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铭没时间理她,穿好靴子打开窗缝定睛一看。屋外被髡贼团团围住,警察正在挨家挨户的搜查盘问。林铭暗暗心惊,看样子这是全城大索了,这么大的阵仗总不会是为了几个毛贼。他愈想愈担心,有心立刻逃走,却见外面的士兵们火铳在手。不论是跳窗还是爬墙。还没落地就要被人打成筛子。
再说自己就是跑了也没用,买钟点的时候他已经登记了身份证,警察只要一查客簿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自己还费这个劲干吗?
见他如此惊慌,姐儿也是一惊,起身披上袍子,开窗望去见只是警察放心下来。对林铭说:“官人不是本地人。休怕,不过是警察查房,我家是正经营生。每月按时交税按时体检无事的。官人带了行谍没有?就是身份证。”
林铭道:“带是带了,就怕皂隶刁难。”
姐儿笑道:“这琼州府不比大明地界。警察从不骚扰小民,只要是奉公守法之人,绝不难为。官人且喝杯茶压压惊。待查房过后再付。”林铭点头称是,姐儿倒了一碗茶与林铭。两人坐定在床边吃些点心干果。
一会果然有警察来敲门,姐儿当即开了门。进来的是一男一女,只听男人吆喝道:“临检。证件都拿出来!”
林铭有了姐儿的吩咐。拿出身份证来。见那姐儿也从袍子口袋里取出张“黄票”来。林铭正要仔细瞧瞧这“髡贼做公的”如何办事,男警背后却转出个年轻的女子来,亦穿着警察的衣服。林铭一见,顿时吃了一惊:
这不就是自己千辛万苦跑到临高苦苦寻觅的小姨子么!
只见她已经脱去了少女的青涩之感,完全是成年女子的样貌,不但较之于过去更高,身材也更加丰满结实,黑色的髡贼“公服”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线条。裙下露出的小腿上裹着假髡女子常穿得白色袜子,头上是黑色圆软帽。帽墙上缀着银色的星星。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林铭一时间竟呆住了。
李永薰的目光转过来,看到林铭也愣了一楞,二人赶紧错开目光。林铭已然肯定:来得女警就是小姨子!
他呆呆的站着,看着小姨子察验黄票,又问了姐儿几句话,还查看了房内设施――这房间甚小,除了一床、一椅一柜之外几乎别无他物,一眼就望到底了――便退了出去,临行出门之前,又望了他一眼。
这一望,情绪复杂,林铭心绪纷乱正在发愣,却听姐儿招呼道:
“官人!官人!”
林铭这才醒悟过来,赶紧一笑。
“真吓死我了,”姐儿拍了拍胸口,嗔道,“官人你一下就呆住了,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奴婢还以为……”她顿了顿,“还以为您身体不爽呢……”
“我没事,”林铭掩饰道,“我最怕做公得了……”
姐儿吃吃的笑了起来:“看官人的气派,倒不像这般胆小的人呢。”
林铭干笑了几声,暗道好险!刚才自己的表现十分失态,万一那男警起了疑心,可有一番饥荒可打得。不过他也暗暗吃惊,警察果然没有半点啰唣:要在大明治下别说县里的衙役,就算是自家带队办案查店,店家不拿出点“草鞋钱”,客人不拿出点好处来,少不得要找个理由抓回去“好好款待”一番。髡贼“做公的”竟然如此清廉――难道他们都喝西北风么?
再者自家的小姨子好歹是军户世袭武职,怎么会甘愿操如此的“贱役”?李永薰的小小理想林铭也不是不知道,那就是当个真正的锦衣卫。当初她还在自己家里穿上自己的公服臭美过。怎么就这么投髡了?
狐疑归狐疑,林铭见大索的对象不是自己,李永薰虽然当场认出了自己,却没有叫破,显然心中还有情分在,暂时不会有什么事。心中稍稍安定。
但是继续鏖战的兴趣却是没有了,正要洗个澡换衣服回去。姐儿都是玲珑心肠,见他意兴索然,立刻跪在他双腿之间俯下身去,林铭只觉得下体一阵酥麻,立刻又来了兴致。
忽然墙壁上铃声大作,姐儿起身道道:“官人稍坐,这是在叫我们去问话呢,一会奴婢就回来接着伺候。扰了官人的兴致,一会店里定然会补钟的。官人宽心。”
林铭见姐儿出去,他微微打开房门,见外面警察已经退去,只有姐儿和龟奴在走廊里奔走。虽然李永薰没有当场叫破,但是一别多年,她又投了髡,不知底细……想到这里他的心又悬了起来。自己是锦衣卫试百户,这点小姨子是很清楚的,自己到临高来,李永薰不会以为自己是来寻访她的,必然是认为他是来刺探髡贼军情的。
万一李永薰被髡贼迷了心窍,把自己举发了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他汗毛直竖,想要起身结账就走,再一想自己自到临高,步步都有登记。自己住在哪里,在哪里做事,髡贼的“警察”一查就知。这临高处处都要证件,住店要身份证,找活要就业证,连来妓院都要登记身份证,想立刻隐姓埋名躲起来竟是不能!
不过再一想,刚才李永薰的目光中虽然有惊恐,尚有情意、关切和担心的成分在内。自己和老婆对她不薄――何况林铭也知道她对自己曾经也有过那么一丝好感,二人颇有些。有这些情意在,总不至于太过绝情吧!
只要她肯为自己隐瞒,自己在临高便还是安全的。下一步就是怎么再和她接触,说服她逃回广州去了。
林铭想到这里,心已经定了下来。这时姐儿已经回来了,笑嘻嘻的蹲了一个福:“扰了官人的兴致,柜上说了,给官人免费送半个钟。奴婢一定好好的服侍官人。”
李永薰所在的清查风俗业区的这一队没查到什么可疑人物,午夜前就收兵回总部了。她是属于临时借调加班,填完行动报表之后就可以下班了――明日照例可以补休一天。要在平日,李永薰赶紧就要回宿舍睡觉了。然而她却回到了户籍处。
户籍处里灯火通明,还有一些人在忙着处理公务。值班警察见她回来不由纳罕。
“我还有些工作没做完,明天又休息。”李永薰解释着。
“一点之前必须下班……”
“好,我知道了。”她连连点头。飞也似的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推着手推车的工作人员给她的杯子倒满红茶。李永薰的手捂住自己的面孔,撑在桌子上好几分钟没有动。
和林铭猜测的一样,李永薰也是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林铭。尽管他穿着一件宽袍,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表姐夫。
林铭的出现,在她原本还算平静的心底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了许多纷乱的涟漪。她对这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表姐夫原本是颇有好感的,更别说他还有“锦衣卫”的加成。虽然碍于礼法,不能公然表露,但是对表姐夫偶然的“吃豆腐”行为也并不反感,相反,有时候还故意,耍弄些小儿女情态来勾引这姐夫。
然而往日不同此时。现在她既已为澳洲人当差,表姐夫却还是大明的官。林铭此刻突然在临高出现,不问可知是为了澳洲人而来。林铭是佛山的锦衣卫,她知道锦衣卫的办事规矩,打探军情都会选调本地锦衣卫人员。他此来临高一定是为了打探澳洲人的军情,恐怕来打听军情的还不止他一个人。
联想到最近的大搜捕――她虽然不知道具体案情,但是从出动警力的规模和次数,对审讯口供的需求急如星火就知道上级对这案子非常重视,表姐夫会不会和此案有关?(未完待续请搜索飄天文學,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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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二十八节 寻找表姐夫
想到这里她心乱如麻,她知道自己只要将此事汇报上去,光凭表姐夫这个“锦衣卫试百户”的官职就足够让自己“立功”了,现在虽然抓了不少人,但是其中并没有真正有“官身”的人,林铭可是堂堂正正的锦衣卫试百户,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份量和被抓的“杂鱼”完全不同,仅此一件她晋升一级就不成问题,说不定以此为阶还能进政保局呢……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想未免太过无情:别说林铭和她有一段的小小的,单从亲戚关系来说,他可没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在佛山的日子可以说是她少有得自由自在的快乐时光。自己现在却想着要他去献功……
想到这里她一阵悚然,这种事她可做不出来。再说,要是举发了表姐夫,自家的表姐怎么办?表姐待自己也不薄……
然而若是不举发,表姐夫一旦被擒……她简直不敢想象下去。她相当悲观的想到林铭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落网――李永薰太了解元老院专政机关的厉害了。姐夫想凭借他的那点“江湖经验”在临高混下去那是难上艰难。
得尽快找到姐夫,劝说他离开临高!否则一旦被捕后果不堪设想。临高虽然没有诏狱,没有令人闻之色变的“北镇抚司”,但是一旦落到政治保卫局的手里,下场绝不会被落入东厂好多少――无非这里的拷问形式更“干净”一点,更不容易要人的命――被定了罪的叛逆分子的小命还要留着被榨取出最后一点价值,最后消耗在矿山和工地上。
表姐夫有个三长两短,自己首先就对不起表姐,表姐那里可还有一大家人,失去了这个顶梁柱,家里会变成什么惨样?
而且姐夫被捕之后,自己和表姐夫之间的亲戚关系就会成为导火线,虽然她和林铭之间的关系在自述里已经写得很清楚了。但是瓜前李下,以政保局的一贯作风,自己肯定会作为“关系人”被“停职隔离审查”。
一想到自己被关在“学习班”里昏天黑地的写“材料”的日子,李永薰不由打了个寒颤。而且自己有了这么个尾巴,接下来会不会让她继续当“警察”就成了未知数,更别说有朝一日进“皇城司”当差了。
可是,眼下怎么才能找到表姐夫呢?他既然是潜入打探军情,势必化名而来。偌大个临高,常住和流动人口接近二十万人,即使在大明也是少有的大城市了。他再一化名,自己就是大海捞针……
不过,这难不倒已经在警察机构浸yin了几年的李永薰,元老院警察的办案手法和思路她七七八八也了解一些。结合今天的见闻,她仔细的分析了起来:
林铭在“夜花”,虽然没有穿自己的衣服,披得是店里的浴袍,但是他依然留有发髻,说明他不是归化民,应该是作为主动移民或者商旅入境的。
因为没有接受过“净化”,他肯定不在元老院控制下的机构和企业任职,鉴于临高没有乞丐,没有游民,他又会去“夜花”这样的中高档的风月场所,显然林铭是以体面的形象出现的――很可能是化妆为小商人之类。
既然是以商贩的面目入境,必然会申办临时身份证,不管是租房、住旅馆,都会留下登记。虽然他肯定使用化名,但是即在东门市的风化区消遣,他的下处也应该在东门市,二点结合在一起,应该能查出些子丑寅卯来。
这些户籍方面的材料都归户籍处管理。这就是近水楼台的好处了。李永薰暗叫侥幸。她拿起已经变凉了的红茶,一口气喝了下去,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