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提灯 第41节

  城主府的人没骗边惟康,此时的边惟英的确上了山,被宗主派人召了去。

  琼楼玉宇深处的雅居内,殷蕙馨静坐椅子上,神情平静无波,边继雄负手在厅内来回走动。

  不多时,换了身干爽衣裳,扎起了马尾的边惟英到了,入内照常向父母行礼。

  换来的却是边继雄的怒喝,“是不是你指使的?”

  显然已经得报,获悉了详细情况。

  边惟英略怔,看了眼盯著自己的母亲,最终爽快承认道:“是。”

  她很清楚,若那个师春不挑出刺客尸体的问题,她还能隐瞒,已经挑出了,她就很难再隐瞒,因那刺客就是无亢山弟子,少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到哪找出同样的人补上?

  边继雄一张脸骤然阴沉了下来,踱步到她跟前,一字一句道:“为什么?”

  边惟英不慌不忙,面露愤慨道:“其人可恨,要不是他从中作梗,哥岂能找个青楼女子!”

  这刺杀理由还真是给的合情合理。

  边继雄则被气了个够呛,一巴掌抬起,终究是没打下去,指著她鼻子怒斥道:“此事我自有打算,用得著你来插手?”

  边惟英红了眼眶吼回去,“那是我哥,一生清白,我怎能坐视不管?”

  “你…”边继雄指向对方的手哆嗦了好一阵,最终指向了外面,“给我滚出去!”

  边惟英扭头就走,抹著眼泪离开的。

  椅子上的殷蕙馨缓缓起身,一声不吭地静静离开了。

  厅内只剩了边继雄气呼呼来回走动,真是他女儿指使杀人,导致两名无亢山弟子身亡,怎么给宗门上下交代,真把女儿给严惩了不成?

  忽然,一侧书房那边突然亮起了柔和的灯光,有人点亮了书房里的灯,令这边的冷清也多了些温暖感。

  谁?他略感讶异,快步去过,只见纱幔后面,一个身穿宽松白袍的熟悉身影在来回徘徊著。

  他赶紧到纱幔前行礼,“爹,您怎么来了?”

  里面传来苍老声音,“让他们上山的事有变?”

  边继雄叹道:“当众杀了魏弁,再让那个师春上山长住,怎么都说不过去了。”

  苍老声音道:“还是计划不变的好,没有说不过去的话,想好了怎么说就行。”

第64章 略施薄惩

  在老子面前,边继雄也没必要再端著什么,无奈摇头道:“爹,这不是怎么说的事,是人心聚散的问题,是门派存在意义的问题,门中弟子被人杀了,还留凶手作客,说出花来也没用的。”

  白袍身影徘徊在内未停,苍老声音古井无波道:“对错,他们还是要认的。”

  “爹的意思是?”边继雄有所不解。

  白袍声音道:“查证坐实,刺杀是魏弁一手造成的,理由你看著找。总之,无亢山有错在先,师春虽是自保,防卫也有过当,无亢山的弟子再有错,也不由外人擅杀,当略施薄惩,暂扣无亢山做苦役。”

  这么说的话,边继雄想想还真能对上上下下交代过去,但还是疑问道:“爹,有必要绕这么大圈子吗?”

  白袍身影忽停下了,隔著纱幔,幽幽感叹,“我无亢山背靠东胜王庭,明刀明枪是不惧的,也没几人敢明著来,怕就怕家贼难防,肃清内贼才是重中之重,趁我还活著,还压得住,便于你整肃。”

  一番话说的边继雄神情凝重,他缓缓点头道:“我知道了。只是,魏弁毕竟是蕙馨的亲传弟子,死了还让他背这个黑锅,蕙馨怕是不会同意,她若不同意,事情会很麻烦。”

  白袍身影大手一挥,“妇人之见,蠢不可及,死人是没有价值的!当年让你找贤妻,你不听,非要找好看的,一个蠢妇祸害三代!这个事轮不到她做主,若连个女人都管不住,那就是你的问题!”

  话落灯灭,纱幔一阵飘荡,后面的人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边继雄沉默思索一阵后,转身出了门,连廊下一阵绕行,走到了一扇房门前,敲响了殷蕙馨的修炼室门。

  得了准许入内后,边继雄关了门,走到了盘膝打坐闭目的殷蕙馨跟前,见对方静坐在那迟迟连眼都懒得睁,当即自说自话,“用师春激励惟康的计划不能变,师春还得留在山上。”

  殷蕙馨眼不睁,鼻子里倒是哼哼了两声,“只要你觉得能对上上下下交代的过去,随你,犯不著跟我说!”

  边继雄:“刺杀乃魏弁一手谋划,与惟英没有任何关系。魏弁之所以会谋划本次暗杀,皆因爱慕暗恋惟英许久,白日里见惟英和师春亲昵同游,心生嫉恨,故而下此杀手,方酿成眼前祸事。”

  这理由和借口,令殷蕙馨唰一下睁开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著他。

  “事情查实后,无亢山虽有错在先,师春自保也有过当,无亢山弟子不由外人擅杀,略施薄惩,暂扣无亢山做苦役!”

  殷蕙馨的脸色渐渐气白了,指著他,颤声道:“无耻之尤,魏弁人都死了,还要污他清白,非要让他死不瞑目吗?此事我绝不答应!”

  边继雄平静道:“事情太明显了,人人都能看出是你女儿指使的,害死两名无亢山弟子,说怎样做才能给上上下下一个交代,你让我如何包庇的过去?只有魏弁把这个锅给背了,才能合情合理圆过去,是要周全魏弁的清白,还是要公正的给予你女儿严惩,你自己看著办!”

  殷蕙馨银牙咬唇,死死的盯著他。

  不说话就是一个答案,边继雄转身而去,“你把自己的情绪看得太重要了,搞不清自己要付出什么,什么都以自己的感觉为上,这才是最大的自私,看好你的女儿吧,不能总是让别人来背锅!”

  分开提审过的师春和吴斤两陆续被扔进了大牢内。

  没错,无亢山也有自己的私狱大牢。

  牢笼内再次相见的两人,算是都落了个遍体鳞伤,衣裳又烂了,身上到处是鞭痕,两人互相查看对方,问对方伤的如何,结果发现都只是看著遭了大罪,实则都是皮外伤。

  对此,两人心知肚明。

  至于皮外伤这东西,就流放之地那情况,他们太习惯了,从吴斤两身上到处可见的疤痕上就能看出。

  师春身上没老旧疤痕,因肉身痊愈能力很强悍,感觉跟自己修炼的功法有关,这也是他不愿轻易放弃这套修炼功法的原因,能往自己脸上抹珍珠粉的男人,可想而知了。

  两人继而又互问审问情况,告知的情况类同,都是被询问刺杀情况,然后就是反复追问如何破解的定身符。

  定身符的问题肯定不能说出真相,否则天塌下来无亢山也要灭他们的口,自然是被不知哪来的外力解开了。

  确定没什么漏洞后,师春也算是松了口气,就地坐下道:“唉,歇著吧,也许一觉睡醒我们就到了外面。”

  虽挨了顿鞭子,人还是挺轻松的,抱头躺下了,翘著二郎腿哼哼,笃定了魔道的人肯定要捞他们出去。

  吴斤两也躺在了他边上感慨,“出来前进牢房挨顿鞭子,出来后又挨顿鞭子进牢房,造孽呀。”

  两人头靠头,躺成了一个“八”字形熬夜。

  边惟英没有在山上熬夜,离开前见了母亲,是殷蕙馨召见的,并告知了女儿最终会出现的结果,让她放心回去。

  “哪怕是这样,宁愿往魏弁身上泼脏水,也决不能影响扶持哥哥的大计,天呐,我到底比边惟康差在了哪,就因为他是儿子,我是女儿身吗?那为什么当初又要给我希望,哈哈哈哈……”

  在母亲面前歇斯底里的边惟英,又哭又笑,疯了般,喝醉了般。

  她本以为师春当众杀死魏弁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留在无亢山继续父亲那个可笑的计划了,谁知父亲竟偏袒哥哥到了如此地步,竟用如此荒谬的办法将事情给圆了回来,让她情何以堪。

  她此时的脸上,是满满的绝望。

  最终,她是摇摇晃晃下的山,回到城主府时,又遇见了坐等的边惟康找她讨说法。

  边惟英当场就发作了,抓到什么东西就砸什么东西,真正如同疯了般,反倒把边惟康吓得一愣一愣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是头回见到妹妹如此。

  城主府的其他人也都吓得躲了起来。

  待厅堂内的东西被反复砸了又砸,已经看不到了半件完整的东西后,貌似筋疲力尽的边惟英才披头散发地跌坐在了台阶上,无比颓废的模样,抱著膝盖轻轻啜泣著。

  边惟康这时才小心走到她身边蹲下了,试著问道:“惟英,怎么了?”

  “滚!”边惟英陡然指向门外,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

  “……”边惟康很是无语,欲言又止,最终连来的目的都没能顾上,灰溜溜离开了。

  回到客栈与象蓝儿碰面后,自然也是吱吱呜呜,什么有用的情况都没打探到,象蓝儿对他倒是一贯的温柔,劝了他回房间早点休息。

  直到天微微亮时,一个身披斗篷、面巾蒙脸的人又和凤池一起出现在了象蓝儿的房间内。

  象蓝儿不等他们行完礼,便主动问道:“人什么时候捞出来?”

  斗篷人和凤池相识一眼,后者神情有些古怪。

  斗篷人声音沙哑道:“捞不出来了,也没必要再捞了,边继雄打算将他们两个留在山上略施薄惩……”将新查出的案情,及无亢山高层会面后的决定讲了出来。

  凤池苦笑道:“也就是说,不用再费事了,原计划可以继续执行了,那两个家伙不用我们帮忙,自己已经先混进去了。”

  象蓝儿迟疑,“不是边惟英指使的,那她堂堂一城之主,那么积极干嘛,还亲自跑来坐镇?”

  斗篷人:“糊弄人的,好给上下一个交代而已,外人看不出来,我却是清楚边继雄打算的,毕竟那个计划就是我提供给边继雄的,他既是为了保全自己女儿,也是为了不影响扶持自己儿子的计划。

  说实话,我是真没想到,为了扶那个废物儿子,他能做这么绝,连人证物证都快速整出来了,这心思也算是花大了。反过来说,我们从他这个儿子身上下手是对的,只要边惟康拿到了东西,那两个碍手碍脚的就可以除掉了。”

  凤池对象蓝儿道:“小姐,今天大概就要招你和边惟康上山了。”

  象蓝儿微微颔首……

  天色大亮后,牢笼气窗内能看到。

  左等右等,都不见有人要捞他们的样子,拖这么久,两人多少有些不安了。

  熬不住了,吴斤两忍不住低声问了句,“春天,你不是说睡一觉醒可能就到了外面吗?”

  这让师春怎么回答,他也觉得奇怪,按理说不应该呀,他们两个被抓,最慌的应该是象蓝儿那些魔道中人才对。

  就在这时,走廊那头传来了牢门打开的动静,然后是一阵脚步声。

  来了,两人相视嘿嘿一笑,然后赶紧盘膝坐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第65章 杂役

  来了五个人,为首的还是那位夏长老。

  牢笼内的两位,看到夏长老就莫名心安,知道自己出去的机会应该是到了。

  当然,表面上还是一副对受刑后遭受徒刑的不满,盘腿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冷冷瞅著夏弗离等人。

  夏弗离站在铁栅栏前,盯著衣衫褴褛的二人打量了一阵,才徐徐道:“现已查明,确实是魏弁指使人刺杀你二人,事情和边惟英无关,是魏弁因爱嫉恨你师春而起。”

  此言令牢内二人有点不懂,努力绷著一张脸的师春忍不住破了摆出的冷酷表情,疑惑道:“因爱嫉恨,什么意思,嫉恨谁跟我有什么关系,要来搞我?”

  夏弗离:“事出在你和边惟英逛街,没听说边惟英陪哪个男人逛过街,魏弁喜欢边惟英,因此而嫉恨上了你,才指使了人暗杀你。”

  “啊,真的假的?”吴斤两也破了装出来的有仇不共戴天的表情。

  师春立马扭头白了他一眼,好像在说,这鬼话你也信?

  至少他是不信的,哦了声,直接点出了问题的关键,“如此说来,刺杀我俩的事和边惟英毫无任何关系了?”

  夏弗离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心中暗赞,倒也不傻,就是年轻气盛容易冲动犯蠢,淡淡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事实俱在,人证物证明俱全,真相便是如此。”

  师春冷冷回道:“你们自己查自己,爱怎么查都行,只要们自己高兴就好。”

  事发时,现场的情况他看的清清楚楚,边惟英亲自跑来安乐楼外坐镇,那个魏弁明显是看边惟英的眼色行事,这都能无关,那他东九原大当家算是白当了那些年。

  无非是无亢山宗主的女儿,有人要帮边惟英撇清关系,让死人来背锅,这点他心知肚明。

  听到这里,吴斤两也明白了,当即反问道:“我们听不懂这些,说点能听懂的,然后呢?”

  很想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把他们弄出去,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夏弗离:“你们自卫杀了刺客,临亢城的规矩在那,我们不会有任何意见,你们罪在不该刺杀魏弁,那叫自卫吗?不管你们什么背景来历,无亢山弟子岂是外人能擅自处置的?”最后一句是带著威严的厉斥。

  跟在他左右的四名无亢山弟子下意识挺了挺胸膛,骄傲之情油然而生。

  “此事经无亢山众议,确实是本门弟子有错在先,故而准予你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将你们拘禁无亢山一年,罚你们做一年杂役,若表现出了诚心悔改,时满释放,或提前释放也不是不可能。若抗拒悔改,则将你们关到诚心悔改为止,你们可服此决议?”

  师春冷笑,“敢问若是哪个豪门大派的人遇上此事,你们无亢山也敢这样拘禁吗?”

  真出现了那样的情况,自然有适当调整的应对,但此时当著外人的面,夏弗离嘴上是不说软话的,“照拘不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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