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者的无能狂怒,歇斯底里,永远都是那么悦耳……乌名仰起头,如居高临下一般睥睨着刘喜,以及他身边的一众狐朋狗友,然后张起双臂,笑容逐渐挂上脸。
你们的一贱三连,正是我不断前进的动力,下次还拿榜一,谢谢!
崩!
隐约间,乌名仿佛听到了某条重要血管崩断的声音。
而在怒火及身前,就见师父古白的身影飘然而至。
“好了,不要跟他们那些人一般见识,你既已拔得头筹,成了今日主角,便不宜节外生枝。还有,下次取得这般成绩,记得第一时间去作公证,不然小人碎嘴,也可能众口铄金。”
老人说着,又将一枚洁白的环形玉佩交到乌名手上。
“这是定荒府依律颁发的信物,有了它,你的人道印造诣就有了定荒府的背书。就算宵小之辈们再怎么不甘心,也质疑不了你的成绩。”
此言一出,不单乌名诧异,刘喜身边的几位狐朋狗友也面露惊容。
“定荒府还有这种信物?!”
“我怎么从没听过?别是那废物老头信口胡诌的吧?”
对此,刘喜只是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与此同时,长桌不远处,一位身着白衣,头戴高冠的中年道人,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昔日仙盟在邛州力推人皇贴,修得人道印者,若水平相差不远,就能彼此看清造诣,绝难作伪……然而邛州众生,大多都不具修行,无从分辨人道印的有无和真伪。还有些从其他州调来的老修士们,同样不曾修习人皇贴,不具分辨能力……所以才有了定荒府颁发的【明人玉】。只是近百年来,邛州太平,仙道有序,倒是少有人需要此物了。”
这中年道人名唤邱文,在定荒府内地位虽不算高,却已兢兢业业工作了近百年,是不折不扣的老资历,就连如今的府尹孔璋都不如他。
所以这邱道人这一开口,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明人玉已极少有人用,因此很多人根本不认得……但邱文作为定荒府的老吏,其证言的含金量却毋庸置疑!有他开口佐证,这乌名的六重人道印,就真的再无质疑余地了!
所以,这邛州境内,居然真有乡野出身的荒人,能初次参悟就得到六重人道印吗?!
万众瞩目中,乌名只是略带好奇地看着古白。
“师父,你是什么时候给我申请认证的?准备这么充分,以前吃过亏?”
古白笑了笑,说道:“在你突破四重的时候,我就去找邱道长了。只是没想到最终你让我们见证的却是如此出色的成绩……也幸好邱道长秉行公义,没给宵小之辈以可乘之机。”
邱文说道:“初次参悟就能得六重人道印,这份成绩在邛州已有多年未见……依照府律,只要你正规申请,又缴纳工本费用,定荒府经审核无误,自会给你信物。最后,恭喜古掌门收了个好徒弟。”
不咸不淡地客气了几句后,邱文就以公事为由,拱手离场,仿佛府前的这场喧嚣,于他而言根本无足轻重。
而此时人群沸腾,也来到了巅峰。
若是乌名的六重人道印造诣无误,今日的头奖得主,也就没了悬念……渐渐的,无数道目光随之聚焦到那临时搭建的舞台上。
此时,象征今日魁首,意义非比寻常的染香法剑,早就被孔璋交到了刘三郎手上。
而刘三郎才刚刚捧过法剑,就看到乌名以六重人道印的成绩,赫然打破了他刚刚创造的当日记录,震惊全场。
此时,手中的法剑,仿佛燃起了不灭真火,异常的烫手。
在人群的瞩目中,刘三郎沉默了一会儿,摇头耸肩,轻笑一声,捧起法剑几步下台,径直来到乌名面前,将法剑向前一伸。
“给你,谁第一谁拿着。”
乌名也不客气,随手接过:“谢了。”
一人敢送,一人敢接,两人如此坦然的姿态,反而让四周嘈杂的议论声熄灭了片刻。
直到刘三郎握起乌名的手,将其和法剑一道高高扬起,四周的欢呼声才如雷鸣一般再次炸响。
欢呼声中,刘三郎低声说道:“古剑门乌名,我记住了。我是吴郡刘家的刘启,下次来郡城,我请你喝酒……务必赏光啊,哈哈。”
说完,刘三郎便松开手,面带微笑地退到人群之中,不再抢魁首的风头。
乌名本有意再说上几句,已追之不及。
而眼见四面八方的热情正扑面而来,乌名只好调整状态,以舌战群儒,巩固胜果,却忽地感到头脑一沉,眼皮猛然下坠……意识沉没前,依稀能听到师父已来到身旁,发出歉然的叹息声。
“唉,各位道友,吾徒体弱,今日实已透支,需尽快回归山门静养。日后,我们师徒必再来郡城,登门拜谢诸位好意……”
感谢清秋离愁的盟主打赏!感谢呵呵的哥斯拉、蝴蝶坠梦的打赏!谢谢大家!
第6章 跳过boss战就是跳过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愁。
吴郡定荒府前的一场盛会,对古剑师徒来说,算是一次意外之喜;对应邀前来庆贺的各路豪族而言,更是一场始料未及的乐子。
而对这场盛会的原主刘家人来说,就堪称是载入族谱级的耻辱了。
定荒高塔背后,一座僻静无人的宅院中,刘家的护法长老刘录,正焦急不已地踱着步子,声音中仿佛燃着野火。
“少爷,事情真的不能就这般算了!”
刘三郎坐在凉亭石桌前,一边饶有兴致地翻阅着手中的甘凤书,一边随口应道:“是啊,今日与那古剑师徒分别得也太过仓促了,改日自当送去礼物,以正式庆贺……”
话没说完,身前的石桌就被那护法长老情急下拍成了两截。
“少爷不要再开玩笑了!”
刘三郎有些惋惜地看了眼石桌,才抬起头问道:“那录伯以为该怎么办?”
刘录提议道:“孔璋与咱们刘家交好数十年,他作为府尹,总有办法能找到那小子的问题……”
刘三郎笑道:“明人玉都发下去了,还有什么问题能找?真找出毛病来,反而证明了吴郡定荒府的授印工作形同儿戏,破绽百出,届时孔璋这作府尹的第一个要背锅!所以他才不会去为难那小子呢!刚刚他和古剑掌门谈笑风生,仿佛多年老友一般,身段可真是柔软油滑!”
刘录顿时咬牙切齿:“明人玉……怎么会有这种邪门的东西?!那古剑老儿明明神通尽废,在荒山蛰居了百年,却连这种早被人忘掉的东西都搞得一清二楚,怕是图谋已久了,真是其心可诛!”
刘三郎却说:“只怕是吃一堑长一智。喜叔,你说呢?”
被点到名字的刘喜,脸色顿时一青,却还是上前一步,拱手道:“回少爷,我的确曾与那古白有过……一番纠葛。五年前,柏溪仙府现世,定荒府于郡内招募筑基期的修士筹备开荒。那古白领了一个巫人后裔前来应征,而那巫女一身外道荒法,竟靠着各种作弊不端的手段连过数关,最终挤入大名单中!”
刘三郎顿时恍然:“我有印象,当时喜叔你的儿子也去应征了吧?不过好像最终并没有中?难道是刚好被那古剑门的巫女挤占了名额,所以你才和古白结怨?”
刘喜面色更加铁青,不久前因怒火而崩断,才刚刚续上的血管俨然要再次炸裂。
他咬牙切齿道:“没错,拜那狡诈无耻的古剑师徒所赐,吾儿最终以一名之差未能入选开荒名单,蹉跎了大好仙缘!所幸那巫女也未能得逞,她一身荒血,人类血统不足八成,甚至难遮双耳的荒相!人道印更是仅有二十重,堪堪及格!却偏偏连过难关,完全是将作弊不法写在了脸上!”
“之后,我接连向府上举报,才总算在最后一刻说服了州府,将她开革出队伍,排除了隐患。可惜名额无从替补,吾儿也自那以后一蹶不振……少爷,此事的确关乎私怨,但那古白一身邪门,满腹诡计,也是确凿无疑的!”
刘三郎全程听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所以,古白是为了报五年前的仇,才处心积虑地找到了明人玉的漏洞,然后看准时机,以卑鄙无端的手段买通了邱道长,窃走了本应属于我的法剑?”
刘喜用力点头:“多半就是如此!”
刘三郎又轻描淡写道:“所以我今日受挫,归结下来其实是被喜叔拖累的?”
刘喜顿时瞠目结舌:“我,我……少爷……”
“哈哈,开个玩笑。”刘三郎笑道,“喜叔,我其实可以理解你。在关乎子女的问题上,人总是容易变得偏执,但若偏执过度,就只会让人视野狭隘,最终害人害己。”
刘喜闷哼一声,说道:“少爷教训得是……”
刘三郎当然看得出对方言不由衷,也不多说:“总之,无论是出于什么缘故,古剑门的师徒二人都是有备而来的,事情也做得漂亮,一点破绽都没留下,继续纠缠下去有害无益,还不如换个思路,结个善缘。能初次修行就得六重人道印,那个乌名怕是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过上几年就能见他一路高喊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路搅得邛州天翻地覆……”
刘录无奈道:“少爷您可少看点小说吧!”
“哈哈,好了,玩笑话说够了,我再去找几位叔伯套套近乎,咱们就打道回府吧。今日无功而返,丢了家族颜面,回去的时候记得帮我给爹娘挑选几件礼物,算是赔罪……”
而待刘三郎走后,宅院中,两位随行而来的刘家长老便不约而同的叹息起来。
刘录叹道:“少爷这性情……也未免过于洒脱了,世家出身的人,怎能如此与世无争呢?”
作为搭档的长老刘封则道:“唉,那染香法剑得赐于三清仙门,关乎重大,仙缘之重远胜过法剑本身。夫人为了此事筹备了好久,耗费了不少资源,少爷就这么无功而返,和大公子的差距又要被拉开了,回去以后的日子只怕要难过。”
刘录悻悻道:“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少爷的日子再难,终归还是少爷,咱们这些作客卿、护法的,若是被夫人迁怒起来……少爷可未必护得住你我。”
两人说话间,忽见刘喜长身而起,脸上阴云密布,却目光锐利如刀,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此事未必没有转机。”
两名长老面面相觑:“就连少爷本人都放弃了,如何还有转机?”
刘喜咬牙道:“只要那对师徒死于非命,州府自会给法剑换个新主人!”
“……”刘录愣了一会儿,才赫然惊悚道,“刘喜你在想什么!?如今这邛州郎朗太平,你竟想要杀人越货?!”
刘喜冷笑:“郎朗太平?也就仅限郡城之内吧。离开郡城,那荒山野岭中多少邪魔外道横行不法,死上一两对散修师徒又有什么奇怪的?何况那对师徒在人前恣意招摇,被他们的荒人同胞们盯上,于回程路上暗中伏击,也是合情合理啊!”
刘封则急道:“若那对师徒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人们就算没有凭证也都会怀疑到刘家头上!”
刘喜说道:“单单怀疑有什么用?只要事情做得干净,人们只会乐见其成!你以为今日那些世家豪族的人,会喜欢看到一个荒人杂种踩在所有人头上吗?刘家好歹是世家之首,那古剑门又算什么东西?也敢来争世家的彩头!?呵,你们也真是被少爷给熏陶久了,当好人都当得糊涂了!家族养咱们这些旁系的长老是为什么的,你们真的搞不清楚吗?”
刘录说道:“然而少爷一番诚挚好心,也要被人误会成表里不一,心狠手辣……”
“心狠手辣才能被人敬畏!你当今日来庆贺的各路世家,是敬咱们刘家道德高尚,为人正直吗?!少爷想一心做好人,那坏人就只能交给咱们来做了!”
两位长老被连番逼问,也是无话可说,过了许久,刘录才迟疑不定地问道:“然而就算你说要动手,那古白可是元婴境界,咱们这些人就连结丹都要靠家族相助……”
“他只是个残废元婴!”刘喜怒道,“道基折损、神通不复,就连呼吸吐纳都不正常!除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境界之外几乎一无所有!你们连这种废物都怕,还修个什么仙?!”
刘录刘封被挤兑的更是窘迫,却也不愿就这么跟着刘喜出去杀人,便又百般推脱,刘喜越说越怒,最终干脆拂袖而去。
“一群讲不清道理的废物,我一个人出手便是!不过你俩的法宝符却需借我一用,事成以后,也能计你们一份功劳!”
两位长老对视一眼,沉默许久后,才默默点头。
一个时辰后,郡城东北二十里,秃山上空,古白无奈地停下云毯,回过身,向着西方一片似火红浸染的云霞,拱了拱手。
“刘喜真人,送别无需送这么远吧?”
片刻的沉寂后,红云蠕动,从中钻出一位蓝袍道人,目若灿星、不怒而威,正是刘喜。
被古白道破行踪后,刘喜咂了下嘴,随手将一道借来的遮云符丢到一旁,冷笑一声:“不曾想你这残废,倒还有副好眼力!”
古白苦笑:“真人符了得,小老儿的确看不出破绽……然而郡城的太守大人,常年叫定荒府聚周边百里水气蕴养城池,因此东北开外极少有云。刘喜真人下次用遮云符时,还是要多考虑下本地的天文地理。”
刘喜脸上闪过一道愠色:“不用你废话卖弄!把法剑交出来!”
古白低头看了眼仍在沉睡的乌名,又是苦笑。
“刘喜真人说笑了,这法剑是我徒儿乌名在定荒府前光明正大赢来的,仙缘已是纠缠绑定,不可轻易分断。何况刘家家业雄厚,三公子仙途无量,绝不缺区区一口法剑。巧取豪夺他人之物,只会得不偿失,刘喜真人这又是何苦呢?”
刘喜不出所料地哼了一声。
“……既然如此,九泉之下就别怨我没给你机会了!”
下一刻,刘喜身后的霞光陡然膨胀,变得白炽刺眼。而在古白下意识眯起眼睛的刹那,一道蓝金交织的华贵身影,已悄无声息地浮现在他身后!
看着古白那猝不及防的佝偻身姿,刘喜心中的残忍笑意,已跃然脸上。
这残废的元婴老匹夫,果然是中计了!
遮云符的用法,他其实很清楚。故意在万里无云之处设下霞云,不过是一道障眼法,一个让古白放松警惕的幌子。
真正的杀招,在于他向刘封借来的一枚【化影钉】,凭借此物,他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任何有影子的地方其中自然包含不设防的背影!
如今两人对话的地方,距离郡城并不远,晚霞如火,仍是朗朗乾坤之下,任是谁也绝难以提防到,一个堂堂刘家的护法长老,竟会用一枚歹毒的法宝钉去谋财害命!
而只需要一次大意,人命其实就会变得异常脆弱。
对杀人越货之事,刘喜实没有半分大意。尽管心底对古白有百般鄙夷,但对待一个元婴真人,他还是给出了足够的重视。
这套化影背击的打法,他反复推敲过十余次,自信万无一失,即便对上一些正牌元婴也有六七分把握能一击得手。拿来对付一个连遮云符都看不破的老残废,根本是滥用牛刀。
接下来,只要将他精心准备的,一枚染有荒人血的【厌人箭】箭头,刺入古白的后心,将那残废老儿化作一滩脓血,此事就大功告成了。
至于躺在云毯上呼呼大睡的小杂种,刘喜甚至懒得脏自己的手只要杀了古白,云毯溃散,这小杂种自万丈高空而落,自会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