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风 第204节

  “哼!”大妖低声的嘟囔着:“一代不如一代。”

  “错!”大妖用力的摇头:“玉族的孩儿们,还是争气的,都是这些外来的清妖,当年吾等瞎了眼,鬼迷了心,怎么就答应了和他们合流,二族合一?”

  “啊呸,都是他们腐朽的气运,拖累了玉族啊。”

  “一定是这样。当年他们的子孙无能,让那洋蛮坚船利炮,打入了自家地盘。现在,我玉族建立的大玉朝,居然也是这般景象,被曾经的洋蛮奴婢欺上了门。”

  “哎。一代不如一代。”

  “牝鸡司晨,亡国之相。”

  “当今那垂帘听政的小娘们,要不是这群清妖护着,咳,咳咳,能有她作威作福的份儿?老祖们早就把她给拾掇了。奈何,奈何,这群清妖,势大啊。”

  大妖绕着殿堂走了几圈,回到了大殿正门前,他探出头,朝着大殿内密密麻麻的供桌上供奉的本命灵灯看了看,撇了撇嘴:“鳌拜那老清妖,出山了?”

  “嘿,嚣张跋扈,莫过于此獠。”

  “这厮啊,真希望他在外面,撞到个不好说话的,把他给碎尸万段。哎呀!美,那可就太美了。”大妖想到得意处,‘嘿嘿’的笑了几声,又剧烈的咳嗽了几声,龇牙咧嘴的骂道:“崇祯小儿,不为人子……堂堂朱明留守,皇帝的身份,居然不择手段,背后暗算老爷。”

  “哎,你修的究竟是佛法,还是仙法?这伤,缠了老爷六百年啦,六百年啦。哎!”

  正低声咒骂着某人,大妖突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大殿中,一座高三尺,青铜铸成,光焰颇为明亮,灯火能有拳头大小,将附近数百盏本命灵灯的光焰彻底压制的灯盏,突然‘啪’的一声炸开。

  本命灵灯崩碎,那一团灯火则是腾空浮起,光阳迅速变得黯淡,随后内部有大量阴气森森的符文不断浮现,几个闪烁后,这团灯火就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妖呆住了。

  他直勾勾的看着本命灵灯留下的残骸,嘶声道:“鳌拜被击杀?他的神魂都没能逃出,这是被人囚禁了神魂,连这本命灵灯里的一点真灵,都被人用大法力遥空摄走?”

  大妖僵硬的面皮,突然一点一点的露出了极灿烂的笑容,他突然扯着嗓子叫了起来:“喂,老鬼们,醒两个,醒两个,有个天大的坏消息嘿,鳌拜倒血霉了,人被杀了,神魂被禁锢了,这,这,这,这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嘛?”

  “这事情,该怎么应对?先说好了,老爷我身负重伤,重伤未愈,是不可能出手拼命的。你们自己谋划谋划,这事情,该怎么办呢?”

  “喂,那个叫做多尔衮的,你虽然只是一道分身留在祖地,这大清大大小小的事情,可不都是你在做主嘛?你赶紧回魂了嘿,赶紧说说看,怎么应对啊?鳌拜可是你们大清一脉的铁杆,可不能置之不理啊。”

  这一片小天地中,数十座有着兽形、禽类虚影涌动的山峰中,突然山岭震荡,一声声低沉的怪笑声隐隐传来,一道道让人窒息的法力波动席卷虚空。

  而那二十几座有着各色刀剑、兵甲、旌旗凌空摇晃的山岭中,一道道气急败坏的怒吼声冲天而起。下一瞬,一座山岭的洞府大门敞开,滚滚黑气如漆,翻滚着向外升腾,下一瞬,一具身高两丈左右,通体瘦骨嶙峋,双眼绿色鬼火缭绕,双臂、双腿颀长,手臂几乎垂地的老僵尸裹着一件九龙袍,大踏步走了出来。

  ‘吱吱’一声长啸,老僵尸双手举起,一道道黑漆漆的剑光从他指尖放出,绕着他身边一阵盘旋飞舞,所过之处,这一方小天地的虚空都被切开了一道道极细的裂痕。

  “胡老三,你说什么?鳌拜,怎可能被杀?”

  “当今之世,谁能击杀鳌拜?”

  “他有十三天命甲护体,这十三件甲胄,寄托了本族开国龙兴之气运,经过千百年锻炼,早已超脱天仙之境,抵达金仙境界。”

  “鳌拜更是领悟生死,掌北斗南斗之力,凝成的大阵,就算百倍之力,也不能破。”

  老僵尸大踏步,一个闪烁,就横跨百里,来到了大殿门前,他双眸中鬼火汹涌,朝着大殿供桌上的本命灵灯看了一眼,顿时‘吱吱’一声怒啸,气急败坏的咆哮起来。

  “废物!”

  “真废物!”

  胡老三在一旁拱火:“多尔衮,您厉害,您牛逼,您不是废物,您倒是出山啊?啧,您这具旱魃分身,妥妥的金仙巅峰极致的肉身,当今之世,无物可破,您倒是出山给鳌拜报仇雪恨啊!”

  多尔衮眸光闪烁,缓缓说道:“这尊旱魃分身,其本性尚未磨灭,孤不好出手。”

  胡老三比出了一根大拇指:“那,鳌拜就让他死球了罢。”

  多尔衮冷哼了一声,他怪笑一声,突然回头,厉声喝道:“多铎、尚可喜、孔有德,你们去焚天城。”

  多尔衮眼中鬼火喷出数尺长,森森鬼火直冲胡老三:“不着急找那击杀鳌拜之人,你们去焚天城坐镇,护着当今太后,桀桀。孤之大法,要借助大玉朝国运,一点点磨灭这具分身的本性,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你等只管坐镇焚天城,其他事情,由他去罢。等孤大功告成,这具旱魃之躯,纯粹以肉身之力,就算是在末法之世,也能横行无忌。”

  森森邪气混着滔天血光,从三座山岭中冲出,一名身形高挑,面白无须,生得阴柔奸狠的男子裹着一条衮龙袍,带着两名身穿莽龙袍,周身煞气冲天的长须老人缓步而出,冲着多尔衮深深行了一礼。

  “多带人手。”多尔衮幽幽道:“末法之世,吾等儿郎,修的法术,带出去没多大用处。那熊、虎、狐、犬各家的崽子,修的妖法,修的妖躯,在这末法之世,也能有七八分战力,多带他们出去。”

  胡老三急了,他气急败坏的咒骂道:“多尔衮,你还是人么?你们家的儿郎不带出去,就带咱们的儿郎去打死打活的?没这样的道理,没……”

  多尔衮张开嘴,滚滚血气冲出,他喷出了一颗鸡蛋大小,用无量精血打磨雕琢而成的僵尸舍利,捏在指尖,朝着胡老三晃了晃:“喏,百万人精血提炼的僵尸舍利,足以治好你这六百年的老伤,你的那群狐崽子、狗崽子什么的,去不去?”

  胡老三一把将僵尸舍利抢在手中,眉开眼笑到:“去,不去的都是孙子。哎,没事,只管带出去,带多少出去都行,留下几个做种的就行。咱们这一族,和你们人不同,一窝十几个,死伤多少,几十年时间也能补回来了。”

  多尔衮讥诮一笑。

  多铎、尚可喜、孔有德狞声怪笑。

  大概一个时辰后,一道妖风卷着无量风沙,冲出了深山老林。

  山林外,一座平日里冷冷清清,只有一营兵马驻守的火车站突然就忙活了起来,四个常年维护,锅炉常年生火等待的火车头喷吐着滚滚蒸汽,拖拽着长长的列车风驰电掣冲出了车站,一路不停的直奔焚天城而去。

  焚天城。

  禁宫中。

  海子里,二十几条龙舟已经完成了龙舟竞赛,获胜的那一队,二十几个桨手,尽是来自各大铁帽子王府的王子王孙。

  他们一个个腰间扎着玉色的腰带,袒露出雄壮的身躯,得意洋洋的举着硕大的酒海,大口大口灌着醇香美味的贡酒,‘嘻嘻哈哈’的向其他落败的龙船桨手肆意嘲讽挑衅。

  能在端午节,进入禁宫海子划船的,能有善茬?

  这些落败的桨手,同样出身各大王府,乃至公爵、军机、各大学士府邸,好些人的娘亲,也是出身皇族的公主、郡主之类,谁的后台势力也都弱不到哪里去。

  听得获胜对手的嘲讽挑衅,这些本就输了怄气的家伙,一时间也是纷纷出口反诘。

  一时间,众人嬉笑怒骂,相互揭短,相互暴露见不得人的阴私,甚至皮里阳秋的相互约下了改日去城外好好较量拳脚。

  一旁的看台上,却是花团锦簇,同样是来自各大王府,各大公爵、侯爵,乃至众多朝堂重臣府邸的年轻小姐们,打扮得花枝招展,身上挂满了最新颖的头面佩饰,脑袋上插满了时令的各色鲜花,左手手绢、右手团扇,坐在看台上,冲着下方雄性激素肆意弥漫的公子王孙们品头论足。

  女人扎堆,哪怕是千金小姐扎堆,聊到男人的时候,这话题就有点不正经了。

  一时间,娇俏的笑声,恼怒的骂声,各色各样阴阳怪气充满塑料花气息的娇声细语如潮水一般,又有胆大的、受宠的郡主们,凑到了太后老圣母面前撒娇跺脚,一时间好不热闹。

  当今太后穿着一裘纯西式的宫廷长裙,发髻也学极西百国的宫廷贵妇般挽起,身上洒了起码半斤特调的香水,香喷喷的,隔着三五里地,都招惹来了大量的蝴蝶蜜蜂。

  她听着众多花朵儿一般的小丫头们的笑声骂声,很是受用的微笑着,眯着眼,清澈如水的眸光带着一份粉色旖旎之气,不眨眼的从下面那些袒露身躯的公子王孙们身上扫过。

  都是好孩儿啊。

  一个个保养得油光水滑的,皮肤白皙,体型壮硕,又都是俊俏英伟的长相,虽然是公子王孙,平日里也都是辛辛苦苦打磨身板,打熬力气,刀马功夫没有拉下的俊彦之才。

  哎,一个个都很符合老太后的审美啊。

  老太后目光微妙的扫过兢兢业业伺候在身旁,寸步不离的额璨,她沉吟片刻,轻笑道:“额璨啊,你跟了哀家,也有年头了。总是在哀家身边,未免耽搁了你的前途。要不,给你个好地方,你去历练几年,回来也能接你阿玛的位置。”

  额璨如同五雷轰顶。

  他呆呆的抬起头,看着太后宛如少女一般鲜艳细嫩的面颊,沉默了片刻,‘咕咚’一声跪倒在地,诚惶诚恐道:“额璨,谢太后老圣母洪恩!”

  太后微笑,朝着身边的熙和郡主望了一眼,朝着下方获胜的那一队儿桨手中,一名容颜格外出挑的青年指了指:“那小子,是郑亲王府上的五小子罢?前些年,他额娘还带进宫来请安后,那时候,还只是一个三尺高的小娃娃呢。”

  “啧,几年不见,居然生得这般英伟了?”

  熙和郡主用团扇掩着半张脸,轻声的笑着:“倒是,这小子在焚天城,也有一个名号,叫做‘九牛世子’,意思是,他一人能够倒拽着九头大牯牛狂奔,是极有‘力气’的‘好汉子’。”

  太后的目光就越发的柔和了,她轻笑了一声,正要说点什么,一名身穿软底快靴的宫女,步履无声的行了过来,将一张小小的纸条递给了熙和郡主。

  熙和郡主看了一眼小纸条,脸色骤然惨变。

第170章 碣石公爵(下)

  万国法院,临时法庭。

  通天御灵幡内,鳌拜凄厉欲绝的吼声不断,他在疯狂的嘶吼谩骂,不断有黑风从小幡内喷出,偶尔可见鳌拜半张面庞又或者半截身躯冲出小幡,却又被数十条青铜色、密布鳞片的鬼手生生擒拿了回去。

  十三天命甲幽光闪烁,刚刚刑天鲤一剑破了南斗北斗大阵,阵法之力反噬,这些甲胄也受到了不轻的创伤。

  失去了鳌拜这个主人,十三件甲胄悬浮空中,‘嗡嗡’震鸣,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甲胄上星光弥漫,就要冲天飞起直接遁走。但是不等它们腾空,刑天鲤一声大喝,他身后一尊青铜大鼎虚影浮现,大鼎内一线金光急速燃烧,大鼎中喷出磅礴的青铜神光,死死吸附住了十三件甲胄。

  不等这些甲胄反抗,刑天鲤通天妙竹一卷,顿时七宝光辉大盛,一缕缕清净除尘、斩断因果的迷离光芒缭绕,十三件甲胄内部的诸多禁制、符纹瞬间被封印了大半。

  刑天鲤体内,九口青铜小鼎组成镇压一切、自成乾坤的可怕大阵,青铜神光滚滚涌动,只是呼吸间的功夫,十三件甲胄就被强行吞入青铜小鼎,死死镇压在了里面。

  青铜光焰缭绕,巫炎熊熊燃烧。

  刑天鲤《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催动,十三件品级惊人的甲胄齐齐震荡,一股股绝强的反抗力绵绵而生,居然硬生生抵挡住了刑天鲤的疯狂祭炼。

  刑天鲤骇然,这十三件天命甲的威能,远远超出了他对于天仙器的估量,其品级,怕是已经超过了天仙境界,直达金仙妙境!

  灵台紫府上,残破的青铜古剑微微一震,十三缕极细的剑芒横空,狠狠斩落。

  尖锐的哀鸣声响起,十三件天命甲的灵智被一击斩破,内部的所有阵纹、符文,也被一剑彻底粉碎。曼妙的剑道玄奥,化为一道道奇异的剑芒轨迹在甲胄表面若隐若现,刑天鲤只是冲着这些甲胄上残留的剑意稍稍揣摩,他《无量剑经》的修为,就骤然飙升了一大截。

  透明的青铜色巫炎翻滚,十三件天命甲开始崩解、融化。

  磅礴的太初之汹涌而出,顷刻间就填满了刑天鲤的身躯刑天鲤骇然,这天命甲胄的品阶太高,熔炼它们得到的太初之,无论是效率还是太初之的精纯度,都比纯金要高出千倍不止。

  就这十三件甲胄,刑天鲤盘算,起码能够让他在五行天巫的修持上,攀升好几个大层次。

  “妙哉!”刑天鲤笑得极灿烂,他左手握着通天御灵幡,右手举起通天妙竹,指向了一脸惨然的穆里玛:“贫道这通天御灵幡,内有鬼帅数十,鬼将百余。奈何他们固然凶猛,但是生前,他们只是大秦寻常将士尔。”

  “是以,鳌拜老先生不远万里,送上人头,以他天仙绝巅的修为,恰恰可以做这通天御灵幡中的主将之一。他未来的成长极限,可比生前是普通人的大秦将士们,要高出不知几百几千倍?”

  “所以,多谢鳌拜老先生啦。”刑天鲤笑得灿烂。

  那些大秦的甲士凶鬼,他们生前毕竟只是凡人灵魂,哪怕得到妙法淬炼,哪怕通天御灵幡也得到了先天灵宝的‘本质’灌输,这些甲士凶鬼,能成长到天仙,就已经让刑天鲤喜出望外,他们当中,若是能出现三五个金仙境的鬼王,那就是超乎想象的事情。

  更高一层的太乙,甚至再高的大罗,乃至更高更高的准圣、混元等……这些根脚只是凡人灵魂的甲士凶鬼,他们是做不到的。

  而鳌拜不一样啊,在末法时代还能维持天仙绝巅的修为,肆无忌惮在外乱跑的鳌拜,他的资质可见绝佳,他的气运可见雄厚。

  金仙是不成问题的。

  太乙是大有希望的。

  大罗也可以希冀的。

  准圣么……咳咳,刑天鲤无法想象那是何等层次,也不知道鳌拜老先生能不能修到!

  刑天鲤狂笑,刚刚强收了十三件天命甲,四周还有滚滚黑风裹着无数黑砂在盘旋飞舞。

  这些黑风黑砂,不是神通法术,而是鳌拜自己祭炼的一件天仙器。刑天鲤同样一声大吼,身后青铜小鼎虚影浮荡,将这件天仙器也轻轻松松的收纳了。

  青铜巫炎一卷,黑风、黑砂发出凄厉的悲鸣声,滚滚太初之汹涌澎湃,刑天鲤体内五行天巫精血的滋生速度、凝炼效率,又猛地上了一个新台阶。

  青铜小鼎,缓缓扩张。

  鼎中金光,缓缓强大。

  太初之分化,轻灵之气上升,滋养神魂;重浊之气下降,强大肉身;中和之气弥漫五脏,一点点提升本命血脉。

  刑天鲤双眸闪烁着青铜色幽光,直勾勾的看向了穆里玛。

  “穆里玛老先生,你和你大兄,当是过命的交情……他死了,你也是不愿独生的吧?你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啊,他死了,你怎能厚着脸皮,苟延残喘?”

  刑天鲤笑得灿烂。

  穆里玛一声怪啸,他身上各处致命要穴中,一枚枚棺材钉‘噗嗤’飞出,化为丈许寒光直刺刑天鲤,穆里玛肉身膨胀,顷刻间达到一丈八尺开外,身上龙袍崩碎,穆里玛大吼着,倾尽全力向临时法庭外窜逃。

  刑天鲤大笑,通天妙竹一点,一抹寒光凌空,一根根棺材钉‘呛琅’声中,被他轻描淡写一击两段,断裂的棺材钉,那也是天仙器级别的好东西,青铜小鼎来者不拒,将其悉数容纳,疯狂熔炼。

  刑天鲤大步向前,一步就到了穆里玛身后,通天妙竹带起一抹寒光,直刺穆里玛后心致命要害。

  “慢来,慢来。阁下未免过于凶残。”芈湘君一声清啸,他右手拔剑,一抹清澈至极的剑光直刺刑天鲤。

  瞬息间,刑天鲤好似看到了滔滔江水,看到了粼粼高崖,在那高崖顶部,迎着四季风雨霜雪,迎着狂风雷霆,一蓬素色的兰花摇曳,任凭岁月冲刷,任凭世事磨炼,这一蓬莲花馨香如故,与大江共生,与高崖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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