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1061节

渔村虽然有渔获可以补充食物,但是收购海产的商人盘剥极重,粮食卖高价,鲍鱼海参却不值钱。渔村里的百姓过得是一种非常惨淡的贱卖贵买的商品经济生活。

长期挣扎在饥饿线上的人,对吃饱饭有着强烈的期望。亦是最可利用,能够爆发出最大破坏性力量的一种动机。冯宗泽用得手段不新鲜,但是一样有效。

海女们释放出去没多久。很快就把逃亡到山里的村里的百姓们都给动员回来了――大多数人家原本就是身无隔宿之粮,又断了每天的渔获,躲在山里早就捱不过去了。现在听说来得“短发倭”来招抚,也就下山了。

冯宗泽等百姓们都回来,专门到村里开了个会,要村民们继续出海捕鱼捞取海产,只不过获得的渔获要全部出售给他们:用粮食和其他日用品支付货款。

百姓们当然愿意――不愿意他们也没有选择:商人们显然不会再到这里来收买干货,除非他们抛弃家业背井离乡的逃走。

先以经济利益诱惑,再从量变到质变,这是元老院的民政工作的一贯办法。

处于饥饿绝望中的老百姓是最现实的,谁能让他们吃饱饭,有衣穿,他们就会追随谁,哪怕只是一张远期支票,只要你描绘的出色,照样能拉起队伍来。

冯宗泽毫不怀疑在他们的润物细无声之下,从渔民村很快就会走出本地的第一批带路党。

朴德欢和朴德猛兄弟和十几个被特侦队抓到的俘虏一起送到了城山。

兄弟两人一路上昏天黑地,担惊受怕。不知道这伙奇形怪状的倭寇准备把自己带到哪里去。按照那些岛上流传的恐怖故事,倭寇抓了俘虏之后要开膛破肚,用人心下酒;就算不那么恐怖的故事,也得被带回日本去奴婢。

相对于前者,后者对这兄弟两人还好接受一些:反正在济州岛也是当奴婢。只是担心语言不通,恐怕很难过日子。当然朴德欢心有不甘:毕竟弄地准备盖房已经花了他不少积蓄。要是给虏到了日本,就得一切从头开始了。

终于被揭开头套安置下来之后才发觉自己到了旌义县城――他们曾经受济州监营的差遣到过这一带。更让他们吃惊的,旌义县城已经落到了倭寇的手里!城里城外,到处是背着“铁炮”的短发短衣的倭寇。

暂时没有离开济州岛让他们心情稍安,俘虏们被统一按照到旌义县城。济州岛前指在这里办了一个“学习班”,准备大举培养本地带路党。

捉到的俘虏经过甄别:反复的审问,直到俘虏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部供述出来――不仅有当地的情况,还有每个人的自身。

冯宗泽每天阅读审俘报告,检查其中是否有可用之才。朴家兄弟立刻进入了他的视线。

朴家兄弟是官奴婢出身:被压迫的底层,而他们又是中人出身的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从过去的少爷沦为比白丁还卑贱的贱人,身份地位和生活上的巨大的落差只会给他们对现有的体制产生巨大的仇恨。两者加起来,那是典型的“苦大仇深”。

冯宗泽知道,这类人的仇恨是全方面的,恨意是扭曲的。虽然因为个人的力量太渺小无力改变,只能安于现状。但是一旦有机会给他们报仇,他们爆发出来的力量是极具破坏性的。

毫不犹豫的叛卖和痛快淋漓的复仇。冯宗泽心想,这太完美了。

也许他们不是合适的建设力量,但是在充当带路党,破坏旧世界旧秩序上会不遗余力。

更为出色的是,他们是中人子弟,受过良好的教育,能书写阅读汉字――就是不会说。

比起首鼠两端的当地小吏,朴家兄弟的潜在价值更令他欣赏。

当然,这样的人在他们接收的旌义监营和各屯所的官奴婢中应该也有。不过能够马上运用于济州的倒是只有他们两个――济州岛三城中,济州城的价值最大,只等两县的局面稍稳定,立刻就要拿下来。

冯宗泽决定亲自来做这两个人的工作。

在反复阅读了他们的材料之后,冯宗泽把朴家兄弟叫到了审讯室。

随口问过几个简单的个人问题之后,冯宗泽问道:

“朴德欢,你多大了。”

“小人二十了。”

“婚配了没有?”

“没有……”朴德欢不安的说道,不知道这倭寇老爷问这个干什么――这几天他已经感觉到了,来人绝不是倭寇。他们说汉语,写汉字,十有**是大明来得。

但是大明的人,绝不是这副摸样。朴德欢还记得自己少年时候随父亲入值上衙的时候,见过大明来得使者。不管是官服便服,官吏还是奴仆,都没有髡发的,更不用说这种奇怪的对襟小褂了。

“二十岁的人,不小了。怎么没娶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朝鲜的士大夫们都是儒家信徒,信奉儒家典籍到僵化的地步。朴德欢既然是中人子弟,受过教育,这套学说肯定早就深入他的内心了。

这一问,把他最近筹备婚事的种种艰苦烦难都从内心深处激发了出来,又由此想到了死去的亲人们,特别是死在路上的祖母和母亲要他“传宗接代”的往事。不由得眼圈一红,强忍着说道:

“小人是官奴婢,嫁娶非自身之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八十九节 占领

“官奴婢就不许婚配了吗?”冯宗泽故意问道。

“婚配可以,只是事情多磨。多不能由自身。”朴德欢见这“髡人”大官言辞温和,对他态度很是关心,心中不禁一暖:他们是卑贱之人,平日里被人呼来喝去,就是在官员们面前得宠一点的官妓都把他们视若奴仆。当下情不自禁的将自己筹备婚事的历程一一道来,不自觉的成了他的诉苦:把自己少年时候和弟弟二个人流放到岛上,遍尝人间苦难的往事都说了出来,说着说边眼泪直流。忽然他发觉自己失态了――赶紧用袖子擦了擦脸。

“叫老爷见笑了。”

“原来还有这许多折磨。你一个人带着弟弟在这里度日,真得不容易。”冯宗泽暗自点头,其实人求生的意志还是很强的。锦衣玉食的官宦子弟,一朝落难忍辱偷生,咬紧牙关一路苦捱,在这济州岛上存活下来,还能把幼弟抚养成人,也算是难得的励志故事了。当下夸奖了几句,又故意问道:

“你和兄弟都识字,能读书?”

“是,小人和舍弟幼年时候都开过蒙,只是舍弟年龄幼小便失学,未及开笔。只认得些字而已。这岛上即无书籍又无笔墨,想教他也不容易了。”

“哦,这么说来你们过去都念过书,不是两班就是中人。肯定不是卑贱的白丁了。”

说到自己以往的身份,朴德欢又流泪了:“小的辱没先人,小的原是中人子弟。”话及于此,触到了他心中的痛处,再也忍不住了,不禁伏在地上嚎啕痛哭起来。

冯宗泽心道:就是要这个效果。这样的人因为绝望原本已经把自己的过去封印起来,现在他把封印打开,喷涌而出的得痛苦是痛彻心扉的。

随之而来的,必然是极端的仇恨。

为了复仇。他们甚至会不惜烧毁自己。

冯宗泽没有说话,任由他痛哭流涕,尽情发泄。

当天晚上,冯宗泽叫人给他们兄弟洗了个澡。做了全套净化过程,又发给了全新得归化民的制服,又带他们去吃饭。

随后,冯宗泽关照把他们单独关押,让他们充分有时间消化他说得话。

他相信,一旦给他们的心里点起了复仇的火焰是不会轻易熄灭的。

第二天一早,天色微明。工作人员把脑袋剃得精光的朴家兄弟带到城山基地。领进基地里冯宗泽的大帐篷的时候,冯宗泽已经知道他们下定决心要当带路党了。

“很好。”他赞赏的点了点头:“坐。”

朴家兄弟哪里敢坐,冯宗泽说道:“既然净化了,你们就是我们的同志了。同志同志,志同道合之士。”

“愿听老爷差遣!”朴德欢大声说道。

首节上一节1061/2050下一节尾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