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浅尝辄止,陈白宾坐在桌边,眼睛发直,一口东西都没吃。满桌子都是兔子开饭一般的咯吱声。
雷恩心想这女人真能吃啊。眼见着她一个人干掉了一大碗沙拉才抬起头来。嘴角流出西红柿的汁液,口中还在嚼着胡萝卜,含糊不清的说道,“有土豆没有?”
“有,有。”雷恩应道――自从济州岛土豆引种成功之后,从济州岛来的船上总会运来不少新鲜土豆、土豆干和土豆粉,高雄的土豆供应充分的很。
“来个酸菜土豆汤!”苏菀大声说,“土豆多放!”
“酸菜这里做不出来。给你来个青菜土豆汤吧。”
苏菀表示没有意见。于是很快的就又送上了一大碗没有半点油花,漂浮着碧绿青菜的土豆汤。苏菀毫不挑食的稀里呼噜的把它全部干了下去。
吃喝完璧,生活秘书收拾掉桌子上的残余,又重新泡了茶上来。
“这是真正的台湾乌龙茶……”雷恩给她斟茶,“我这里的茶园自己种自己发酵――可惜不是冻顶的。”
“我喝不下了,”苏菀摆摆手,“咱们来谈工作吧――给我根牙签。”
别看她吃得这么猛,其实脑子在胃剧烈运动的时候一点也没休息。不断的归纳总结着刚才解剖中的各种情况。
“执委会的意思,其实就是要弄明白这个人是不是另一个穿越者。”苏菀剔着牙,一条腿已经抱到了胸前,“现在看起来有点难说……”
雷恩说道:“你刚才不是说很有可能吗?那个用笔证据?除了现代人,谁会这么执笔呢。”
“你不要忘记我们现代的执笔方式其实是从欧洲传入的。”苏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大手拍擦了擦嘴,“过去我没注意到这点。不过上周我到卫生部上解剖课,当时用得大体是拘留营地送来的病死的西班牙人。此人生前是船上的文书一类的角色,手指就有类似的胼胝。因为挺少见的,我还特意切下来做了个标本……”
陈白宾赶紧打断她的进一步肢解和防腐的阐述:“这个不说了――这么说不能确定了?”
“是的。”苏菀点头,“另外我刚才还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自从电脑普及化之后,除了还有较多书面作业的学生和少数职业,现代人的执笔胼胝已经非常不明显,有的人甚至完全没有。所以用这个来判断显然不足为凭。”
“可他是个黄种人,而且你看他的照片――”陈白宾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她,“这是一张中国人的面孔。如果他是本时空的土著,就不应该会用欧式的书写法呀。”陈白宾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推论过于绝对,因为政治保卫局的调查报告中提到过,一些从事出洋贸易的商人和大明的教会人员也会使用羽毛笔书写,只不过为数极少而已。
苏菀接过照片:“小伙子还挺帅。还有一点:我在他的胳膊上没有发现接种疤痕。”
现代中国人,年龄较大的一般有牛痘疤痕,年龄较小的有卡介苗疤痕。卡介苗的疤痕一般不太明显,但是通过解剖还是可以够识别出来的。
“他身上没有手术的痕迹,没有接种的痕迹,没有补牙拔牙的痕迹。”苏菀说,“他就和这个时空的土著一样原生态。说起牙齿,还有一件证据。”
她取出一个牛皮纸口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胶泥牙模盒,里面是郝元牙齿的咬合痕。
“我取了牙齿的咬合痕,还检查了他的牙釉质磨损情况――绝对不是一个现代人的牙。”
现代人虽然因为较多摄入糖分,龋齿高发。但是因为食物普遍经过深度加工,基本不会吃过于硬得食物,也很少啃咬骨头,牙釉质磨损程度要比古代人轻得多。中古社会加工谷物多用石制工具碾磨,往往混杂有大量微小的砂石颗粒,即便是食不厌精的上等人牙釉质磨损也比现代人厉害的多。
“这个人牙齿磨损情况相当严重,不但比现代人厉害,甚至比我解剖过的几个有钱人的尸体也要厉害。”
“最后,还有那奇怪的膝盖厚胼胝。”苏菀终于口渴了,把牛眼盅里的乌龙茶一饮而尽,“我实在解释不了。”
这些证据摆在一起,基本印证了郝元并不是一个现代人。但是,他显然又和本时空的土著中国人不大一样。
陈白宾此时只好抓住最后一个希望:
“苏法医,你能不能验证这具尸体是不是就是照片上的这个人?”
雷恩心想:尸体的面部损坏严重,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样的怀疑是有道理的。问题是:尸体是杭州站保卫部人员和特侦队直接从现场回收的,带队的还是元老――这样的怀疑简直就是认为这两者中除了叛徒一样。
难怪人都说政治保卫总局是六亲不认啊。雷恩心里腹诽着,一言不发。
“没问题,虽然面部毁损的比较厉害,还是可以做面部重建的。”苏菀点头,又问道:“你们这里有锅子没有?不用太大,能煮人头就行。”
陈白宾又一次脸色发白。雷恩说:“专用的没有。不过可以我叫人拿个大号新砂锅来。”说完这句,陈白宾已经起身离席而去了。
“一会就拿到地下室去吧,还有炭炉什么的。要煮不少时候呢。”苏菀说,“我还要一些胶泥和细木棍。”
苏菀忙了一下午,得到了一个清理干净的颅骨。她小心翼翼的重建面部模型――这手艺照理来说应该有专人负责的,不过她上班的那个县级法医中心编制都给行政岗位用光了,一时半会没编制,只好让她去学了兼任。
重建效果固然不大完美,但是在和照片对比还是可以看出主要特征都吻合――这就是郝元本人。
陈白宾懵了,他原本已经认定郝元是一个现代穿越者,但是法医的结论更倾向于“本时空土著”。这么一来,原本就暧昧不清的案情就更为扑朔迷离了。
他回到巡视组办公室,裔凡等人都不在。作为巡视组的一员他在高雄的工作很少,午木交给他的任务主要是查清郝元的身份,现在闹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查明白。怎么向局里汇报呢?
他一遍又一遍的翻着苏菀交给他的图文并茂的验尸报告,颠来倒去的把手里掌握的有关郝元的情报来回捋了几遍,还是没有一个结论。(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节 口供
这是一间阴森森的地下室,除了有一扇厚重的包着皮革的木门外,整个屋子连扇窗户都没有,严密得像罐头。外面的声音一点也传不进来,屋子里的人只能听到从通风口传来的嗡嗡的风声。不论日夜都亮着灯的照得这里白亮亮的,让人分不清日夜。这里是政治保卫总局的地下监狱审讯室。
室内的墙壁和地面贴着瓷砖,便于清洗血迹和排泄物。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讯问人员使用的桌子之外,中间只有一把用铁条加固,被牢牢固定在地面上的硬木椅子。几名保卫局的专职打手正抽着香烟,站在一旁注视着椅子上人。
一个全身"chi luo"的女人被手铐脚镣固定在椅子上。她的头垂到了胸口,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身体抽搐着哭着。她的身上已经满是青紫的鞭痕。“哔”和“哔”上固定着黑色的电极,导线从她身上一直延续到桌子上的手摇电话机上。
周洞天站在她的面前,他的外套已经脱掉了,白衬衣的袖子高高挽起。
“郝元说过的话,您真得都说了?”
“真得……真得……”女人抑制不住的摇着头哭叫着摇着头,“我知道的全说了……”
“您很不老实。”周洞天厉声说,“要知道我们抓住的人可不止您一个。那个会议上除了您之外可还有其他人在场。”
“呜呜呜……”贾乐失声痛哭着,从被捕到移送到临高,她已经丧失了时间概念。自从下船被送到这里拷问,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像在地狱里读过的。日以继夜的审讯、拷打,将她折磨的精神快要崩溃了。
实际上她根本无法弄清时间到底过去多久。她已经昏过去又醒过来地折腾了好几次。每次醒过来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以为得到了新生,可是睁开眼睛看看,还是昏天黑地。
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扒光,然而她已经完全没有了羞耻心。只觉得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特别是被贴着胶布连着黑细绳的“哔”和“哔”,除了头部、脸、手脚以外,几乎到处是伤痕。
这些人交替逼问的有两个内容:一是郝元的组织:它是什么结构的?有多少人组成?哪些人是骨干?平常都有什么活动?郝元灌输给他们的理论又是什么?二是郝元本人的情况,他经常说些什么话?日常的行为怎么样?他有没有说过自己的生平、父母亲人和朋友……
这些内容被翻来覆去的讯问,即使她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也无济于事,打手们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记忆力。反复的拷问迫使她不断的进行“回忆”。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会被穷追不舍。
主持这场刑讯逼供的是周洞天本人,除了他自己的门生,还有几个是各衙门留用的衙役。
“主任,您的电话。”正当周洞天逼问的时候,有人来报告了。
周洞天走出审讯室,拿起电话。又看了看手表,早晨七点刚过。
电话是赵曼熊挂来得,询问有没有新得进展。周洞天汇报了下最新的审讯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