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赖进口总是件危险的事,特别是现在的阶段。”张信得到了印度人的回答,说鸦片的需求不大,每年从印度到澳门的货物不过二三百箱而已,除了一部分是当地人自用之外,都是作为药物卖到广州去的。如果穿越者的需求量不大的话,他可以单独贩运一些来。
这个时代鸦片还没有象后世那样成为一种抢手的暴利商品,无论是作为消遣品还是药物,需求量都很小,
通济号的货舱全部装满之后船起航回程了。船上除了货物之外,还多了个黑发棕眼的外国人――中文名叫陆若华,是个法国南方人,三十出头,刚从法国来澳门不久。之所以选他,是因为穿越者中没人懂意大利语,但是懂法语的相当多,便于沟通。
陆若华和所有当年来东亚传教的耶稣会传教士们一样,在开始他的传教使命之前,都会学习一门专门技艺:天文学、医学、工程技术或者艺术,正如他的同辈和后辈们那样。耶稣会在传教领域的高明之处在于很早就意识到,对于东方那些已经拥有数百年乃至上千年文明的国家来说,只靠一本圣经就想打动他们是远远不够的。
陆若华选择学习的是医术,他过去在读耶稣会创始人罗耀拉的传记的时候就知道,人在病痛中是最容易受到天主的感召的。
上船之后他就一小时都没安静过,马上就四处找人学习普通话,一众人闲着没事干的,也拿这老外消遣。到处都能听到他那僵硬着舌头的“泥号”、“吃凡了每”、“对布乞,泥死个号任”的声音,闹得文德嗣心烦意乱。
门多萨小姐则象是找到了生命中的光芒一样,把个周韦森撂在一边,对“神父大人”嘘寒问暖,送食送水的。闹得周韦森一肚子不痛快。但是他久居国外,知道天主教徒们多半宗教情绪比较强烈,信仰的荒漠里突然来了一个神父,门多萨小姐激动万分也是在所难免。
“文总,我看这天主教这次是非传入海南不可了。”王瑞相找了个机会小声对文德嗣说,“国无二主啊,一旦把这些洋教传了进来,在民众心目里就会形成另一个权力核心。教主的一句话不是比政府更强大了么?你可别忘记另一个时空里的许多教训,一神教这玩意,都够呛。”
文德嗣不动声色:“你想怎么样?”
“在这茫茫大海之上――”王瑞相做了个往下砍的姿势。
“这解决不了问题。”文德嗣摇摇头,“你太低估信仰的力量了。他敢和我们来,就做好了送命的准备,死掉一个陆若华,就会来十个陆若华。那时候,他们就不会坐我们的船来了,而是偷偷的来。”
王瑞相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但是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宗教这东西,杀伤力太大了。”
文德嗣看着起伏不定的海面,许久才叹了一声:“希望在有生之年,我们有能力够改变这世界的潮流。”
这时候,蒙德来报:船只已经来到香港附近。
“把陆若华先关进货舱,不许他上甲板。”文德嗣下了命令。这个命令立马引起了在身边的门多萨小姐的强烈不满――倚仗着自己的为穿越众服务的功劳,她跑来抗议对神职人员的粗暴对待。
但是文德嗣对此毫无所动,直接叫周韦森把他的女人拖了回去。他下一步要去的地方是目前绝对不能让外国人知道的。
在蒙德和21世纪的海图的指引下,归途中他们来到了珠江口外海的万山列岛的另外一个小岛上,从船上望去,岛屿上郁郁葱葱,散落着些大大小小的渔村。对照海图的和测量经纬度,可以确认这里就是后世的香港岛了。维多利亚湾沿岸满目荒凉,不要说市面,连人迹都罕见。
船上放下小艇,以补充淡水为名登陆了,他们的目的是对香港岛进行一次基本的勘测,包括地形、地貌和淡水资源的调查,还要实地测量一下维多利亚湾沿岸各海湾的水深,看看哪里适合建立未来的商品转运基地。
香港岛的面积近81平方公里,面积大,有淡水,有林木,维多利亚湾又是号称世界三大深水港之一。作为基地,无论军用商用都有极大的价值,更比小小的澳门有发展潜力的多。当年葡萄牙人第一次到中国沿海,就认定了这里是块风水宝地,只是他们过于急功近利,居然去占据了新界的屯门,妄图直接控制珠江口的出入,结果被明军赶了出去。文德嗣很清楚:离此不远的屯门就有明军的大营。穿越众想在官府眼皮底下占领香港,不打仗是决不可能的。
第一百六十四节 舆论准备
第一百六十四节 舆论准备
回到临高,春节过后准备召开的“第一届临高政治协商会议”也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中。经过穿越者在当地合作者的大力宣传之下,临高谈判专家张有福和穿越者的副食品供应商林全安为了获得在执委会青睐,在鼓动当地人参加这次会议方面进行了一场竞赛。张有福把手下的长工、家仆、佃户全给打发出去了,叫他们各自回家去宣传
马千瞩让邬德从职工队伍里挑选一些能说会道的人组成工作组下乡去发动群众。为了这件事情,他把杜雯从盐场村调了回来。
临高的冬日的清晨,太阳从山后升起,驱散了夜晚的雾气。风微微有些寒意,但却是清爽宜人的。文澜河的河水已经变得非常浅,许多地方露出了河底的石头,人们可以涉渡而过。
在从新翻修通车不久的文澜河-博铺公路上,三五成群的当地农民,扛着扁担、绳索和簸箕,彼此打着招呼,都往文澜河沿岸的各个工地走去。现在是农闲季节,穿越众在各处大兴土木,到处都需要力工,只要愿意干活的,就算是妇女和孩子每天都能赚到些工钱。
以往到处骚扰本地小股土匪在大河两岸已经绝迹,穿越者拥有的机动、通讯和火力优势使得任何此类行为变得无利可图而且危险――凡是挑战穿越者威权的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抓进了劳改队。安全和便捷的交通慢慢的改变了人们的生活习惯,许多人从足不出村,开始变得愿意离开家门口到远处去寻找机会和见闻。
在这些行人中,走在公路上的杜雯显得尤其醒目。她穿着本地染织的蓝色棉布做得工作服,戴着蓝色工人帽,脖子上围着条尼龙纱围巾,背着装满文件和小册子的黄色挎包,上面还拴了条毛巾。在公路的人群里很显眼。当地人对这些“髡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看到有这么个女“短毛”,不免都要多看几眼。
杜雯的心情十分愉快,一是看到建设日新月异,去年去盐场村的时候,道路还都是土路,虽然有些是石板路,也早就破损不堪了。现在不但有了简易公路,而且也从简单的夯土公路改为铺设碎石和煤渣的公路――不但平坦,连车马走过的烟尘都少了很多;二是她在盐场村这些日子,有了大展身手的机会,把许多过去的理论运用到现实中去,其中即有一些是碰壁的,也有成功的。现在归纳起来,她的成绩还不坏:
马袅讲习所的正式班已经办了三期,培养了二十多名农村干部,这些人不但完成了扫盲,学习了基础文化知识,还初步学习了政治理论知识和基本行政方法。包括现在百仞人民公社的主要干部,都在这个讲习所里参加过培训。除此之外,利用“业余班”和“夜校”的形式,还为整个村子做了基本的扫盲工作。现在十三岁以下学龄儿童文盲率已经下降为零。这让杜雯很有成就感。
盐场村不仅建起了村委会、编制了民兵队,她还花了很大的力气把妇女小组也搞了起来――虽然眼前只是组织妇女做一些后勤方面的工作,但是她相信未来这个妇女小组会发挥更大的作用。稍微有点遗憾的是谭小芹作为她的重点培养对象,觉悟始终提高的有限。在很多大事上还是宁可让男人拿主意,一点半边天的意识都没有。
快到百仞城外的时候,她看到马千瞩正和几个人站河边,便加快了脚步。
马千瞩还是穿着他一成不变的87式作训服,虽然这衣服最近已经磨损的不成模样了。作训服胸袋上镶嵌了三条红色斜扛――这是新军搞出来的新花样,魏爱文提议在没有实施军衔制和军事标记的情况下,用颜色作为职务和军中的标记。这三条红色的斜杠就代表了马千瞩的军事地位:新军参谋总长。原本的方案是打算模仿德国总参谋部的款式,镶在裤子上的,后来觉得实在不好看而且也没地方找那么多红色的布条才改为放在胸袋上。
他手里拿着个望远镜,还捏着一个笔记本,站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望着对岸的工地。旁边是工程部门的负责人梅晚和那个她不认得的女规划师,两个人都夹着装图纸资料的文件包。在讨论着什么。
“……马委员,体育场本身也不是件急事,再说城里不是本来就有给大家锻炼身体用的篮球场、羽毛球场之类的设施吗?突然要造这么一个有400米跑道的大型体育场,不光材料困难,连劳动力也不足啊。”
马千瞩呆着脸说:“这不仅仅是为了搞体育运动,而是未来搞庆典、开群众大会用的。”他叹了口气,“这些事都得有场地,其他不说,主席台和观礼台这些部分是一定要按时完工的。”
正说着话,他看到杜雯来了,忙打了个招呼就过来和她说话了。
“你回来了?”马千瞩看了一眼她,“怎么不给萧子山电话,要他派车来接你?行李呢?”
“有车,”杜雯摘下帽子,从挎包上解下条毛巾擦了下汗,“我就是搭送盐的车到博铺的,不过听他们说,要中午才有车来百仞,我就自个先来了,行李一会随车送来。”
“嗯,你早回来也好。乘这会我们先谈谈工作。”
把杜雯从盐场村调回来除了工作组的事情之外有马千瞩还有其他的考虑:盐场村虽然是第一个投靠穿越众的当地村落,对穿越者的忠诚度来说也是最高的,但是谭家的宗族势力还是过于强大了一点。参加农民讲习所的大多数都是这个家族的子弟。继续把讲习所放在那里,迟早会在农村干部体系里形成谭氏家族占据优势的局面。讲习所这样的干部培训机构也不适宜长期孤悬在主基地之外。
马千瞩开门见山:“我们现在马上要组织一些工作组下乡去,为即将要召开的全县大会进行宣传鼓动。邬德已经选了一些人。你对搞群众工作比较有经验了,百仞公社的基层干部又都是你那里培训过得,人头熟悉,这件事情就由你来牵头了。”
杜雯点点头:“我和邬社长商量一下。”
“另外还有件事情,马袅的农民讲习所,执委会考虑大会结束之后就撤销。马袅讲习所办得很好,取得成绩很显著。但是地方色彩太浓了。所以这次把你回来之后就另起炉灶,从新搞个学校。盐场村那边改成一般学校。”
“我是没有意见的。”杜雯虽然不大明白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调整,但是回到百仞无论如何都是件好事,起码每天都能舒舒服服的洗热水澡,伙食和住宿条件也比盐场村强很多。
“学校办起来之后,还是由你主持日常工作。”马千瞩说。
“好,到了百仞村,条件更好了,有了理论阵地,能培养更多的干部了!”杜雯很高兴。她最近对搞理论工作愈发热情,《临高时报》上的理论文章,过去以席亚洲写得最多,杜雯则后来居上。
“农村干部的培养任务,以后会越来越繁重,你要多花心思在这方面,特别是干部的素质养成上。”
一旦各村寨接受了团练联防计划,穿越众就会利用团练训练的机会逐步对各村来得年轻人进行培养,作为未来正式掌握政权之后的基层干部。
“有一点我得提醒你,”马千瞩想起了什么,“给学员们上课的时候,方向把握不要错了。在目前的历史时期,地主和商人都是我们的联盟――你要记住这点。学员里会有不少这类人的子弟的。”
杜雯严肃的点点头:“这个道理我懂得。现阶段口号是‘铲强扶弱,保境安民’。不涉及政治问题――”
“明白就好,眼下得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马千瞩吁了口气。
“那我的理论文章要不要继续写?”
“写啊,为什么不写?”马千瞩笑了,心底里他对杜雯的理论文章并不太看重――除了大量堆砌数据之外理论价值不高,但是有总比没有好,就算是用来占领舆论阵地好了。
“理论是理论,右派们不是一天到晚鼓吹言论自由么,你就好好的言论自由下,观点激烈些无所谓。只要别鼓吹暴力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