:“我知道。”

双方都存着“演戏”的念头,这场“招安”便充满了古典式的氛围。张天波亦是披枷带锁,散开发髻,如罪囚一般。一进天王庙正殿便跪下,口称“有罪”。王初一也少不得亲自开枷放锁,诫勉了他一番。张天波自然“感激涕零”,表示愿意“为大宋尽忠报效”。

招安完毕,一行人回到县城。彭寿安便直接找他谈招安冯海蛟和孙大彪的事情。一来时间不等人,二来也可以借此按张天波的心――这种突如其来的招安难免会让人疑神疑鬼。

张天波听完老上司的话,面上顿时露出了为难的表情,道:“彭老爷!这冯海蛟和孙大彪的确是小的的把兄弟。不过他们都是绿林好汉,又是一方的豪强。小的去游说无妨,能不能让他们归顺大宋,就不是小的敢打包票的事情了。”

“我哪里要你打包票。”彭寿安知道他的意思,自古招安就是一种买卖,双方要各自出价,然后便是一个漫长的讨价还价的过程。张天波既去游说,也得有个条件带去才行。

这个条件却不好说,一来澳洲人和明国政体不同,二来也算是“前无古人”。这个招安条件怎么给才合适,才能让他们相信的却是个难题。

他和王初一商议再三,决定按照真实的招安流程,先开低价,让匪首信以为真,逐步还价。虽然来来往往耗费时间,却比较真实。容易让匪首丧失警惕性。

“县长说了,只要他们愿意受抚,县里可免他们过去的罪过,家产全部保全。他们手下兄弟的性命和财产也保无碍。另外,还让他们就任当地的保长――只是他们手中的队伍都要解散”

这个条件算是中平,按照以往的惯例来说,不苛刻,也说不上优待。张天波当即道:“即如此,小的去走一遭便是!”

“你此行去游说,要悄悄行事,莫要声张。可明白?”

“小的明白!”张天波应道。

“这是县长赏赐你五十银元,先予你安家――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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