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斤两又咦了声,向看热闹的人问了声,“这什么情况?”
他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甚至都不知道一旁的师春已经为二人的性命跟人决斗了一场。
第27章 歪打正著
看热闹被问话的人,见他们是从内城走出来的,又像是挨过收拾的样子,不知什么行情,不敢多说,只随口提了下,“说是在内城偷东西,被狱主亲手斩杀了。”
又一个偷东西的?师春和吴斤两面面相觑,皆有不寒而栗感,他们就是被扣了偷东西的罪名抓进去的。
女尸死因所带来的关注度,令大多人没太注意内城出来的二人。
来往执徐城的人大多都是进进出出的状态,之前见过二人被抓的,早就走了一波又一波,少有人会守在这里一直等两人出来,在这里的也不是为了等他们。
“哟,师大当家出来了,没事了?”
有人诧异发问,一副很关切的样子。
师春瞅著面熟,想不起来是谁,耸肩给了个很无奈的手势,便领著同样破破烂烂的吴斤两离开了现场。
他看到了人群中的兰巧颜。
被博望楼几人护在中间看热闹的兰巧颜也看到了他们两个,先转身带著人走了,师春二人跟了去。
等两人走了,方有人对旁人道:“居然活著出来了,幸好咱们之前没当面幸灾乐祸,不然以这俩货的尿性,非得找咱们麻烦不可。”
旁人:“既然没事了,以后怕是很难再有机会见到了,他们应该不会再回东九原了吧,执徐城解封后,两人应该是要离开流放之地了。”
前者摸著下巴颔首,“也是。”
博望楼,兰巧颜一行刚进去,师春二人便尾随著登了门。
穿堂而过时,坐在角落里守著一堆帐簿没心思的少年郎眼睛一亮,蹭一下站起,快步跑到二人跟前上下打量。
吴斤两嘿嘿道:“沙糖,想我们了没有?”
边说边卸下了身上的包袱,塞手进去掏啊掏的,摸出了一块层次分明的五彩石递给对方。
这是两人的老习惯,每次来见苗姑娘,都会搜罗一些奇石当礼物送给这少年郎。
当初能接触到苗姑娘,就是先把这少年郎给“贿赂”到位了。
“沙糖”是苗姑娘给少年郎取的外号,因少年郎姓沙,爱吃糖,师春他们就跟著喊了。
看到一层层颜色如此分明的石头,极具视觉冲击力,少年郎握在手里很是喜欢,再次打量二人道:“没事就好。我就知道老板娘进了内城后,你们肯定会没事的。”
此话出,师春目光一闪,之前审讯的画风一变,他就有所感觉,有点怀疑是不是老板娘出手了,毕竟被抓走时,他拉著吴斤两鬼哭狼嚎的喊娘,就是抱了那期待的。
现在无异于肯定了他的猜测。
“小沙。”老谭的声音传来。
几人看去,只见已经进了后堂的老谭又转身冒了出来,正以警告意味的眼神盯著少年郎,显然是怪他乱说话。
对博望楼这边来说,他们除了在这里做买卖,是不会干预流放之地任何事情的,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少年郎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吐了下舌头,倒也没见多怕老谭,反正赶紧跑回了案后翻帐簿。
师春则快步走到了老谭跟前,刚要开口请求通报一下,老谭已略点头道:“来吧。”
师春忙拱手谢过,吴斤两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硬著头皮跟了去。
经后堂转楼梯,在二楼的厅堂内见到了端坐泡茶的兰巧颜,那份优雅享受,流放之地的人看了只有羡慕的份。
“谢老板娘救命之恩。”师春上前拱手便拜。
兰巧颜翻手隔空一托,便令对方无法再拜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盗窃的事情查清了?”
见对方不肯受礼,大概也能猜到点原因,恩情记在心里便行,当即作罢,摇头道:“没查清。”
此话一出,兰巧颜和老谭都愣住了。
老谭插话问了句,“没查清怎么就放你们出来了?”
“唉。”师春很是无奈地一叹,旋即又保持斯斯文文的风度道:“那个诬告者被我打死了。”
他觉得兰巧颜能救自己,跟自己一贯展现的斯文风度多少有关,自己跟那些大老粗明显是有很大区别的,否则一直以来人家也不会对自己另眼相待。
“啊?”吴斤两失声,傻眼,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不过现在终于明白了给自己备案的城卫说的失主死了是什么意思。
另两位也愣住了,老谭惊疑道:“你在内城把那失主给打死了?”
话里明显有另一重询问,你如此妄为,内城那些个怎么没把你给打死?
师春当即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是决斗,说是上面发话了,一点屁事懒得嗦,让我和诬告者决斗,输的处死,赢的放走,结果我赢了,然后我们就被放了出来。”
静,厅堂内静的落针可闻,兰巧颜皱著眉头嘀咕了一句,“这么任性的吗?”
心里也在嘀咕,闹了半天,原来自己的出面并未派上多大用场,是人家自己杀出来的。
又听师春语气变得惆怅道:“不过案子并未就此过去,说是因我把控告者给打死了,此案无法了结,故而先把我们放了,将来若发现什么新的线索,还会把我们从外界提回来再审。”
说到这,忍不住唉声叹气,感慨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人家离开流放之地得自由,自己离开却留了个尾巴在这,这无异于留下了一个隐患,鬼知道哪天会发作出来。
也留下了个心病,搞的要离开也高兴不起来。
“还有这样的事?”兰巧颜惊讶了,回头又问老谭,“老谭,生狱放人还能这样搞的吗?”
老谭惊疑摇头,也是一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样子。
堂内又安静了一阵后,此事也只能暂时这样作罢,有什么疑问也只能是留待后面慢慢弄清。
兰巧颜岔开话题另问起,“祁月如偷东西被狱主打死是怎么回事?”
师春虽对祁姓有些敏感,可压根不知道祁月如是谁,从‘狱主’二字上反应了过来,反问道:“那个吊在城门上的吗?”
兰巧颜意味深长道:“她是申尤昆的母亲,你们不知道?”
“啊?”吴斤两失声在先,兄弟两个再次面面相觑。
这次轮到师春惊疑道:“申尤昆的娘怎么可能跑到内城偷东西?”
看出两人不像是装的,好像是真不知道,兰巧颜也就不问了,端起泡好的茶品了口,放下茶盏后,徐徐道:“祁月如跑到执徐城,因为偷东西被如坐云端的狱主亲手给打死了,我是不信的,肯定另有他事惹怒了狱主。
儿子死了,弟弟又死了,祁月如自己也死了,那一帮子,可能跑到流放之地做了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我也不知道们两个卷入的有多深、知不知道是什么事,不过祁家应该是知道的。
你们得罪了申尤昆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现在好了,狱主亲自出手杀了祁月如,心知肚明的人知道狱主在追查什么,心虚的祁家最多只敢就事论事在表面上讨公道,却不敢与那见不得光的事再有任何能看得到的牵连。
尤其是你们两个这次被抓又被放了出来的过程有点模糊,祁家应该是不敢再与你们有任何牵连。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听懂我话里的意思,总之,狱主这次强势出手,对你们来说算是歪打正著,算是帮你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第28章 六千功德
师春和吴斤两的眼睛眨呀眨,一个听的面有疑惑,一个听得满头雾水状。
没一个好东西,都在那装。
人家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何况他们还知道真正的内幕,岂能不懂。
都明白了祁家忌惮的那个点在哪,两人心里还挺高兴的,没想到被人诬告一趟后,坏事居然变成了好事,运气竟这么好,前途乌云居然这样散去了。
现在看来,被抓进牢里遭了顿刑讯的罪还是值的。
正这时,有楼里伙计跑了上来,扫了眼众人,禀报导:“老板娘,执徐城解除了封禁,通往外界的通道也重新畅通了,咱们盘好的货随时可以发出去。”
兰巧颜微微颔首,站了起来,发出号令道:“那就出发吧。”
“是。”老谭应下,又看向了师春二人,“二位是继续一起走,还是准备留下来继续玩玩?”
吴斤两忙道:“走走走。”
师春也点头道:“一起走,一起走。”
这鬼地方,该了结的都了结了,该遭的罪都遭了,两人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多呆了,外面传说中的花花世界两人向往已久,此时眼里都忍不住放光的。
好在还没高兴糊涂,师春又摆出刻意练过无数遍的温和微笑,对兰巧颜行礼道:“多谢老板娘这么多年的关照,师春就此告辞,大恩容后再报!”
“那个…”也行礼的吴斤两犹豫了一下,最终竟还是硬著头皮喊了出来,“娘,我走了,您保重。我也一样,大恩容后再报!”然后有些害怕地低了头,捡起了地上刚放下的大刀,不敢抬眼看。
还敢喊娘?兰巧颜听的又翻起了白眼,本想训斥,可是莫名的,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被这大个子的一声“娘”给喊的鼻子有些发酸,嘴角抿了抿,自己都觉得是活见鬼了。
她罕见的没有再骂这大个子,转过了身去,移步到了窗边,背对道:“外界的生存条件是比这里好,可人呐,总是想要的太多,以后的路,你们且顾好自己吧。好了,都走吧,老谭,带他们去吧。”
“是。”老谭应下,旋即伸手邀请那两位。
师春二人陆续对著窗口的女人背影再次躬了躬身,这才转身随了老谭去。
博望楼送货的人也不多,就十人,看起来两手空空,身上也没带东西。
老谭将师春二人交代给了他们,亲自送行,一直将众人送入了瓮城入口后,才返回了。
一回头,发现兰巧颜也来了,边上还有那个赤膊虬须的铁匠。
老谭有些意外,老板娘不放心货物也就罢了,铁匠跑来干嘛?
他走了过去,还没开口,兰巧颜先开口解释了,“铁匠说他要来送送大个子。”
老谭顿时奇了怪了,盯著铁匠上下打量,“送吴斤两?你跟那大个子什么时候有了这么深的交情?”
铁匠吹胡子瞪眼,“屁的交情,当年他打造那把大刀的时候,我说他用料太多武器太重,在流放之地打打杀杀是找死,他却说我说反了,说不但不会找死,反而蕴含了活命的奥秘。我当时不信,他便跟我打了个赌,说等到他活著离开的那天就会信了。赌注便是在他离开的时候,我要亲自给他送行。”
这下好奇的不止是老谭了,兰巧颜好奇道:“所以你输了?”
铁匠没好气道:“输给了这大个子的无耻。”
老谭忍不住了,“快说说,他那大刀究竟暗藏了什么活命的奥秘。”
“呵。”铁匠露出一副好气又好笑的样子,“之前他来铁匠铺打招呼辞行,听说他要走了,我让他解密时,才发现那混帐早就忘了那赌约,亏我惦记了这些年,经我提醒他才想了起来。
可恨的是,那厮想起来后居然反悔了,他不想吐露大刀的活命奥秘,说是开玩笑的,让作罢。我岂是那么好耍的,自然要算他打赌输了,要算惩罚他的帐,他吃不住了,才吐露了真相。”
说到“真相”二字,他神情竟有几分扭曲。
这胃口吊的,兰巧颜亲自催道:“快说,怎么回事?”
铁匠又冷笑著呵了声,直摇头道:“他说他这些年岂止是身经百战,每次两帮人马冲杀的时候,他都是第一个跳出来喊打喊杀冲锋在先的,谁不夸他一声彪勇,可实际上他每次都是最后一个冲到的,没办法,大家都能理解,谁叫他的刀太重了,跑不快。”
兰巧颜和老谭顿时凝噎无语,瞬间都懂了。
尤其是兰巧颜,忍不住一阵恶寒,这就是喊自己娘的便宜儿子,亏自己刚才还酸了鼻子,还忍不住顺便跟著铁匠跑来送了一下。
“他说,跑在最后面就能避开强敌,就可以挑对自己有利的对手交手,说自己能活到现在,那把宝刀居功甚伟。
他居然还让我帮他保密,说以后在这流放之地碰到了能看顺眼的什么人,可把这保命方法教出去。
这无耻之徒,我算是服了他,我认赌服输遵守赌约来送他,他居然又忘了,我跑来连背影都没看清,就看了个屁股。”
“算了算了,别气了。”忍俊不禁的老谭赶紧劝他消消火,“可能也不是他忘性大,他之前被城卫那边抓去折腾了一趟,一身的伤,也算是遭了不小的罪,一时想不起这茬也正常。”
“哼。”铁匠甩手而去。
兰巧颜抬头看了看天,也绷著一张脸离开了。
唯独老谭还在这边门口盯著,防备有什么不能正常离去的事发生。
回到博望楼的兰巧颜发现屋里多了个贵客,杜火官独自一人负手屹立在窗前,窗格阴影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