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分界 第231节

  当然,对这个世道的人来说,其实是常态。

  别说车把式与伙计没当回事,就连张阿姑也默默的忍受着。

  一行人里忍不住的,倒是胡麻与周管家,两人一个保持着转生者的某些习惯,另外也是在李府做管家,精致日子过习惯了。

  先睡了一觉,胡麻才与张阿姑出来,陪着她在城里的纸扎店逛逛,采买一些走鬼人所需要的物件,什么香烛黄纸,纸人白幡,朱砂符纸,浸过黑狗血的红绳木钉等等。

  早先他们虽然与商队换了一些,但只是常备的,勉强能用,却不够张阿姑使出本事来。

  胡麻带了足足的银子,张阿姑也是省着用习惯了,采买起来当然没问题。

  不过胡麻也好奇,无论张阿姑买什么,都要问一嘴作用,张阿姑脾气好,便也一一的都跟他讲了。

  便如香烛黄纸且不说,纸人是用来烧给游秽,当仆人用的,朱砂符纸自是用来镇邪的,浸过黑狗血的红绳木钉,可以镇鬼,也可以驱邪。

  就连那些被人用过,缺了边角的铜钱都有用,这上面沾了人气,能定人的生魂,能当引子。

  “这就是走鬼人用的镇物?”

  胡麻想起了镇岁书里的描述,总觉得很多方面,确然与走鬼人相关,只不过,走鬼人的路子更杂些,描述起来也接地气。

  “最多只算阴物,算不上镇物的。”

  张阿姑似乎也有些意外于胡麻居然知道“镇物”这个名字,笑了笑,向胡麻解释道:“镇物都是有了法力的,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克制邪祟,帮助上坛人施法,或是直接当成家伙用。”

  “除了平时的经验与生克之法,对走鬼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镇物了,有了镇物,很多时候就好办事。”

  “现在咱们买的,只是些惯用的东西,最多是沾了点人气或是阴气的事物,还算不上镇物,当然,用法上倒差不多。”

  “……”

  胡麻一一记在了心里。

  倒发现了镇岁书和张阿姑的法所不同的地方,他们是将有法力的东西拿来,辅佐自己作法,而镇岁书上,其实是没有这一环的。

  按镇岁书的说法,是这么个东西,摆进了坛里,那它就是镇物。

  当然,自己也早就发现了,镇物越厉害,作法效果越好,所以早就开始留心并收集了。

  如今倒是正好趁了这个机会,看看张阿姑是怎么挑选这些物件的,什么样的香好,什么样的纸好,朱砂又该买什么样的,怎么从老旧物件里,找出来合用的。

  张阿姑很有经验,也有她的一套挑选方法。

  有的她是有根据与道理的,与胡麻一讲,便也明白,但也有不甚明白,似乎张阿姑也只知道有用,但为何有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倒是走鬼人门道的一个特色。

  守岁人的本事,学到了就是学到了,无论前期的把式,封火炉,还是后面的炼生为死,你或许还不熟练,动起手来差些经验,但这本事已经在自己身上。

  但走鬼人又不同,他们这身本事,就是得用,越用经验越丰富,本事也就越大。

  另外他们也不避诲,有人问,就可以讲。

  当然,他们对其他人的本事也是如此,有用的,也就随手学过来。

  “这是门道之外的功夫……”

  胡麻听张阿姑讲了许多,心里也忽然好奇道:“那走鬼人门道里的本事,又是什么?”

  问别的问题,张阿姑便随口回答了,问到这个,却看了胡麻一眼。

  “我是不是问的太直白了?”

  胡麻心里不由得想着,心想如果阿姑生气了,自己就立刻陪个不是,阿姑脾气这么好,应该不会生自己的气。

  正担忧着,却听张阿姑却道:“走鬼人其实不太分门道里,或是门道外的,反正走鬼就是与各路冤家打交道,交道多了,不会的也会了。”

  “但硬要说的话,那就得是请灵了。”

  她慢慢的向胡麻道:“光是懂些法子与冤家打交道,还不够的,毕竟冤家们也不是个个都能说上话,个个都讲理。”

  “所以,想成为真正的走鬼人,还得会起坛。”

  “起了坛,才知道分清各种冤家,才知道规矩是什么,也才能试着请灵,问灵,降灵。”

  “不过,一旦请来了一次冤家,怕是再也与这些事分不开了。”

  “都说,请过灵的走鬼人,身上会有些冤家们能认出来的气质,都会来找你。”

  “……”

  “这大概就是走鬼人最沾因果的原因了吧?”

  胡麻细想了一下,倒是明白了过来,这走鬼人,无论是门道里,门道外,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沾事。

  门道外的时候,你学的法子再多,也得是越用越灵,越用越知道怎么回事,这就注定了需要与各种怪事打交道,而进了门道之后,不说自己去找冤家,冤家们自己就来了。

  当初在寨子里,小红棠就说过走鬼人不驱邪祟,只招邪祟,大概也是这个道理。

  “当然了,走鬼人请灵,也不是随便请的。”

  张阿姑说到这里,也低低叹了一声,神色似乎有些凄楚,道:“请来了,还得送得走才行,而且不能专请一个,请完了给供品可以,但不能养着。”

  “否则的话,那走鬼人就不是走鬼了,而是成了负灵人……”

  “……”

  “是,我记下了。”

  胡麻见张阿姑说的认真,也忙谢过了她,只是心里倒也忽然有些好奇:“这样瞧着,起坛是走鬼人第一步,请灵则是关键。”

  “那么,阿姑的年龄不大,却是赵老汉那样的老头子,都要称她一声大走鬼,想必她定然有些不同于普通走鬼人的本事,不知会请来什么样的灵?”

  “……”

  不过这个问题却没有直接问出口,有点太探人底了。

  人家阿姑脾气再好,问这么秘密的事情也不好……还是自己偷着观察吧!

  “那就走吧!”

  先陪着张阿姑买好了东西,又去添了食水,替换了棺材铺里守着香丫头的伙计,胡麻在众人都安稳休息了一天之后,便定起了第二天的行程,再往前走三十里,便要过沙子河了。

  过了沙子河,便是旧都繁华之地,想来会好走很多。

  而这一路过来,已行了将将小半个月,虽然历了几分凶险,但也算一切顺利。

  如今眼见得路途过半,就连老管家,心里都轻松了一些。

  第二天一早,结了房钱,套上了驴车,先在路边摊子上饱餐了一顿羊肉馅的包子加豆浆,休整了一天的众人便又精神抖擞的上了路。

  行了约摸大半天,过了晌午时,便已经远远的看到了前方一条烟波浩渺的大河,自西而来,直贯向东。

  丝丝水汽,荡得人脸生寒。

  他们出发之前,便已打听过,特意来了这河面偏窄的地方,有座大石桥,正好过河去。

  但不想到了这里,却发现桥头聚集了些许人,却没有过河的。

  只听得众人议论纷纷的,有的说要回头,等上几天再过去,也有的说,不行凑点钱买些供品,好生给桥老爷上了供再过去,省得一不留神跌进了河里。

  “老哥,这是怎么着了?”

  胡麻见着有些古怪,便陪了笑脸,找了位面善的打听。

  “哎,这年头到处都是怪事。”

  那老哥也是一脸的愁容,道:“早先这桥,客来客往的,咱往对面饭庄子送菜过去,每天要走好几趟,都好好的,但就偏偏前几天,也不知怎地,这桥就变得邪性了起来。”

  “桥上也不知有了什么东西,人要过桥呀,走到一半,便要迷迷糊糊掉进河里。”

  “昨天一个坐花轿子的,走到一半,一股子阴风,连人带轿跌进了河里,捞上来的时候,人都没气了。”

  “……”

  “还有这种事情?”

  胡麻却是心间微凛,忙向桥上看了一眼,却见也没有倒榻或是裂痕,黑黝黝一道石桥,结结实实的跨了沙子河两岸,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他好奇的向那老哥道:“那就没有别的法子过河了?”

  “有哩!”

  那老哥道:“要么,往下游走,找人雇船,摆过去,要么就得找去那边,买供品了……”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向不远处的茶寮看了一眼,隐约可见那里有七八个凶人,袒胸露乳,身边带着刀枪棍棒,大咧咧在草棚子里喝茶,道:“供品就是他们在卖。”

  “有人说,这是那伙子凶人,故意请来了邪祟堵桥,在这里收买路钱哩!”

  “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不找他们买供品,不想办法找船渡过去,就只有在河这边产呆着了……”

  “就算真要买供品,多贵哩……”

  (本章完)

第243章 桥上破鞋

  “要么上了供,过桥,要么往下面走走,背了人,偷偷找船摆过去!”

  胡麻也大抵了解清楚了情况,便向那茶寮看了一眼,默默的走了回来,找张阿姑商量。

  张阿姑正蹲在了桥边,默默的看着水面,低声道:“他们都说桥上有东西么?但我倒瞧着桥上干干净净的。”

  “嗯?”

  胡麻顺了她的目光向前一看,就见她扔了一枚铜桥到桥下。

  那枚铜钱是被不知多少人使过的,上面染了人气,但毕竟是铜制,掉进了水里,便慢慢悠悠的沉了底,青碧色的河水,很快便将铜钱淹没,瞧不见了。

  “若是河上有东西,铜钱不会沉底的。”

  张阿姑低声道:“可这桥明明看着就是干干净净的模样。”

  胡麻听着,也是心脏微沉,抬头向前看去。

  只见这一座石头普通普通通,只有一个个石墩子与长条青石铺就,横跨河面,宽约丈余,长则约十数丈,两侧是低矮的绳栏。

  其实桥身也不算太长,但在河上薄雾蒸腾下,倒有了种烟波浩渺之意,人的视线看到一半,便被水汽遮挡,隐约有了那么一丝丝的神秘古怪。

  “桥上若没东西,难道就直接过去?”

  胡麻想了一下,低声道:“但既然有人拦路卖供品,想必过去,也不容易。”

  “有这些人守着,桥上便是没东西,也没这么容易过去了。”

  张阿姑也瞧着那桥,良久,才缓缓摇了下头,低声道:“只不过,东家,咱们一时也想不了这话多,只能按规矩来。”

  “咱们是出来扶灵归乡的,能走路不进山,能过桥不坐船,能住野店,不入客栈。”

  “到了下面去找船渡河,人家也不一定不嫌弃咱们带着棺材,不让咱们上船,况且到了水上,真遇着了事,再有本事,小命也被人拿捏了,倒不如走在桥上,更踏实一些。”

  “……”

  “那就听阿姑的。”

  听出了张阿姑有些纠结,胡麻却是直接答应了下来。

  走桥的话,无非是添一份供品而已,自己这一次过来,心里提着神,多加小心没坏处。

  于是先让张阿姑在这里瞧着,他自己则是回到马车旁边,低低的跟周管家交待了几句,又是做这准备,又是那样说话之类,周管家听了,却是不免有些尴尬:

  “这样……是不是,是不是对小姐太不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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