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世纪宗氏屡次卷入主家兼盟友少贰氏在九州、中国地区的混战,损失不小,最终少贰氏败落,宗氏自己在本土的飞地也所剩无几。
丰臣秀吉侵朝前,命宗义智与李朝交涉“借道伐明”,最终也没交涉下来,还多有欺诈蒙骗行为,并且遭人揭发。为表忠心,第一次侵朝战争时宗义智动员了对马国16-53岁的全部男子,拼凑了一支5000人的大军跟随加藤清正和小西行长登陆,不过就像宗家参与的其他战争一样,对马的渔民上了陆地就败多胜少损失惨重。到第二次侵朝,宗家拼上老本也只拼凑了1000来人。
如今以宗家的力量自然不可能独立发动一场进攻战,何况回来的家臣和商人已经添油加醋的了这股海匪的“大黑船”、“大铳”(火炮)和铁炮如何可怕,以至于宗家很怀疑对方是某种新得南蛮人而不是什么简单的海贼。
宗家当小大名吃的就是日朝管道这碗饭,要不然也不必理睬澳洲人。结果虽然七个不情八个不愿,经过一番讨论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像当初朝鲜派遣“探贼使”去对马试探议和一样,宗家也派了个“探贼使”来济州交涉,只要济州的不管哪路好汉能放回船只,解除封锁,其它事情都好谈。
第四百二十一节 使节
而且要事不宜迟,现在已经是七月了,进入夏季之后日本列岛周围台风增多,一般不再出海远航。
宗义成派出了一支小小的使团――当然是秘密派出得。幕府对各种南蛮人都很警惕,万一要是知道本藩私下和新来的南蛮人接触,少不得又是一场风波。
一艘日本帆船缓缓的侧风驶向济州岛。说是日本帆船,实则就是一艘中国制造的广船。日本但是的造船业很不发达,一般远航的商人都是从中国或者东南亚买船。
因为是在异国买船,所以船只的吨位普遍不大,这艘船的载重量不过70吨,满排也只有一百多吨,是艘很小的船只,只相当于元老院海军的三级特务艇――最小的一种特务艇的级别。
对马的水手很熟悉济州岛这一代的水文,当初侵朝失败,宗义智从釜山撤军之后为避开朝鲜水师追击,曾假道济州岛回国。
船在距离济州岛十多海里处就被巡逻艇拦截住了――在殖民和贸易部的要求下,第二舰队在对马海峡设立了封锁线,严禁一切船只往来朝鲜和日本之间。
对马守的使臣是宗义成的家臣长船严七郎和长崎商人竹屋宗正,长船家本来是宇喜多家臣,宇喜多秀家在关原战败后被流放,家臣成了浪人各奔东西,年少的严七郎身无长技,几经辗转投靠到了对马守门下,一直被作为外交炮灰使用,好在日本已经天下太平。大名间的外交斗争无非是些利益瓜葛,不会为难对方使者丢掉性命。无非是跑腿受累罢了,对这个俸禄只有五十石下级武士来说已经是不错的差事了――起码在奉公期间吃饭不要自己掏钱。
竹屋是宗家的远亲和商业代理人――这年头商人多半还兼任外交任务,竹屋宗正在长崎和中国商人打过交道,能说一口汉语。――据被遣返的商人说自称澳洲人的这伙人说得是汉语――虽然口音很怪。而且他道听途说了许多关于澳洲人的事情。算是二手“澳洲通”,便被请来帮忙。
这次出使也是竹屋想要的,不管怎么说澳洲的货品在长崎也很受欢迎。澳洲货目前只是少量的被销到日本,主要集中在奢侈品方面,价格非常昂贵。而且几乎全部控制在那些中国商人手里。
货少又俏,当然轮不到竹屋来经销――竹屋在长崎只能算是中等商户。在长崎的商圈里地位不高。想直接从广州进货,他在幕府里也没什么门路,拿不到去广州的朱印状。好在自己还有一条船,经常利用宗家的关系私下跑跑朝鲜,贩卖些货物。富贵险中求,这次就主动请缨,出人出船还出资筹办了一批贡礼,承担了济州求和的任务――当然正使还是长船严七郎。
听说来者是去济州岛求见“澳洲人”,巡逻艇派出武装人员登上了这艘小帆船。接管了要害不满,随后使者的小船就巡逻艇的押送下往朝天浦航去。
竹屋被宗义成招去的时候。绘声绘色的大讲了一番道听途说来的澳洲事迹:琼州大破明军,大铁船炮轰白鹅潭之类,林林总总的各种“澳洲货”,加上被放回来的商人添油加醋的控诉过劫持他们的“四芒星旗大船”是如何疾走如飞,如何的枪炮如林云云……虽然其实只是些特务艇和巡逻艇而已――这些都已经在对马守中府上下留下了澳洲人不亚于南蛮的印象。
这番如同神话一般的演义,自然也有许多人不信得――认为未免太过夸大其词。然而当使者的船靠近朝天浦的时候,港内停泊着的一排h800,浅黑色,在海浪中轻轻摇晃的巨大身躯让使团颇为震撼。
往日本去的中国商船中颇有一些载重吨超过五百吨。满排近千吨的大船,但是比起满排1400吨,有着巨大桅杆和漂亮船型的h800还是显得小了点。和葡萄牙人或者荷兰人的南蛮大海船不相上下。
竹屋在长崎当商人日久,在日本是极有见识的一个人,各式各样的中国海船和南蛮大船都见识过。
就吨位尺度来说,h800并不比其他海船更大,但是整整一排这样的大船停泊着。视觉上的冲击比孤零零的一二艘大海船要强得多:长崎港内不管是中国海商的船还是南蛮船,每次不过来一二艘而已。
就在这些大船的周围,还停泊着许多小一些的船只。即使是这些船也都比他们这艘船大多得多――甚至比他们见过的大多数船要大。
这次大规模的集结船只并非是为了炫耀武力,而是第二舰队和运输船团在济州等候入夏前的最后一次开航――随着夏季的降临。台风季的到来。海上航运将告一段落。包括所有的蒸汽战舰和h800在内的大多数船只将返航各自的母港。按照海军军令部的命令,蒸汽战舰全部返回临高维护,h800返回香港进行维护,其他风帆船视情况在济州、高雄和香港接受维护检修。
海军的大规模的“歇夏”不仅是为了躲避台风,也有休整队伍的用意。
持续了大半年的密集航运和护航,使得海军的船只和人员都显出了疲态,蒸汽动力船只原本性能就不太稳定,已经多次出现事故,亟需进厂维护,而人员的疲劳度也达到了极点――由于缺少后备人员,水手都是超负荷工作。
甲板上的使团顿时鸦雀无声。这样的一股“海贼”或者“南蛮”,都绝非善辈――就这直接强占济州岛的力度,恐怕也不是一般南蛮商人和海贼能干出来得事情。
平秋盛并不清楚来使里还有二手“澳洲通”。不过不管对方什么来头,头一两天自然要先冷冷他们,便安排他们到朝天浦驿馆住下。房间里照例摆上澳宋宣传画册:一半是莱布?特里尼和他学生的画作:临高的建筑和风景,威风凛凛的伏波军,野上隼夫船集风格的舰船,史诗风格的战斗场景――大多是某元老私藏的战锤40k图片ps改绘,当然也掺了一些前时空的东西……总之先震撼晕了再谈。
第三天一大早,平秋盛在朝天浦商馆里召见对马使臣。
“我乃对马国使者长船严七郎兵卫,奉国主之命,令你等……”
平秋盛面无表情,脑袋里飞速思索着昨天晚上复习过得有关对马宗家的功课……
对马国不大,家臣团不小,以前的主家少贰氏衰败以后家臣团整建制逃到对马,小西行长作为前代家主的老丈人,掉了脑袋以后又来了一伙流浪家臣,然后还有七零八落自己漂泊到此的……比如长船严七郎一家。
家臣一多,吃财政饭的人就嫌多了――这还不是主要的问题,因为来源复杂,加上僧多粥少,免不了就会有多个山头,彼此争权夺利。
由于宗义成对柳川、须佐那些家老势大不满,有意扶植没根没底的外来家臣,严七郎才算拿到了一年五十石俸禄,住在城下町的长屋里,还要奉公,日子苦得一逼,比足轻强不了多少。按幕府的法度,武士不能打工,也没有土地,要靠老婆给商人家带孩子贴补家用。这次作为正使,一身行头都是主家借的。
不过长船家毕竟服侍过大佬级人物,气焰绝对嚣张,严七郎的两个哥哥都是在交涉的时候耍狠切腹而死,他也是靠敢拚命能诈唬才成了家臣。
“你可知罪!”平秋盛听完他冗长的言辞,把脸一拉,心里想:“你大爷的,老子比你丫还横。”
“本官乃太府寺卿领沿海制置使麾下提举济州市舶使,乃上国差遣。你家主才是个从四位下的侍从,竟敢遣人来此不逊!莫非你家主是着你来开战的?那我便令海军即刻收押你等船只,明日舰队启程炮轰倭馆!踏平对马!封锁长崎!”
“两位大人息怒,且听小人一言。”竹屋宗正急得差点蹦起来,要是那些“澳洲黑船”真的开到长崎,江户必然震动,相关人等落个切腹就算好的了。
“我等此来并无兴师问罪之意。”竹屋委婉的说道,“本藩与朝鲜之贸易,由来已久,并未有任何触发澳洲之处,不知为何占据济州岛,拦截我船……”
“这济州岛本我大宋国土,伪元灭于伪明之时,被高丽夷逆窃据,今日我澳宋光复旧领,你等可有话讲!?”
“旧日之事,且与我日本无关,是非短长,我等也不便妄言。只是这船只系本藩所有……”
“你对马国既是东瀛藩属又是高丽藩属,我帝国现无意征服日本,你家主是要当高丽人还是要当倭国人?”
“对马乃日本藩国,外附朝鲜是为从权,我家主不欲与贵部开战,且我神国自家康公以来,诸位大君皆以天下安静为己任,约束诸大名不起外衅。”竹屋知道对手实力强大,耍狠的没什么意义,只有表现自己充分的“爱好和平”才行。
第四百二十二节 协定
“话说,你说江户大君,我正好想给他写封信,有一事不明,还请指教。”
见对方开始缓解气氛,二位来使松了一口气,不过腹黑流从来都是在这种时候发力:
“到底应该叫‘日本大君’,还是‘日本国王’”
“自秀吉公不受日本王之印我国天下人便称大君。”
“那好。”平秋盛拿出来一个文件夹,“你来看,这秀忠公的国书上却用‘日本国王’之印。”
1607年日本和朝鲜议和之时,对马国受德川家康委托要求朝鲜遣使,朝鲜方面提出要求日本递交国书引渡破坏王陵的罪人,宗义智和家老柳川智永,玄苏和尚伪造了一份国书,并且随便抓了几个罪犯弄成哑巴送了过去。朝鲜人明知对方作假,还是派来了“回答兼刷还使团”,双边关系得以恢复,但是一个谎言要用千百个谎言掩盖。
由于幕府并没有真的递交国书,朝鲜方面回复了一份国书又把宗义智架到了火上烤,于是宗家三人组又篡改了朝鲜的国书,德川不知朝鲜是回复国书,于是又给朝鲜回了一份,宗家三人组又篡改了这份……于是来来往往,宗家三人组篡改国书十几份,直到全部病故,他们的后人又继承先辈光荣传统继续篡改事业,直到1634年柳川调兴挑起事端告发了此事,最终将军家光反复权衡之后再次饶过宗家,把柳川氏流放。此后两国的统治者见到的国书才是正版。
此事是东亚外交史上著名的“柳川一件”事件。这种现代看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当时的东亚是不鲜见的,为了“面子”、“正统”、“国格”问题,当时东亚三国没在这方面少折腾过。万历援朝期间中日之间也闹过类似的假使节、假国书的事情。当时的消息闭塞,而且国与国之间信息传播速度很慢,通外语的人才又少,即使是上位者也不得不依赖极少数人来通使,大有舞弊的空间。
d日之前于鄂水就专门从日本韩国的电子图书馆里搜集到了不少篡改国书的pdf,本时空里柳川还没有告密……这二位使者眼下已经惊得汗流满面了。
虽然长船和竹屋都曾经在酒桌上听到过有关风传,不过并没有对证。如今这伙来历不明的澳宋人居然把和原件一模一样的东西扔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