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秉坤道:“这树里话真这么厉害?”
董亦直道:“那当然,造船起楼,开路架桥,行军打仗怎么少得了数理化。”
黄秉坤心想这树里话想必就是澳洲秘术了,只听得董元老接着说:“不过数理化学的好,三观也要正啊。”看到黄秉坤一脸茫然,董元老解释道:“三观就是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这才看到黄秉坤释然的表情。
其实黄秉坤想的是,看来髡贼的秘术行的是道法,这十诫观、人参观和嘉志观想必是澳洲三座极其重要的道观,将来有机会定要参拜一下,窥个究竟。
黄秉坤又问道:“鄙人更听闻学子每日要苦练树里话的符咒,不但要背诵还要反复抄写。
董元老笑道:“那不是符咒,是公式――公式具有普遍性,能解决世间各种各样的问题,很重要的。”
黄秉坤听得心中一喜,这公式符咒定是髡贼起秘术施法的关键所在,于是虚心求教:“不知元老可否画……哦,赐教几个公式?”
董亦直心说你要这东西干嘛,难道参观一遍后,你真的开窍了,于是掏出笔记本随手写了几个数学和物理公式给他,黄秉坤拿过纸来翻来覆去的看,又问道:“不知最厉害的是哪个?”
董亦直随手指了一个给他说:“这个,这个最重要。”
黄秉坤如获至宝,将公式纸小心藏好,准备带回家去好好的参详一番。
当晚黄秉坤便坐在宿舍的书桌前苦练澳洲符咒,抄了十几页后总觉得不对劲,一拍头,叹道:“呜呼,尽然忘了髡贼画符施法需用澳洲笔,还需由左至右横写。”
于是立刻找到学校的小卖部里买来澳洲炭笔,也学着“澳洲书法”抄写起公式来,可是常年来从右到左,从上到下的书写习惯让他很不适应,不禁边写边骂:“论语云‘被发左衽’,这髡贼短发左书,果然海外呆久了变夷狄了。”
但是这符咒写的虽好,树立话到底如何讲他依然摸不到头脑――只好等黄平回来再问了。
考察团的行程到了最后一天――虽然前后不过待了二晚,但是对多数考察团成员来已经是归心似箭了。
在这澳洲人的学校里,留给他们的观感就是“自己是个没文化的人”,哪怕是最最低级的初小学生学习的东西,很多也是他们完全不明白的,这让士子们觉得很受伤。对未来前途的担忧更是让他们无暇再顾及什么批判精神了。
中国的读书人,一贯以学而优则仕作为自己的终极人生目的,当他们发觉自己的“满腹经纶”都不是澳洲人选“士”内容的时候,一个个都慌了手脚。
他们的所学虽然符合大明的取士标准,但是这些读书人心里还是很明白的,就本县的文风来说,再过一百年都不知道能不能出一个进士――能出几个举人都够得上修县志的时候刊录了。
如今有了澳洲人这家暴发户――不论他们是要夺天下坐龙庭,还是割据海南,对不得志的读书人来说都不啻于一次全新机会,若是能够早早的攀附上去,将来在新朝里混个一官半职总不成问题。参观团中颇有一些意在攀附上位的人,这次来芳草地也有窥探澳洲人选拔取士的标准。
现在澳洲人的学问居然和他们完全不一样,他们比之于这些学生有优势的,无非就是多认识些字,能作作诗之类的。
这么一来,这几位便一个劲的和经常出面招待他们的董元老拉关系,想看看能不能有机会来学“澳学”。
董元老笑吟吟的对此表示感谢,不过他表示,芳草地目前只针对少儿授课,对于成年人是不开班的,目前对成年人开得班只有扫盲教师培训班。如果诸位有兴趣的话,可以报名当净化营的扫盲教师,然后就有机会参加专门的培训了。
这番话一说,让众人的水退了好几尺――去净化营当扫盲教师的读书人倒不是没有,只不过都是些进不了学的童生,没了差事的胥吏,最强的也就是落魄的穷秀才,要他们这些人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读书人,要和这群人为伍,实在有些拉不下面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一百一十六节 芳草地参观记--归途
董元老见他们一个个沉默不语,知道这伙人心里还没放下架子,不由得暗暗叹息了一声。虽然传统读书人除了认字之外对元老院没什么价值,但是在社会风气上他们还享有标杆的价值。这些人如果能够转变,对元老院对整体社会的影响力将会有较好的作用――何况现在也的确缺少足够的有文化的人。
不过思想的转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董元老原本也没对他们的转变抱有多大的希望。当下打着哈哈就应付过去了。
今天是澳洲人的周末,家住本地的孩子这时候也可以放学回家了――因为一周只有一天假期,就显得尤其珍贵。芳草地的校门口,围着一些准备接孩子回家的家长。有的家庭呼奴使婢的一大群人来,有的还特意备了轿子,更有钱的甚至用上了马车了。
由于芳草地的教育宗旨是要泯灭学生的家庭背景,所以采取学生统一穿制服,统一配用学习生活用品,在学生接送上也有规定:凡是接送学生的,每名学生只许来一人,轿子马车一路要在校门口一百米意外的地方等待。
一般百姓和归化民家的子弟没那么娇贵:无论上下学都是自己走路或者搭乘公共马车、小火车。能来接孩子的大多是县里中产以上的家庭,其中颇有一些认识刘大霖等人的,纷纷过来打招呼。黄秉坤发现这里面很多都是县里大户人家的子弟,他稍一打听,来念书的不仅有庶出子女,连家族中最重要的长房嫡孙也有不少――看来县里的形势早就大变了,自己还真是孤陋寡闻了。
只见一队队的学生,在各个内务班班长的带领下,鱼贯的从各个教学楼出来,整整齐齐的走出校门后才解散。校门口顿时闹哄哄的乱成一团,平日里被管束的规规矩矩的小孩子们都和出了笼的猴子一般一个个雀跃追逐起来。又说又笑。整个芳草地大门口喧嚣一片。
黄秉坤准备和黄平一起回家,这样路上他也可以和黄平多聊聊。特别是那个和黄平拥抱的女孩子。这可是事关男女名节的大事――公然搂搂抱抱算怎么回事?他盘算着,黄平那小子真要喜欢,干脆和对方女孩子订一门亲也行,反正他也十五了。在临高讨老婆是件比较吃力的事,他真要有本事自己弄到老婆,倒也省得他为黄平娶妻的麻烦事了――这样也容易笼络他。
正在盘算。忽然门口的孩子中有二个跑了出来:稍微大些的男孩子拉着妹妹。脱开小伙伴们,小跑着来到刘大霖的轮椅前,毕恭毕敬的对着刘大霖鞠躬:“老爷,您好。”
“好,好。”刘大霖呵呵的笑着,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兄妹两人。“免礼,免礼。”继而又问他们在学校的生活学习,知道最近一次的年度选拔总评定的时候兄妹两个在各自年级的总排名中都上升了几十名,如今都已经进入了本年级前三百名的选拔组。
这选拔组可是非同小可,在芳草地内每个年级年度总评定成绩的前三百名学生就是选拔组成员,选拔组成员不但可以享受奖学金,而且就有了机会挑战进一步选拔进入快班组。
一旦进入快班组。只要不被考试淘汰,将来就包送以全额奖学金学生的身份进入中学部学习,那是妥妥的未来“精英”。不但学生个个知道这点,就是学生的家长也很清楚这其中的差别。黄秉坤也从黄平那里了解到学校有这么一个制度,知道有许多学生为了争取这年级选拔组的资格,休息日从不回家,日夜苦读。
即使这样苦读,在平均每个年级都有数千人的基数上要进入前三百名。这个难度也就可想而知了。所以每次年级总评定都会引起一番学生们的情感激荡。黄平的成绩远在一千名之外,早就不存什么想头了。
没想到刘家的二个孩子居然这么出色!黄秉坤不由得肃然起敬,果然是书香门第之家!
刘大霖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说道:“这是我府上赵管家的一对孙子孙女,现在入了澳洲人的学校也都出息了――没想到也都是读书种子。”
“呵呵,府上是书香门第,就是下人的孩子也能熏陶的如此出色。”王赐赶紧来凑趣。
这话在士子们看来都是恭维话。没想到这兄妹俩人一听之后不但没有行礼致谢,反而面上露出了不快之色。
刘大霖宅心仁厚,赶紧出来打圆场,岔开话题问起赵管家的孙子今年的高小一年级总评定第一名是谁?
“今年是个女孩子呢。”他说道。“叫戴嫣。”
“是女孩子?!”众人一起面露惊讶之色。芳草地有女学生,这对他们已经不是什么有冲击力的新闻了,但是一千多个高小一年级学生中脱颖而出的第一人居然是个女孩子,这对他们的三观来说未免太具有颠覆性了。
在他们看来,髡贼让女孩子大规模的读书纯属一种“海外奇俗”的移植而已,对女孩子来说也算是一种恩赐,没有人想过高小一年级总评定第一名居然是个女生。
“那就是戴嫣!”赵家的孙子忽然一指他们身后,“总评定大会上我见过她!读书好厉害!”
众人一起转过头去,看到一个十多岁的少女,留着女学生统一的短发,穿着芳草地的深蓝色校服,和自己面目沧桑的父亲走在一起。孩子的父亲穿着打着许多补丁的土布衣裤,还留着发髻,一看就知道不是归化民。他身上还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海货的腥臭味,大约是个渔民或者赶海的。
原本大家见那少女面目较好,肤色也算白净,还以为是哪一家中产人家的孩子,原本想打个招呼,见识一下,一见居然是个贫苦无知的普通百姓,顿时都没了攀谈的兴趣。
黄秉坤在五味杂陈中等来了黄平――黄平似乎对二少爷亲自等他回家并不是十分的感激,反而面上流露出拘谨的意思来。黄秉坤要他向诸位参观团成员行礼,他也一脸老大不情愿的神情,黄秉坤看了不由得心中暗暗叹息――回想从前他出去拜客,黄平送贴请安那种利落劲,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
由于芳草地学校的规模越来越大,就学的孩子越来越多,临高城铁也修到了芳草地,连接了县城和百仞城。考察团的诸位因为居家各不相同,就在站台上分手了,黄秉坤一方面自告奋勇要送刘大霖回去,另一方面他也得到县城外的公共换乘站才能坐到公共马车回黄家寨去。
站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排着队准备坐车回家的学生,看到刘大霖一行人过来,站台上的学生们自动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让他们排到前面去。
刘大霖夸赞了几句孩子们懂事。其中一个孩子答道:“老师们都教了:要尊老爱幼,要帮助残疾人。老爷你腿脚不好,让你优先上车是应该的。”刘大霖哈哈大笑起来。
呜――随着一声汽笛声,铁制的火车车轮滚动了起来,带着满满的一车人,喷着黑烟沿着铁路向临高县城的方向行进。参观团的成员买了最后一节的头等车票,免得与前面车厢那些原来的佃农、长工、还有什么职工们挤坐在一起。
大家遵刘大霖为长,让他坐在了窗边,可以看看沿途的风景。刘大霖望着窗户外铁道旁的风景。恍惚间已经记不清澳洲人没来之前是什么样子了,似乎文澜河对岸冒着烟的工厂从开天辟地就一直存在似的。还有连成一片的良田,澳洲人为自己的移民新建的村落里成排的房屋……
田地里往来劳作的农民和郁郁葱葱的长势,预示着今年又是个丰年。丰年,临高在澳洲人来到之前,似乎从没有丰年。
“真美啊,可惜---”刘大霖喃喃的嘟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