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这样会打草惊蛇的。”赵通摇头,他想了想,“能不能把船上的人弄一个来,叫他对下画影图形?”
“我来想办法。”庄浩仁赶紧拍胸脯。
“咱们在杭州城各城门口画影图形的抓郝元也不是一天了,估计这船上的人都已经看到过,若是那人真是郝元,船上的人应该都是受了他很大的好处的……”
“小的明白,软得不行来硬得……”
“尽量不要打草惊蛇。”赵通说,“他肯给好处,我们也肯。我再派几个人和你一起去。”
为此他蹲在这画船码头已经好几个时辰了――“芳菲细雨舟”最近每隔二三天就在这里靠泊,让仆妇上岸传送衣物,采买食品。
正百无聊赖间,忽然在白堤上摆摊的一个小贩摇了摇扇子,庄浩仁顿时精神起来――画舫来了!
果然,湖面上“芳菲细雨舟”慢悠悠的从湖面上驶来。一个船夫正站在船头,竹篙轻点,画舫微微摇晃着往码头靠过来。从外面看,这船一点异样也没有。
船靠上码头,刚一搭好跳板,便从船上下来一个青衣仆妇,挽着一个大大的带盖的藤篮。看她的年龄大约三十七八,松松的挽着一个发髻,插着一支珊瑚簪子。虽然芳华已逝,但是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依然残留往日的媚态。庄浩仁知道她原本也是吃画舫饭的风尘女子,年龄大了又没积蓄,只能给画舫当仆妇度日。
庄浩仁歪了歪头,示意岸上的粘杆处人员:目标已经出现。几个粘杆处人员不动声色的点了下头,默默的跟了上去。
为了防止周围有人监视泄露了风声,虽然事先已经做了预先清场工作,粘杆处的人还是等她交完了待洗得衣服往城里去得当口将其口鼻掩了,直接塞进一乘小轿中往城里而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节 迟来的警示
“小丁妈,你这是何苦呢,”庄浩仁一脸悲悯的看着被两个壮汉挟持在中间的仆妇,她的头发已经散了,脸肿了起来,嘴角还留着血痕。
“你好歹也当过‘姑娘’,满身绫罗绸缎,吃香喝辣。如今沦落到给人当粗作娘姨,吃口残羹剩饭而已。何必这么忠心耿耿?”庄浩仁抬起她的下巴,“我现在还是讲点江湖道义的,不然叫人直接把你剥光了吊在屋梁上服侍你怎么样?你大约觉得自己以前当过院子里的姑娘,挨盐水鞭子、跪铁链是家常便饭,受得起――不见得哦,我这位陈兄弟从前就是行院里吃饭,专门整治不听话姑娘的――任你三贞九烈,到他手里都得变成"dang fu""yin wa"!”
仆妇咬着牙只不肯说话,庄浩仁眼角一斜,一个干瘦干瘦,形容猥琐的男人笑着凑了过来,他手中捧着一只盒子,将盒子放在仆妇的眼前的桌子上,郑重其事的开锁,揭开盖子。里面黑黝黝的全是各式刑具,虽然尺寸不大,但是一个个面目狰狞,闪着黑黝黝的邪光。
“怎么样?小丁妈,你的身子可还娇嫩的很,何必吃这样的苦头?”庄浩仁小声说着,一只手在她的脖颈后面抚摸着,轻触碰下她的耳根,让她的身子一阵颤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他一示意,有人又捧来一锭白花花的银子,足足有五十两。
“怎么样?不用太费心思了吧。”庄浩仁的嘴都凑到了她的脖颈后面,
“认出来了?”钱水协问道。
“是。已经确认就是郝元!”赵通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之情,“船上的仆妇从写生画和照片上都指认了他!”
“太好了!马上行动!”
庄浩仁一走。特侦队和粘杆处的人员就立刻进入战斗部署――绑架船上的人是有时间限制的,一旦仆妇没有按时回船,郝元必然会立刻逃走。所以钱水协已经提前下达了命令:全体整装待发,只要一得到确切的消息就立刻发动袭击。
“船上的人,不许放跑一个。”钱水协全身披挂起来,“企图逃走者格杀勿论!郝元要尽量活捉,抓不到也要留尸体!”
从临高已经发来了执委会的最新命令,即使抓不到郝元只能当场击毙。也要设法留下尸体送往临高做法医学检测。
浮雕铸紫诚记三个字的玻璃灯罩下,绛烛高烧。蜡烛亦是广州紫诚记所处,价格是市面上最好蜡烛的三倍。然而烧起来亮,又没有臭味,成了达官贵人们趋之若鹜的家居用品。“芳菲细雨舟”做得是有钱人的买卖,这等新奇好用的物件自然也是不惜重金置办。
烛台下,郝元正在秉笔疾书――此时天光尚亮。但是船舱中面积狭小,为了隐蔽外界的目光,他的居舱的窗户又用竹帘幔起,因而舱室里十分昏暗。即使是大白天,要读书写字必须点蜡烛。
他在这船上已经潜伏了十来天了。船,是他手下的董三出面出重金租下的。吩咐船上的众人。只要好好伺候就是,其他一概不用过问。
这十多天,郝元的心情一直有些低落,西华的叛变和行动的失败给了他很大的打击。
他到杭州来之后遭遇到这样明显的失败还是第一次。特别是西华的叛变,使得他精心准备的偷袭完璧书坊。继而造成杭州大火,嫁祸给赵引弓。进而迫使髡贼的势力退出杭州的计划完全破产了。
然而这还不是他最受打击的事情――尽管他没有参与对山庄的攻击,但是山庄外发生的一切他很快就知道了。精心筹备好几个月的行动,轻而易举的就被几次射击化解。这些髡贼果然和师父说得一样拥有最强大的力量。
因而接下来他一点也不敢懈怠,按照师父当年教他的法子,立刻在城区潜伏下来,用信使和交通站和其他人保持着联系。
虽然他身边一个手下人都没有,但是杭州城里城外的一举一动,组织的情况他都掌握的清清楚楚。
郝元不敢远避外走,他的组织拉起了不过二年多,虽然有了一批心腹骨干,但是组织尚不严密,一旦自己离开杭州,就无法切实的掌握整个组织,时间一长就会有溃散变质的可能。
他选择在西湖上的画舫里潜伏是经过精心考虑的,画舫游船向来是官府不过问的地方,只要给够钱财,娼家的嘴足够紧。西湖是在杭州城外,不管是联络组织,获得情报还是万一危急时候逃走都很方便。
可是,这么躲下去,如何才能开辟下一步的行动呢?
和石翁的合作已经结束,曹光九毙命,北京来得三个镖师也灭了口,关系算是干净利落的被掐断了。但是赵引弓现在的反扑也十分强烈,大有不把他消灭就不收手的意思――莫非对方已经嗅出了什么味道?
最近贾乐又被捕――这多少有些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最近组织里已经有不少人被暗杀被绑架,但大多数是基层人员,无碍大局。贾乐是第一个比较要紧的人物。
但是贾乐的被捕对他和对整个组织来说都没有什么威胁,她不知道多少组织的秘密,也不知道郝元和其他首脑的藏身地点。
然而他对贾乐十分的惋惜――她很聪颖,又是他亲自教导的。在心里,他已经把她作为自己的徒弟。
贾乐被捕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一度起过要设法营救她的念头,然而他想起师父曾经说过:一旦这些“澳洲人”知道了他的存在,会毫不留情的动用一切手段来消灭他。
“这个时候生存下来才是最要紧的。只有活着,你才有机会教育更多的人。要隐忍。”
退一步说,眼下他也没有能力去营救贾乐。他唯一能做得,只是静候机会。
他写完给李大李二等人的信件,将信件密封好,等明日小丁妈出去采买的时候再送出去。写信久了,不免有些疲惫,便站起身来,往外舱而去。
外舱是作为贵客起居之用,地方不大,布置却很精美。中间是一只小方桌,媚颜儿正坐在桌边,专心致志的剥着莲子。
因为船上并不宴饮,夏天又实在炎热,所以她往日里的繁复的行头都没有穿戴,只穿着湖色的裙子,外面罩着一件麻纱的比甲,一头乌发只松松的结了一个髻,插着一支珠簪。
“又在做冰碗了?”郝元笑着在窗边的榻上坐下,“不嫌费事?”
冰碗。小碗里放几块敲碎的熟水冰,在冰块上放上鲜藕片、鲜莲子、鲜核桃……浇上淡薄的糖汁。吃起来清甜爽口,是船上应季的一味小吃。
冰碗说起简单,实则准备物料很费功夫。属于典型的耗功夫吃点意思的富贵人家的玩意。
“天气热,你又天天闷在船上,怕您没没胃口,这个又清凉又开胃,吃了暑气一消呢。”媚颜儿笑道。
郝元哈哈一笑,不以为意――他虽然来大明的时间不久,但是见识却不浅。知道娼门这种温存体贴的小意儿。自然不会被此迷惑。
“我倒还好,也不过十来天而已,你们天天在船上,也不觉得闷得慌?”
“奴婢们就是在水上过活,过惯了,反倒觉得这水上自由自在呢。”媚颜儿笑道,“何况在这西湖里也方便。”
“这杭州果然是江南首善之地。你这船上更是洞天福地,”郝元笑道,“虽然天气这么热,夏天却还能有冰。”
媚颜儿一边低着头剥莲子,一边说道,“你们这些大爷哪里知道这里头的烦难。做冰碗的冰不是冰窖里打得河冰――那吃了要闹肚子的。冬天就要找地方,得有大院子的,用专门的干净的木盒子,装了熟水,再盖起来放在院子里过夜冻冰,盒子还不能大,不然结不了冰。冻好了,再送到冰窖里去存着。等到了夏天再取出来。这冰又小,还得用大块的冰镇着才不会化水。小小的一碗,折腾多少功夫。”她抬头看了看外面,又说,“小丁妈还不回来,娘还等着她买得王家园子的冬瓜做冬瓜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