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姐,你下班了?我们一起回宿舍吧。”发出邀请的是她带得“徒弟”,最近从文理学院分配来得学员,现在和她睡在同一间宿舍里。虽然表面上彼此很客气,但是李永薰就是不喜欢这个女孩子。
“不了,你先回去吧,我手头还有一些工作要做完。”李永薰说。
“徒弟”听话的先走了。李永薰抬头看看了整个办公室,若大干办公室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她站起身来,收拾了下桌子上的文件,将文件一一归类锁好,这才离开办公室。
离开办公室之后,她来到国家警察的资料库。资料库设在总部大楼的地下室内,这里安装的都是电灯。走廊里小支数的白炽灯的昏黄灯光照得墙壁影影绰绰,平添了一种神秘感。
走廊里半明半暗的灯火下,杂乱地堆放着一堆堆、一摞摞、一捆捆的资料和档案。这些都是还没整理归档的材料――本地什么都缺,合格的档案管理员更是闻所未闻,而档案的累积速度却远远超过了少得可怜的不专业档案管理员的整理速度。
值班的档案管理员是一个留用原县衙门架阁库的书办,虽然他的经验和现代档案管理毫不相干,好歹也算“专业人士”,学起新知识来也比较容易掌握,就在这档案库里继续干老本行了。
按照“澳洲老爷”的规矩,他要李永薰出示证件,尽管这几年来她几乎每周都要来这里一两次。
他照例仔细查看了证件,仿佛以前从未看过似的,然后面无表情地瞪着李永薰的脸。这个老书办最清楚新主人的喜好,那就是“照章办事”,作为一个“历史有问题”的“留用人员”,他在这方面总是尽心竭力的完美表现自己。
最后他拿出一张夹在板夹上表格,填写她的名字、警号,最后是查询日期。
“签个字。”说着把表格和证件一起还了过来。
李永薰心里有些紧张,她的查询会在登记表上留下记录。不过,她二三天就要来查一次档案,查得档案又和本职工作相关,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签过字,她说道:“我要查询最近三个月内临时身份证发放记录。”
值班员从自己身边的架子上仔细的查询着,抽出一本厚厚的索引登记簿,他的手指在舌头上舔了一下,很快的翻了起来,没过多久找到了那一页。
“你要的材料在b/61/l/18-39,跟我来吧。”
他们来到了b储藏区,一排一排的木制档案柜高耸。值班员很快就打开了其中的一个柜子。
“一共有十二箱文件,你就没有更具体一点的内容了?”
“要查询全部……”李永薰看着这些硕大的纸箱,要是运气不好的话找到天亮都找不出来。
那些箱子,每一个都有办公桌的大抽屉那么大,一米多深,是由硬纸板做成的。值班员给她找来一辆拖车,把箱子拖到了阅览区,打开了专用的电灯。李永薰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第一个箱子,拿出一大摞纸面文件夹,开始检查。
李永薰知道自己是在大海捞针,证件摄影目前还没有推广开,所以身份证留底资料上是没有照片的,只有指纹。她有又不清楚林铭的化名是什么,这就给查询带来很大难度。她想了想,只能从一份一份的翻看,看哪些比较像。
她知道的比较清楚的是,林铭必然有佛山口音,所以他登记的“原籍”只能是这附近的府县。其次是他识文断字,又是百户出身,所以十有登记为“识字”。再加上他的年龄和性别,可以缩小搜索的范围。
李咏薰从距自己最近的日期开始查找。她的运气不错,很快就找到了一份材料,登记者姓名为“林珉”。
除了这个名字之外,其他都和表姐夫的形象对得起来:性别、年龄、籍贯和文化水平。只是来源地是“高雄”,这就有点奇怪了,职业登记得是“水手”,可是表姐夫从来也没当过水手……然而再看下去,“林珉”是从一艘广州籍船只“东山居”号上下来的。这似乎又坐实了几分。
她又细细看了几遍这份“料”不多的登记材料――看不出什么其他的了。她想了想,拿起铅笔,在便签条上抄下了“林珉”的临时身份证号码,然后回到柜台。
“我想查一下这个人的就业登记和户籍登记。”
值班员接了过来,在身后的索引册和卡片之间忙了一会,又找出了三份材料。
就业登记很简单,但是李咏薰还是在上面找到了她想要的材料,“林珉”是在东门市的“为民职业介绍所”登记的,这和他出现在东门市的风俗区是对得起来的。再看下面的就业登记材料,“林珉”在登记之后第二天就成了东门市上一家批发商号“海兴号”里的“文书”。
第二份材料是海兴号的报临时户口的材料:“林珉”作为该字号的员工,已经落户在海兴号的“集体宿舍”内。
李永薰基本已经确定林珉就是林铭了――昨晚盘问激女的时候她偶然听有人提到:有一位王姓客人是“海兴号”的伙计。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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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二十九节 改装
如果能够调阅昨晚的行动纪录,那就一清二楚了,每个“客人”都要登记身份证的。可惜她作为外借的辅助人员无权查看昨晚临检的材料,也不能调阅“夜花”的客人登记册――只有治安处和刑事侦查处有这个权限。
不过现在掌握的材料也已经足够了。李永薰心想,下一步就是找个机会去海兴号实地认证一下。
林铭当晚因为发现了小姨子的下落,心情上佳,雄风大振,狠干了好几次,赠送的半个钟之后又加一钟,眼瞧着姐儿渐渐不支,自己的流通券大约快支撑不住了,才恋恋不舍的洗澡更衣走人。
走到外面大厅,却见王兴隆已经在那里喝茶等候了,见他出来,含笑拱手道:“林兄好是威猛!”
“那里那里,”林铭赶紧自谦,“不知花销几何……”
“不多。”王兴隆拿出账单来,林铭看了下稍觉安心,总算没有超过他的能力范围。要是换成在大明的行院,这点开销连姐儿的手都未必摸得到。
两人各自付账,小六事毕又送来二张小小的粉色名帖,却是招待他们的姐儿的,上面书着花名和店名。背后又有三十天的月历,用红圈勾着不同的日子。
林铭不解,行院的姐儿给恩客送名帖倒不稀罕,这背后的勾着的日子又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月事来潮的日子么?
“这是她们休息的日子,勾了圈日子不能营业。这是法律规定。”王兴隆解释道。“自然有月事的日子也不能营业。”
“想不到本地的行院还有休沐假。”林铭感叹。
传统社会,除了官吏有所谓的休沐假之外,大多数行业的从业人员是没有休息天。最多在年末岁首休息几天。
“这是澳洲人的规矩,各行各业,每个月最少要休息二天。”王兴隆说。
“我们店里亦有这假?”
“敢不遵守澳洲人定的规矩的人都去挖沙子了。”王兴隆微微一笑,“澳洲人最讲‘法制’。我倒觉得他们有些像史书里说得法家。明日就是我等的休息日,所以小弟才敢带兄台来此。不然明日腰酸背痛,神情倦怠,如何做得事情?”
“原来如此。”两人一路漫游。因为已是深夜,街上行人稀少,路上他们被警察的巡逻队又临检了几次。午夜时分才回到店里。从后门开锁进去,王锦春还未睡觉,见他们回来,少不得又把王兴隆埋怨一番。王兴隆任她数落。只是笑嘻嘻的不说话。二人盥洗一番。换过衣服熄灯就寝。
王兴隆年少无心事,发泄了一番之后又累了,躺到床上没一会就起了鼾声。林铭虽然身子乏了,却无法入睡。
能够这么快得找到李永薰的下落让他喜出望外,而刚才的对视的一瞥又让他知道小姨子对自己仍有情意在。这让他带小姨子回佛山可能性大为增加。
她既然已经成了“公门”之人自己要找她多有不便,但是她若要找自己,应该不难。
只要能见到面,两人就可以计划如何从临高脱逃。他在这里几天。知道临高是来去自由的,离开琼州府不需要特意办什么手续。只要在上船前盖章销证就可以。这里每天都有船前往沿海各处,想回广州并不困难。
只是,不知道她肯不肯来找自己呢?这点林铭有些吃不透。毕竟李永薰在临高已经二年多了,即能自由活动,逃走的机会相比也是有得,没有逃说明必有苦衷。
于情于理,李永薰的“投髡”应该是迫不得已:她是世代“忠良之家”的出身,一直对皇上“忠心耿耿”,希望能“报效朝廷”,再者南京还有她的父母家人。
所以林铭对说服小姨子跑路并不担心,担心的李永薰为什么不跑路,她到底有什么苦衷。
林铭思索再三,决定乘着明日休息,在东门市几处地方留下锦衣卫的暗记――这套暗记他教过李永薰一些――约她暗中会面。他估摸着,只要她看到暗记,肯定会来和自己相会,毕竟她有深厚的“锦衣卫情结”,用这个暗记,不但可以通知她,也可以勾起她的“初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