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1145节

“钟博士,请您留步。”

“什么事?”

“我有一点个人的小小请求。”邦库特先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您知道,天花一直是一种非常凶险的瘟疫。”

“是的。”

“我在荷兰和巴达维亚都听说过,中国人有一种预防天花的手术,可以使人在不发生生命危险的情况下感染一次轻度的天花,然后终身不再得天花――”

“没错。这叫人痘术。”钟利时点点头,反问道,“您想为孩子接种人痘?”

“您大概也看出来了,我的孩子们都没有出过天花。我希望他们能够躲过瘟疫之神的魔手……所以这次我愿意冒险带他们到亚洲来。但是在巴达维亚我向中国人打听了具体的接种方法――我略懂一点医学:这种主动感染的方式并不十分安全,还有相当高的死亡率……”邦库特先生显得很是焦虑。

钟利时点点头。人痘术虽然在预防医学上是一个创举,但是就危险性来说比牛痘大得多。

“这时候有人告诉我,澳洲人掌握一种特殊的人痘术,能够让接种者百分之百的安全……”

钟博士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位东印度公司的高级官员会冒险带着一双儿女航海万里――从荷兰到巴达维亚,正常的航程超过一百六十天――冒着海上失事的危险来到东亚。除了要满足儿子“看世界”当博物学者的愿望之外,还有这个意图在内。

的确,临高现在给所有收容来得难民都接种牛痘――这是疫苗中最容易获得的一种,基本上杜绝了天花的感染。这种名气看来也渐渐的传了出去。

他当下和颜悦色道:“这个问题不大,我向魏市长提一提。”

高雄原本就有专业防疫人员在为难民接种牛痘,再加几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太感谢您了!”邦库特见他并不推脱,心中大喜,立刻行了个礼。钟博士不由得暗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是我的一点小小礼物,作为感谢之用。”邦库特先生拿出了一个漂亮的小盒子。

“这个……嗯,”钟博士虽然很好奇,但是根据元老院的纪律,元老是不能和土著私相收受礼物的,当即他委婉的拒绝道,“邦库特先生,我们是不能私下收取礼物的。您的礼物要在正式场合馈赠才可以……”

邦库特见他说话的神情很是坚决,在巴达维亚也听说过澳洲人元老的“廉洁”,所以不再坚持。

“先生,”韦斯特里插了上来,“我到哪里可以向您请教呢?”

“就到海关来吧。我正在海关进行一项工程。”钟利时指着窗外的海关大楼,又对含笑站在一边的惠更斯先生说道,“我想惠更斯先生说不定也有兴趣。”

第三百九十节 惠更斯

钟利时回到市政府,把情况和魏八尺等人说了一下――本地元老虽然不少,但是多系临时出差性质,不是高雄前委的成员,毋须参加前委会议。不过八尺为了在形式上尊重下元老院的权威,在议事的时候总是通知一下,来不来悉听尊便。

想洪劳军、史大富这样的元老,平日里除非是事关自己的工作,否则是从不参加前委会议,海军的元老一般也不来参加。

这次会议室里倒是来了不少人,一个个嘴角带笑,双目含春,有几个还在会议室里来回的走动,吸着雪茄,不时还有一阵说笑声,显得很是活跃。

钟博士一进来就觉得气氛不对,当下硬着头皮先谈了谈具体的安置情况,又把邦库特先生的要求说了一下。

“牛痘没什么,这个我可以做主。”魏八尺想了想说,他手里夹着一支巨型花冠形南海雪茄,和他的脸型有点不般配。“你说这二个荷兰人跑这里来到底有什么目的?要和我们谈判?”

“我看没什么具体的目的。”钟博士说道,“总督的使者说:是一次私人访问。”

柳正说:“我看这两个荷兰人是不怀好意,恐怕是间谍!”

“间谍那是肯定的,别说这年头了,就是几百年后外交官不还担负搜集情报的义务。”魏八尺不以为然,“反正给他们亮亮肌肉,以后说不定就能叫荷兰人直接从大员滚蛋,也省得我们动粗。”

大家最感兴趣的是小洋马――元老们对荷兰人居然会不远万里的带着孩子到东亚来感到疑惑。现在听到钟博士介绍是为了种痘倒是释然了。毕竟在这上到皇帝贵族,下到黎民百姓都闻“花”色变的时代,一种可以预防感染的医术足够让人冒着这样大的风险了。

再者以他们的身份地位,航海过程固然艰苦,毕竟不是苦逼的水手和小商人,不用冒着风险去乘坐需要不断抽水才能浮起来的破船,也不会因为长时间食用低劣的食物和过度操劳而丧命,安全性还是有一定的保证。

“说起来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魏八尺问道。

“按照大员来得使者说得,是惠更斯他爹是代表亲王来得--也就是说他代表七省政府来,而不是代表东印度公司。至于邦库特先生。他是东印度公司的高级商务员,至少也和这里的汉斯?普特曼斯一个级别。”

“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荷兰人要派出一名外交官和一名高级商务员到台湾来?还专门派出一艘船?难道就为了送他们的孩子去接种牛痘,顺便看看我们的建设成就?荷兰人不会是有病吧。”柳正还是感到奇怪。

“我认为他们的目的是和幕府去谈判解决滨田弥兵卫事件。”魏八尺对这个问题已经考虑多次,他说,“从1626年起到现在正是日荷贸易中断,按照历史的走向,也正是在今年,最终以荷兰人妥协而最终得到解决的。”

如此一说。大家都比较释然。与日本的贸易的确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东亚最重要的贸易活动,可想而知他们对解决这一问题迫切程度。

“我唯一觉得奇怪的是这位荷兰政府的代表――康斯坦丁?惠更斯先生并不是东印度公司的雇员。而七省联合政府一般也不会插手东印度公司在亚洲的活动。”

李迪说:“惠更斯应该是更多的冲着我们来得――毕竟我们现在已经是东亚的大势力了。”

“这也有可能。”魏八尺点头,“我们就招待招待他们,看他们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接着他对钟利时说:“这事情就交给你了。我看你对人惠更斯老爹很有兴趣么……”

钟利时赶紧辩白:“我是对他儿子……”忽然他发觉这样的说法也不妥,赶紧话锋一转:“他们是客人,我们自然是要尽地主之谊了。”说着他又看了下众元老,语重心长的说道:“人家都是客人,千万可别干出啥让客人害怕的事情来――体面些。”

当场全体元老纷纷表示自己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绝没有一点丧尸的想法,全是元老院的“绅士”云云。接着纷纷表示应该举办一个盛大的招待会来招待荷兰贵宾。魏八尺对此尤其来劲:

“一定要好好招待我们的洋……不,客人。”他说着雪茄乱挥,“让他们充分的体会到我元老院的热情好客和对荷兰人民的深情厚谊。”

黄昏时分,钟利时与几名厨师在海关的厨房着手准备款待招待会菜肴。

钟博士除了学富五车之外,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不仅爱吃而且爱揣摩着学做。在临高的时候很早就自己开伙做饭。太白天文台落成之后,科技部的同仁们只要弄到了好得食材或者是找到什么合适的借口。就会聚众去天文台让钟博士掌勺“搓一顿”。有人戏言,太白天文台里除了仪器设备多,就是厨具多了。

他这次到台湾来出差也为自己的口腹之欲做了充足的准备。各种厨具和调味品装了满满一箱子。海关大楼里一直空置的厨房也就归他使用了。

这会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钟利时嘱咐钟小英看好熬煮着番茄浓汤的罐子。自己则拿着一把锤子在敲燕皮用的肉泥。等准备好燕皮,他回头吩咐小英把调好味的肉馅拿来,却发现身后帮忙的人居然是惠更斯。

钟利时惊道:“惠更斯先生?您怎么……”

惠更斯微微一笑,对钟利时道:“我对烹饪也非常有兴趣,刚才听您的女儿说您擅长烹饪,尤其是烤鸭非常好吃,我想来看看您烤的鸭子和我们那边的烤鹅有什么不同……”

“欢迎!欢迎!只是您不要嫌弃厨房乱就好……”钟利时一边招呼着惠更斯。心中暗暗奇怪:钟小英什么时候会说德语了?至于这几个荷兰人,要能说几句不成调的广东话就算很难得了。

钟利时回头看了一眼,见钟小英正手脚麻利地给鸭子打气,一边打气一边还和金发少女在说笑。虽然听不出在说什么,但是看得出两人正在交流。

“小英!?”钟利时大吃一惊。

惠更斯大约看出了他的诧异,不由得微微一笑,说:“您不用感到奇怪,您的女儿并不会说德语,不过克雷蒂亚在船上和巴达维亚向中国水手和商人学了不少中国话……”

“是广东话吧。”钟利时说道。

惠更斯不解:“那不就是中国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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