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是,自己身上似乎长满了发光的触须,又像透明的须发,丝丝缕缕向四面八方须张著,长长的,飘摇著,散发著淡淡的蓝光,煞是好看。
此时他视线也难以转动,因眼球也被压制著,一转动就会与虚空中的未知物发生摩擦,很难受,怕瞎了,不敢妄动。
但挥手劈刀的动作还在眼前,能看到胳膊和刀上缠了许多丝线似的须子,可以想像自己看不到的身上其他部位定也类似。
奇怪的是,这些须子能缠住他,他身体却丝毫感受不到这些须子的存在。
但他可以肯定这些束缚自己的须子没有那么强的压制力,因他能感受到和看到真正的压力来自于哪。
右眼光怪离奇的画面里,那个如画面底色的缥碧色,其存在感和存在量就像现实世界里随处可见的大地和山川,稳当固定著,之前觉得是虚幻,完全感受不到它的存在,此时相当一部分却在那些须子散发出的淡淡蓝光感召下迅速集结,凝结在须子上。
形态变动后,如同介入了现实世界,包裹在师春身上如同实物一般,一身的法力也被实物压制著。
四面八方展开的须子还在继续蜿蜒变长,也在吸引更多的缥碧色物质凝附。
那些须子和凝结的缥碧色物质甚至穿过了祁自如等人的身体,却对他们没有产生任何影响,祁自如等人就像是幻觉中的人和物一般,令师春有些分不清了何为虚幻,何为现实,不知该如何界定。
随著符里的力量释放完全,飘摇的无数须子也停止了生长,缥碧色物质的凝附也渐停,须子的影响力显然和其扩展的范围有关。
此时,在某种程度上,师春和吴斤两就像一只嵌在大地上的巨型刺球,从地平面来看,又像是被一座峰峦林立的小山给镇压著,沉甸甸的厚实度令两人再也无法撼动分毫。
看不到还罢了,只能是胡乱挣扎,如今看清了符的威力是因那些发光的须子所致,自然要针对著想办法,哪怕挣扎不脱,师春也不甘心坐以待毙。
他想施法崩开身上的丝线须子,却发现这些须子竟有韧性,能抻开拉细,却无法崩断。
也许并非无法崩断,而是因那缥碧色物质的贴身压制,导致法力只能在体表作用,撑开的空间度不够须子的延伸韧性极限,故而无法撑断须子。
但却惊奇发现一点,虽然感觉不到这须子的存在,但法力对这玩意是有作用的。
撑不断,他就尝试施法斩断,结果发现也没用,法力轻易就能将须子给斩断,可斩断后又会自动续上,那意思就像抽刀断水,有点魔性。
断了能续上,他就尝试断开后以法力隔绝久一点。
没办法,实在是没办法了,任何能想到的办法,他都要试试看看,死马得当活马医,总不能坐以待毙。
然幸福有时候来的确实有点突然。
约莫五六个数后,师春惊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握刀手上的几根须子竟缓缓漂移开了,离开后依然散发著淡淡蓝光,附著其上的缥碧色物质没散,也跟著一体漂挪开了。
离开后很明显,跟那座镇压的厚实小山再也不相干了,是从山体中漂走的,俨然又上演了一幕虚幻与现实的差别。
师春身体和思想上的一连串挣扎和尝试,说时慢,实则整个过程很快。
对其他人来说,也就是突兀冲来,然后就被定在了空中一会儿,跑回的申尤昆尚未跑到位。
那把握在师春手中劈下的刀,离蒙面大汉的脑袋只有半丈远。
蒙面大汉紧盯头顶刀锋,确定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后,甩出双符的手这才缓缓收回了,回头看向了躺椅上淡定从容的祁自如,该怎么处置,要等这位的吩咐。
祁自如抬手,示意挡在前面保护的两名轿夫让开了,趁机好好打量了一下突袭的两人。
师春腾空劈刀,吴斤两则刚好腾身而起,一只脚尖离地大概只有两尺,拖著的刀又很大,两人冻在空中的画面显得有些滑稽。
祁自如看后,还是忍不住啧啧赞叹了一声,“不愧是东九原大当家,就凭这一手去而复返,著实出人意料,若我没点宝物傍身,非栽你手上不可,也难怪我那外甥在你手上竟如同玩物!”
旋即又对蒙面人嘲笑道:“机会这东西,有时候能不能把握住是一回事,人家愿不愿再给你一次机会又是另一回事。人从你手上跑了,正忧虑要大海捞针,想不到人家又主动送上门了,岂能不好好招待。正有不解之处,拿下来问话吧。”
第12章 哇哈哈
此时此地,也没什么别的好问,无非就是想从师春手上拿回其偷走的宝贝。
宝贝长什么样他们还没见过,之前只是听矿洞里的监工提及,意外之喜的宝物,如今又失而复得,甚是欣喜。
跑了回来的申尤昆也很是兴奋,是那种带著狰狞的兴奋,欲让师春好看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他舅舅恶狠狠的冷眼给瞪了回去。
祁自如猜到了自己这外甥想说什么,并非想阻止其发泄,而是在未拿回宝物前不想让外甥口无遮拦。
道理很简单,现在还未确定宝物在不在这位大当家的身上,若是藏在了哪,一旦自己这外甥说出的话令对方觉得左右都是死的话,万一惹得对方豁出去了,岂不坏事。
家族让他亲自来主持局面,也算是对他能力的一种认可,他不允许自己犯这种低级错误。
领命的蒙面大汉点头,又转向了师春,纵身跳起,伸手就要在师春身上种下禁制,先控制住人,再解开定身符。
吴斤两在师春后方,目睹了这一幕,心中可谓阵阵哀鸣,知道兄弟两个这回惨了,真的栽了。
心里也忍不住抱怨,早就反复提醒了早点走的,春天这厮就是不肯,非要跑来这边冒险,现在好了吧。
正满心哀凉之际,两眼目光忽又一亮,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被定在前面的春天好像动了。
伸手点向师春的蒙面大汉也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什么鬼,好像看到被定住的人动了。
他还来不及定神细看,眼中的错愕神色便转变成了惊骇,定住的人真的动了,清清楚楚地扭头盯向了他,其手中的刀也扭转了方向,其眼神更是令他触目惊心。
躺椅上淡定从容的祁自如也以为自己看错了,脸上略显的微微笑意骤然僵住,转化成惊愕。
目露狰狞兴奋的申尤昆直接懵了,嘴巴哦在了那,刹那瞪大了眼,活见鬼了一般。
不是他们的错觉,师春确实动了,目中脱困的惊喜瞬间化作狠厉,刀锋一颤,劈向了蹦来的蒙面大汉。
大惊失色的蒙面大汉发现自己躲无可躲,人刚蹦起在空,无处借力,而刀锋已至,仓促之下,紧急扭身避开要害。
脑袋是躲过了,刀锋却从肩颈斜劈了过去。
毫无征兆的突变,一颗脑袋和一块连同胳膊的肩,随喷洒的鲜血一起飞了出去。
师春刀出脚踢,一脚踹上蹦起的喷血残躯,凌空借力,扭身后扑向了后面的吴斤两,须趁对手不注意先救人要紧,否则被定住的人就是个毫无反抗之力的活靶子,别说掷出的刀剑,随便掷出一块石头都有可能要命。
翻空伸展身躯,先扯掉了自己胸口的符纸,又探手抓住了吴斤两胸口的符篆扯掉。
他那只右眼的离奇景象中,清晰看到扯掉的符篆如同拔出了树根般,拉出了许多发光丝须。
这一幕,在电光火石间给他留下了一个深刻印象,那感触不到、介于虚幻与现实间的发光丝须,这种符纸却可以如同拿捏实物般拿捏到。
也不难理解,毕竟这种符纸本就是那种发光丝须的容器。
符篆一扯掉,眼睛一亮的吴斤两顿感脱离了束缚,整个人迅速落地时,顺手抬臂顶了师春一把,又见师春扭身翻空砸来,并飞出一脚跟他打招呼,当即横刀承接上了,两人不需言说的配合,极为默契。
师春脚蹬其刀面,被吴斤两双臂推送了出去,整个人又飞扑向了那两名持械戒备的轿夫。
虽不能飞,杀人、救人等一连串动作却是在空中一气呵成。
瞬间毙命的蒙面大汉,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在喷洒的血水中身首异处了。
祁自如脸色大变,惊的猛然站起,满眼的难以置信,很想问问这怎么可能,他带来的这些符篆品级可不低,其威力连一般的高武境界都能轻易压制,怎么会压制不住一个修为不入流的修士?
按理说,这符篆威力起码能维持半个时辰才会自行散去,难道遇上了以次充好的劣质符?
一旁突然响起一阵哗啦声,申尤昆又仓惶逃窜了,因过于慌乱,又没踩踏实,又连滚带爬地翻下了山坡逃命。
他知道东九原大当家的厉害,但真没想到能厉害到如此地步,居然连定身符都降不住,这还怎么玩?太恐怖了,脸上直接吓没了血色,唯一的念头就是逃命,悔不该跑回来看热闹。
眼角余光迅速瞥了下外甥怂样的同时,祁自如顾不上其他,先紧急从袖子里摸出了两张符篆。
身在此地,这种符篆可应付紧急情况,他不可能倾囊给人,除给了蒙面大汉两张外,他自己身上还备了两张以防急用,没想到还真遇上了派用场的时候。
然事发实在是太过突然,师春一连串的动作又太快,明眼人一瞧那干净利落的动作,就知道是个从厮杀中滚出来的老手,瞬间完成了杀人、救人的过程不说,反击也如行云流水般衔接上了,完全不给对手任何从容之机。
导致他摸出的两张符都没来得及交给两名轿夫。
刚想给,两名轿夫便已闪身到了他前面抵挡,而他修为被废,法力全无,又无法施展此符。
他只能随机应变,为了自保,也是为了避免成为累赘,先迅速转身从躺椅前离开了,紧急跑下山坡,同时挥动手中符篆喊道:“来一人!”
他意思是,一个先缠住对手,另一个过来拿定身符。
两名轿夫却一时无法收手,已经并肩子联袂出手,齐刷刷挥剑刺向了冲来的师春。
飞身扑击的师春凌空变招,竖刀背于眉心,面对刺向自己面门的两道寒光竟是不躲不避,要硬生生撞上去一般。
此举连出手刺杀的两名轿夫都略有意外,但都知道事情定没那么简单。
果然,刀势骤然前出,送至两剑之间的刹那,陡然转刀如太极,搅乱了两剑合击,顺势弃刀,另一掌给出,击中刀背,一路压迫至刀剑交叉处,五爪猛地抓了三件兵器迭加处,竟欲强行夺走二人手中武器,气势很凶。
能被祁自如挑来护身的两名轿夫也不是吃素的,瞬间同时施法发力,欲连手将师春给剪杀。
扑来的师春顿如同被双剑抬在了空中一般。
不过这个过程很短暂,闪瞬即逝,师春发现两人修为不弱于自己,见强取豪夺不成,反而可能危及自身,果断放弃,另一手翻天一掌,托盘一轰,轰在了三器迭加处,打的三器向天,自身则趁机撞向两名轿夫。
二名轿夫紧急出另一手拦击,或拳或掌齐发,却见师春双掌似分光错影般穿来。
缭乱掌影中,四手相接的刹那,师春那穿、切、撩、轰的手法一气呵成,搅的二人眼花缭乱,只感觉自己手已被拨开,导致中门大开,二人胆战心惊之际,耳边也同时响起一道沉闷而铿锵的鼓气声,“解魔手!”
咣咣!两声震响。
穿插的两掌轰在了两名轿夫的胸口,打的两人身形不稳,乱剑在手晃动著向后踉跄,几乎同时狂噗出一口鲜血。
两人能听到自己胸骨碎裂的咔嚓声,剧痛和血气瞬间的大乱令他们意识到了什么,然后悔已来不及了。
边跑边回头招呼来拿符的祁自如不但看到了两名轿夫遭受重创的一幕,还看到两名轿夫光溜溜的后背上陡然震出了两个蠕动的东西,像两张遭受了无尽折磨要挣脱皮肉束缚的人脸,又似恶鬼要从人体出窍,转瞬又静止成了两个疑似骷髅头的血印。
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月光皎洁,他又看了个清清楚楚。
脚在山坡上落地一点的师春抬手抓了从天而降的刀,再次腾身而出,一刀斩下,又中两剑交叉处,当啷,仓促举起应战的两剑当场同时打落。
旋即刀光旋飞如碟,护一道人影从两人之间旋身而过。
两颗人头几乎同时噗噗而起,两股热血双双冲天如花雨。
两人中间穿插而过的师春无视后方,人在空中又顺手将刀飞掷而出。
唰,急逃的祁自如紧急停步,因一道寒光从天而降,一柄大刀插在了他前方颤巍巍警告。
差点撞上刀锋,他停了就没有再跑,知道没了再跑的必要。
紧跟著一条人影翻落在立地的刀旁,正是师春!
人来风过,吹开了师春的垂发,月色下露出了一张俊朗有神的脸,祁自如看到了,看到这张面容还很年轻,却透著不容置疑的坚毅,也不知经历过什么。
他又回头看向了那两名没了脑袋陆续摇晃著倒下山坡的轿夫,知道自己最后的希望断绝了。
倒下前的两名轿夫后背皮下似乎在大量出血,血色快速在后背晕红大块,快速将那类似骷髅头的血印给融合没了,尽管如此,祁自如还是眯了眯眼。
“哇哈哈!”发出怪笑的吴斤两从两人附近一阵风似的闪过,压根没理他们两个,似乎连看都懒得去看,拖著大刀呼啦啦朝逃跑的申尤昆追了去,并嘎嘎恐吓,“姓申的,上回扒了你裤子,这回扒你的皮,哪里跑,爷爷来也!”
第13章 从未来过这里
祁自如听到了,也看到了,看到了外甥那慌不择路的身影,心中一声叹,知道基本上不可能逃出那大高个的魔爪,事已至此,自身难保,也顾不上了外甥。
他目光又回到了师春脸上,微微颔首,似由衷而赞道:“以你和他们的修为,居然只一掌便把他们给打残了,好霸道的掌力!难怪申尤昆屡次说你能打,他们两个联手居然未能在你手上扛过一个照面,不愧是东九原大当家,是我自大眼拙,当落得个如此下场,不冤!”
师春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仔细打量他,目光盯上了他手里的两张符篆和一只紧抓的乌布小口袋,闻言又盯在了他脸上,“你是什么人?”
祁自如淡定道:“还重要吗?”
对这回答,师春眉头略挑,以示不满,“看样子,你是新来的。此地也不是随便什么罪名都能进来的,听说申尤昆是因为什么‘百童宴’进来的,你呢,你又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
所谓“百童宴”不是什么好事,也是申尤昆当初被他软禁时自己交代的。
可能是好东西吃多了,就想吃点特别的,于是申尤昆那厮品上了“脑豆腐”,后来为了追求鲜嫩,干脆对孩童下起了手,宴请一帮狐朋狗友时,竟搞了百对童男女来设宴,结果被人捅了出来,导致进了这里。
申尤昆对此颇有怨言,自家地盘上的东西,吃点怎么了?自家地盘上的东西不都是自家说的算么,又不是我一人特立独行。
他对被罚没什么怨言,怨那捅出去导致风声扩大的人。
祁自如依然是那句话,“还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