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在元老院里拍桌子喷着唾沫要追究“独走”倾向的元老,自己真要成了驻外站的一把手,独走起来比谁都快,都强。
驻外站,不同于海南岛上各县的县办――典型的中央-地方关系。海南岛上的各个县,包括他们成立的三亚大区,公路、定期班轮和有线/无线电报,把各个县办紧紧的联系在临高这个中央周围。
这些县在地方权力上面基本上和大明时代差不多,几乎所有的重要权力都在“中央”,包括最为重要的财政权,那更是全额上交全额拨付。地方上想搞任何项目都要经过企划院等部门的规划和批准,所需要的物资、经费乃至人力也都需要从临高调拨出去。地方上的元老如果想自己搞点项目发展经济,就得上临高去“跑部”。
只要一离开海南岛,尽管元老院拥有无线电报,本时空航行最快的商船队和舰队,控制力依然是不可避免的下降了。特别是缺少足够合格的归化民行政人员和技术工人,使得元老院的地方行政和经营活动十分依赖外派元老。
由于能够调拨给外派元老的资源有限,等待的时间又很漫长,这就使得外派的元老们几乎无一例外的都形成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思想。收纳流民,教育儿童,培训自己的行政人员,然后搞商业和手工业企业――几乎每一个驻外站都是按照这套模式在走。即使是单纯的矿业据点鸿基煤矿,也少不得要搞点大米贩运和收容流民的把戏。
第二百零一节 问题的关键
为什么人人都要走上这条无限扩展的道路呢,裔凡总结下来主要原因是元老院对驻外站的定位和任务相当不明确。
大多数的驻外站,是集情报、商业、行政、后勤乃至军事一把抓的机构。虽然从组织架构上来说,它是受殖民和贸易部和对外情报局的双重管辖,在济州岛和高雄这样的地方,还受民政人民委员会的领导,但是在实际运作中,执委会属下的各个机构几乎都和驻外站有业务联系。
这样的业务联系还不仅仅限于执委会一级,实际上各个驻外站和临高的部委办之间的业务联系更多更频繁。几乎所有的临高部委办都给驻外站发过文件和指示。驻外站在临高的政权体系里是典型的九龙治水,人人可管,人人又不负责的状态之下。
裔凡利用往来账目审计的机会,亲自对高雄站进行过一次业务联系调查,发觉在临高的所有中央机构几乎无一例外都和高雄站有过业务联系。即使高雄目前并没有被赋予机械工业生产的任务,但是高雄站以为舰船维修为名,依然要求机械口在当地设立相当规模的机械制造厂。
如果要说违规,在高雄设立机械修理厂本身就是违规――因为在高雄的基本项目编制中并不存在,但是这个项目还是得到了追加的认可,因为在赋予高雄的任务中,它又是重要的人口和货物转运基地,海军的主要军港。
既然有了母港的定位,修船、船只维护都会牵扯到一些的机械制造和维修方面的需求。这么一来,在高雄设立机械厂也就顺理成章了,企划院也不得不加以追加立项。
推而广之还有其他方面的。最新的高雄的工业建设项目是炼硫厂。同时还要配套扩大和山区原住民的贸易往来。这个项目原本也不在高雄建设的具体规划中。突然提出其实和工业口又有直接关系,化学工业亟需大量硫磺来扩大硫酸生产――海南本地的万宁硫铁矿的供应已经接近枯竭,短期内能够大量供应硫磺的,除了日本的外贸渠道之外就是从台湾获取了。这么一来,原本打算以航运口岸和农业开发为主的高雄又多了硫磺采集这一资源任务。
由于驻外站的职责和定位是含糊不清的。并没有一部具体的规章来规定驻外站和部委办之间的联络和合作应该来怎样运行。这给了驻外站的元老以极大的权力运作空间,使得先上车后补票成为驻外站的运作的一种惯性措施。而各个部委办把驻外站视为“试验田”和扩大本部门业绩的大好去处。对驻外站的这种做法都是给予暗中支持。而驻外站长期处于人才、物资和资金的匮乏中,对任何来自部委办的“业务”都抱着十分欢迎的态度,甚至会主动去寻找项目来反馈给部委办。
执委会赋予驻外站的任务太大太宽泛,而给予的资源又相当少。有些任务需要大量资金和人力的投入,仅仅依靠少量的拨款根本不敷使用。但是驻外站要申请追加投资不但审批流程长,而且数量也非常有限。这么一来。为了刷业绩就会出现“不给资源给政策”的局面。裔凡认为,这是最危险的。
历史证明,“不给资源给政策”往往是许多弊端的发源地。另一个时空的很多被人诟病的问题就是从“给政策”这个口子上累积起来的。
裔凡虽然自命“契卡”,但是他骨子里还是个会计。有多少米做多少饭,量力而行,这始终是他的指导思想。但是现在临高的总体状况是“大跃进”式的。人力、物资、资金和设备都讲究“发挥最大效率”,其实玩得就是八个罐子七个盖,从中央到地方,想得都是空手套白狼的把戏。所谓上有好,下必效之。
驻外站的问题,主要责任是在执委会和元老院。如果驻外站的隶属关系、权力和职责这些基本关系不理顺,再怎么整顿也不会有效果。换人。废除项目都是治标不治本。首先就应该禁止驻外站和中央的部委办之间直接发生业务联络;其次,对各驻外站的定位和任务目标做出明确的规定,不得违规自行上项目――特别是那些“看上去很美”的自筹资金项目。有时候不惜做一些项目收缩。
不过,要说服执委会和元老院做出大规模的调整就得有充足的材料。裔凡考虑这次巡视先把重点放在驻外站的违规项目清理上。
“总之,驻外站的问题就是体制问题。”裔凡在自己的住舱内发聋振聩的吼道。
“首长,这是办公厅的通知。”奉华将最新的一叠信件和电报送到他的办公桌上。
“谢谢,你去把赵通叫来。”
“他已经来了,正在外面等候。”
“让他进来。”
赵引弓有点沮丧的看着放在最上面的办公厅给驻外站的“通电”。不用打开他就知道这是告知巡视组已经出发的通知。
巡视组要来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临高方面一直有私人信件和他交流,他对执委会和元老院的动向是一直很清楚。
总体来说,局面有点不太妙。特别是郝元这个罪魁祸首还没抓到。
他叹了口气,打开了电报,看到领衔的组长是裔凡,顿时打了个冷战。
裔凡这人他不熟悉,但是他那“把元老拉出去枪毙”的名言他可是如雷贯耳。摆明了有心要拿人血染顶子的人是最可怕的。接着他又看到了戴谐。马上不愉快的联想到他的职务。最后,他总算看到了一个比较无足轻重的人名,但是看到“政治保卫总局”,他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
这个组合实在让人没法淡定。“这不会是要直接把老子双规的节奏吧。”赵引弓暗暗忧虑道。
他又继续看了下去。巡视组上报的巡视路线是:高雄-杭州-山东-济州岛-日本-广州-雷州
第一个巡视地点不到杭州,还没等赵引弓继续咂巴里面的味道,赵通已经走了进来。
“进展怎么样?”
“还没有找到通缉的人。”赵通说,“我们所有的人都派出去了,衙门里的海捕文书也发了,四处都画影图形在捉拿。不过粘杆处已经在贾乐、曹光九和‘石翁’身上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正在追查。”
“他要沉在这杭州城里不出来,我们再这么折腾也抓不住他的。”赵引弓皱眉说道,“镖师那边的线索呢?”
“已经查到了他们在杭州的一些材料发给了京师站,现在还没有给我们具体的回复。”赵通迟疑了下又说道,“不过这件事最好是我们自己派人去查。”
“你打个报告给情报局方面,把目前的情况和我们的打算说一下,申请派人去京师。最近的事情能不能办成先不说,手续一定要完备!”
“是。”
“好,你先去吧,这些事情要抓紧!”赵引弓摸着脑袋,一点进展也没有。他想着又拿起电文下面的一堆私信。出于保密的要求,元老之间的私信在封皮上都是不署收件发件人姓名的,只用代号注明收件人。
他从来没有这么多私信过,赵引弓在临高也算是交游广泛,外派之后和临高的熟人之间也是尽量保持联络。因而往来的私信不少。但是最近从临高来得私信突然大幅度的增加了。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还有得干脆就是匿名信。
有直接署名“一个正直的元老”的,那是直接上来开骂:“好你个赵引弓赵公公赵皇上,你在杭州都干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主次不分、本末倒置、自作主张、自以为是,和那些土著官绅花天酒地蝇营狗苟,别忘了你的身份更别忘了你的使命,摸摸你的猪头好好想想,你的真正任务是什么?好吧咱先不说其他的任务,你赵公公守着杭州这片江南美女资源最丰富的地方居然在女仆采购工作上毫无建树,你自己倒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听说你搞了几百个幼齿在所谓的义塾里调教?你什么意思?想吃独食还是想搞个人崇拜自立门户?这几百个孩子为什么不送临高?难道临高芳草地的教学水平比你的义塾还差?说你占着茅坑不拉屎还真没冤枉你,你看看人家夸克穷,一个奴隶贩子不远万里花同样的时间就给元老院运来了近两百个“大洋马”,你呢?你还有脸自吹自擂鸣冤叫屈……”
有提合理化建议的:“为了杭州站工作顺利开展,减少临高方面不必要的阻力并获得更多人的支持,建议赵引弓同志大力收购符合元老审美观或特殊口味的处女,聘请江南名妓、老鸨名师调教培训(最好保留一两个裹脚的,有元老好这口),我们的目的是保护中国古典美女和保存具有世界遗产意义的传统高雅文化,具体要求标准你懂的……”
第二百零二节 贾乐被捕
有威胁利诱的:“老赵啊,这次杭州站事件在元老院里不满和反对你的人很多啊,鉴于目前的形势,要扭转元老院大多数人对你的不满还需要你在某项工作上做出更大的成绩才行。具体点说,大家的看法是在事关元老们的性福生活这一原则问题上,在满足某些元老特殊嗜好这一重要工作上,赵引弓同志对元老院的贡献还远远不够啊。当然了,哥几个对你的处境表示同情和理解,收购优质女仆也是长期细致的工作,不过老赵你要抓紧了,不然就算你这次过得了关,下次我们也保不住你。另外说一句,哥的要求也不高,陈圆圆和李香君一定要给哥留着,秦淮八艳其他几位你也别私吞了,早就有人把她们预订了,切记!切记!”
“你们这群下身思考问题的人渣!”赵引弓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这些私信不能不看,因为里面多多少少都带着临高方面的政治风向。
他仔仔细细的看了每一封私信,这些日子他和临高各部委办、各驻外站的私信、公函交换很多:有点交情的写私信,不熟悉的就是写公函,内容庞杂,说项目,谈工作经验,讨论计划……到处发送,不为看结果,就为从对方的回复中看态度。
总体来说,公文回复非常正常。已经推行的各个项目,部委办也没有打回票或者中止的意思在内。至于给各地驻外站的公文也得到了正常的回复,济州和高雄方面还就杭州目前的难民性别、年龄和职业技能构成发来过咨询函。
然而赵引弓多少有点明白。越是暴风雨要袭来,天空越是宁静。从各处的私信往来大致能够知道一点端倪――这次自己恐怕不容易轻易过关。十分有可能被召回临高开听证会。
他点着了一支雪茄,从书房里踱步出去。该做得应对他也做了。所有没有得到正式的企划院批复明文立项的项目没正式开始的全部下马,已经有了一定成效的也停止了扩张的计划。他盘点自己的业绩和企划院给自己的资源,觉得自己在杭州经营的几年费效比还是相当高得。对日贸易,生丝收购,出版印刷,难民收容……哪一项不是超额完成任务的?就说这对日贸易,虽然有日本站和平元老的大力协助。但是若非自己这里组织货源,组织航运,日本站卖个屁啊!
还有供应给高雄的生丝和杂货。与荷兰人的贸易协定里要交付的各种货物现在七成以上都是由杭州站组织供应的――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山海两路的功劳,但是自己作为组织者和领导者,怎么说成绩也不能随意抹杀吧。
“做人难,做做实事的人更难。”赵引弓夹着雪茄。颇有些自怨自艾。说到底。自己就是担任了方面大员,起居八座的遭人嫉恨……不,应该是给酱油元老的利益输送不够,自己真是傻瓜一个,尽想着怎么刷功勋,没想到这些功勋对酱油元老来说不痛不痒。要有切身利益的事情他们才会见你的情!他一下子“恍然大悟”起来。
山东和济州那边,在艰苦的环境下还在不断的从难民中挑选女仆候补生优先运回临高,相形之下。自己傻里傻气的埋头对难民子女和孤儿搞教育――自己真是蠢到家了!不但半点表扬捞不到,还被人怀疑有“自立派系”的野心……
正在这创造性发散思维的时候。赵通忽然来了,在他耳畔轻声说了几句,赵引弓顿时瞪大了眼睛:“真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