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佰光点头:“你说吧,有什么具体要求。我马上就安排下去。”
他说着话,已经从公务包里拿出便签本,掏出万宝龙钢笔刷刷的写了起来,林默天还没开口说话,他已经写好了一张,从兜里掏出章盖了上去,折好交给机要秘书。
“立刻送国民军指挥部去,快!”
“我已经下令白马队的一个连立刻移防长洲岛,现在海警在上面有个警戒哨,应该不碍事吧?”
“不碍事,不碍事。”林默天赶紧道,他这位本家还真算得上“心思缜密”,不但立刻做了准备工作,还专门调动了言语不通的朝鲜连队上岛警戒。
“现在说说你的要求吧。”
林默天说,其实这个隔离区并不需要太完备的基础设施,也不需要满足上万人的长期居住。因为鼠疫的潜伏期很短,医学界一般认为是六天。
“……只要送到岛上,隔离九天后没有发病的,就可以认为无感染。然后便可以转移到香港的难民营去安置了。所以居住设施用不着考究。”
林默天设定的隔离营是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净化设施,上岛的检疫人员按照“净化”标准,洗澡消毒,剃去全身毛发,随身衣物全部焚毁。
“……要建专门的垃圾焚化炉,用来焚烧检疫人员的随身衣物,另外再建一座焚尸炉,用来火化在检疫期间死亡的人员。污水和粪便需要有专门的消毒池,不能直接排入江水……”林默天一一道来,按照他的设想,营地要分为三个区,第一区是观察区,经过净化的人员先在抵达区内留置24小时,然后再转入留置区进行为期九天的检疫隔离。最后一个只是治疗区,安置在检疫期间发病的人员,每个区域只见都必须完全隔离。
说是治疗,实际上他们即没有庆大霉素也没有链霉素、四环素或者氯霉素,惟一能起效的抗生素是磺胺,但是产品纯度不佳,疗效打折不说,仅药物过敏就造成了不少死亡病例。重要的治疗支撑手段静脉滴注的设备材料亦紧缺,说是治疗其实就是“等死”。目的其实就是不让病人在死亡前将病菌传染给他人。
“……隔离营用不着占据全岛,其实只要一小块地方就可以。地方太大难以警戒,但是各个分区之间必须有足够的间隔。彼此的位置不能有上下风。”
他说一点,林佰光在笔记本上记一点,他说完,林佰光也写完了:
“还有没有了?”
“暂时就这么多。”林默天说,“大图书馆肯定有更完备的图纸资料,可惜得回临高才能查得到。”
“马上派人回去查就是,”林佰光说,“你来写个申请,我这就安排人去调资料。”
“好。”林默天对这位本家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的节奏暗暗佩服。
“两个炉子要花点时间,不过因陋就简的话也能凑合。”林佰光翻着笔记本,“建筑材料和工人我来安排,主要就是木料芦席和铁丝;伙食供应我们向香港的联勤总部申请应急口粮。餐具和锅子从企划院的广州仓库里找――那里应该有不少抄家货。衣服的话,从香港的企划院仓库调――那里有难民营地,仓库里应该有储备。”
他一边说,一边在便签本上写,写完了马上让刘翔和林默天过目签字,不一会,好几份“申请”就弄好了。
“我们赶紧分头行动起来吧。”刘翔的脸色苍白,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广州的市长还真不好当咧。
林默天自然也不得空,他立刻又和慕敏讨论起警务系统的工作。
元老院在广州城里还没有街道办事处之类的正式基层机构,许多基层行政工作是通过警察局-派出所-保甲这样三级贯彻下去的。因而防疫这件事同样需要警务系统的大力支持。
此前,广州市政府已经印发了“公共卫生手册”。这本手册面向所有基层干部和警察,每个保甲的保长也发了一本。内容除了一些基本的“保持清洁卫生”、“除四害”、“良好的生活习惯”之外,还有许多常见或者不常见的传染病的病症描述,目的就是让这些基层人员能够及时的识别并且上报。
为了让文化程度很低的基层工作人员和保甲长们在报告的时候不至于弄错各种专有名词,卫生口在编撰这部分的时候,干脆就用一号病、二号病这样的名词来取代。
现在他要求警务系统和保甲系统,都要按照本手册提到的症状情况,密切注意本片人员的健康情况,巡警必须每日对管区进行巡视,听取保甲长对本片所有住户和临时流动人员的健康汇报。逐日向市警察局的卫生科报告。卫生警察另外安排抽检和巡视。
除了这些,每个保另外再增设专职的检疫员,检疫员同样像片警一样按时巡逻,把握本保全部住户确切健康情况,采集他们与鼠疫患者的接触信息,如有疑似或确诊的鼠疫病例必须立即隔离并上报。
为了保证病例能够被及时上报,他不敢把明确诊断这样的事交给广州本地的中医;郎中们――且不说专业问题,就数量来说也远远不够。,林默天原本想全部使用归化民干部或者伏波军战士,但是事实证明根本不可能抽调如此多的人手给他专职使用。
二百五十六节 瘟疫战争(二)
要满足对市区和相邻关厢的全方位监控,至少要有五六百名的检疫人员,对军队来说,负担太重了。
原本在广州的驻军就很有限,要不是海军的珠江分遣队的驻地就在城外,有大量的轮换水兵驻扎,广州还真有点“空城计”的意思。
部队可以用来担负戒严、管制等警备性质的工作,但是要持续性抽出大批人力用来防疫,就力有未逮了。
至于说通过公务员考试来招募――虽说干部处给了广州市自行招募地方公务员的权力,但是一口气给卫生口招四五百个干部这也太荒谬了。
倒还是林佰光有想法,他提议动用现在在香港岛上整训的前明军官兵。
广州解放之后,原广州府的所有明军,不论是本地军户中的“操军”还是招募来得营兵全部都遣送到了香港岛开展整训。不仅是他们,在整个解放广东战役中陆续投降和被俘的明军官兵也都被送到了香港的进行甄别整训。
“这些兵痞,办事不见得行,祸害百姓可是一流的……”林默天的脑袋已经摇了起来。
“不,我的建议是启用本地军户出身的士兵。”林佰光说。
这些军户士兵因为都是本地出身,家眷也在本地,和无牵无挂的外来“客军”营兵不同,不敢太过肆无忌惮,为非作歹的事情也比较少。
“……他们多是本地人,熟悉本地情况,能说粤语,沟通起来比我们方便的多。家眷又多在广州城里城外,要他们干什么就得干什么,由不得他们不守规矩!”林佰光道。
林默天觉得这也是个办法,而且这些人从年初开始就在香港,不可能感染到鼠疫。使用起来比较放心。
为了便于指挥和经费开支,经刘翔同意,向临高报备后以这批士兵为基础组建了为国民军广东总队直属防疫大队。为了“加强领导”,另外从国民军中抽调了五十名军士和士兵任命为各个中队、小队的队长。
组建防疫大队只用了三天,第三天一早,刚刚组建起来的防疫大队就开赴到万寿宫培训中心,由林默天亲自授课。
使用无任何医疗知识背景的检疫员必然会影响鼠疫病例排查过程中的误诊率与漏诊率,因此为了保证检疫质量,他亲自主持相关的培训班,除了给防疫大队上课之外,还准备不厌其烦地对一线行政人员和警察强调检疫与隔离的必要性。至于他们的隔离措施,他目前还不能拿出非常有效的办法,能保证的不过是一线工作人员每人都有口罩戴——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
正常来说,鼠疫的防疫保护措施需要全身覆盖的隔离衣,还需要护目镜。这些他们有一些,但是只能分配给那些需要直接接触病人和疫病尸体、物品的的第一线工作人员。
在长洲岛设立了航运隔离检疫区,凡是从北方来得海船,都必须在长洲岛的检疫泊位上进行10天强制性隔离检疫,检疫结束之后,方可开往广州卸货登岸。所有毛皮类货物不得在广州卸货,一律在长洲岛的检疫仓库卸货。在广州私自卸货的,一经拿获按疫船处置,船货就地烧毁。
林默天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提出全面戒严的要求。由于肺鼠疫暂时还没有出现,鼠疫的传播目前还处于一个比较缓慢的阶段,这些已经发布的政策必然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商品流通,而且全面戒严势需要更多的检疫人员和军队,在各部门到处都缺人的情况下,他一个卫生口的部门,想封锁人口流动也办不到。
元老中已经出现了对他不利的流言蜚语,据说有元老在私底下曾经说过他“小题大做!广州哪年还没几个传染病的,不也这么过来了,我看他就是故意拿几个病人大做文章,给自己升官当垫脚石!”
林默天把自己的戒严申请重新放回了办公桌:
“希望这个东西晚一些用到――不对,希望永远用不到。”他望向窗外戴着红袖箍的检疫员,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赖小站在船边,蹬着愈来愈阴晦的天色,中翻滚着的江水。心里盘算着。
逃跑的主意他已经在心里盘算了很久,不过现在,“逃走”的想法正愈来愈坚定。
被收容之初,赖小还有着随遇而安的念头。虽说给澳洲人当苦力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起码也有一碗饭吃,总算是条活路。混些日子看看情形再做计较也不迟。然而自从那老头突然在码头上晕倒,后来听说是“暴病身亡”之后,情况却突然变了。
他们那批人没能走成,而是在码头上待了一整天。原本已经靠泊的船只匆匆拔锚而走,随后,又来了一队“国民军”,把码头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一个人也不许出入。
原本嘈杂忙碌的码头,突然变得极其冷清,除了他们这些待上船的乞丐,便是几个负责看守押送他们的假髡,他们虽然竭力保持镇定,但是从他们匆匆戴上那个叫口罩的东西和仓皇不安的眼神,赖小知道,这里出大事了!
以赖小几年来行乞的经验,不难猜出暴毙的老头应该是得了“时症”,这在乞丐们中并不罕见,从回南天开始一直到整个夏秋季节,因为感染了各种“时症”,老弱病残的乞丐们突然暴死的事情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