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提灯 第11节

  然后师姓少年不再畏惧命运,奋勇向前,渐渐成为了东九原大当家,但那不是他的终点。

  他希望当自己有一天知道那个女人是谁时,有实力也有资格站在对方面前,能坦然的告诉对方,那个少年曾有多么的爱慕她,至今未变。

  他不想再见到对方时,因为自己的不体面,不敢也没必要说出自己的爱慕。

  他相信那样的女人不会是寂寂无名之辈,用不著太过刻意寻找,只要自己有了真正的实力自然有机会见到。

  他现在泡著的水缸,就是那个女人曾经用来泡澡的。

  有些人就算看不见,也会像风一样,随时可能会撩拨人。

  想著脑海中的那个身影,似闭目享受沐浴的他,忽冒出一句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吴斤两听的话,语气异常肯定而坚决,“一定要出去!”

  吴斤两:“那是,外面的花花世界还等著我们呢。”

  师春忽睁开了双眼,瞅著他,“我说,你老掏我头发干嘛,是何居心,从实招来?”

  确实,吴斤两总是借著帮他刮胡子去探摸他头发,见捅破了,也就不掩饰了,干脆问道:“那紫闪闪的星云你到底藏哪去了,你身上没见有,头发里也没藏呀,屁股?”

  师春白了他一眼,“我说怎么上赶著伺候我洗澡。老实说,你如果知道了藏在哪,万一有一天你被人抓了,逼问之下会不会出卖我?”

  “嘿嘿……”

  吴斤两嘿嘿复嘿嘿,嘿嘿了好一阵后,才吱吱呜呜道:“那得看情况不是,若真是不交代会丢小命的话,那还是保小命要紧吧。”

  “哼!”师春一声冷笑,“那就别再问了。”

  唉声叹气的吴斤两只好作罢。

  然过了一阵后,师春忽抬起了左手,鞭痕伤疤亮给他看,“手碰它的时候,从伤口钻进了身体里……”

  他把当时矿洞尽头的事发经过讲了遍,甚至告知了之后导致的异常情况,包括右眼看到的怪相,尤其是对方问过多次的你是怎么破解的定身符,他把破解经过和详细方法也告知了。

  最后更是再三提醒:“马上要出去了,记住了,别忘了,再碰到定身符,就按我说的方法破,大概是行得通的。这法子千万别外泄,否则咱们可能小命不保。”

  吴斤两兴奋地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揭了人家的底,就是断人财路,那肯定要被人弄死,放心,这个是要命的事情,打死我都不会外泄。”

  “你手上刀别在我眼前乱戳行不行?”师春盯著他高兴得手舞足蹈的刀锋警告。“水有点烫了。”

  “好说,撤火,撤火。”吴斤两乐呵呵绕到了一边,俯身撤走石臼下的柴火。

  二人花了一番工夫泡洗,完后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

  人虽然刚洗过,可看起来还没衣裳干净。

  两人脸上,尤其是手背上,有因条件有限,长期洁净不到位的黑沉,伴有一道道的干裂血口子,嘴唇上也有干裂。

  不过师春衣裳相对来说还是体面的,一袭有点洗得发白的衫,配上梳理整齐别著发簪的发型,有没有斯文气息不知道,反正看起来像是变了个人。

  奈何刚迈步走了两步,便听脚下有“刺”一声,低头一看,左脚鞋掌布面上捅出了大脚趾,脚趾翘了翘。

  才走两步就钻出了洞,盖因这鞋时间久了。

  怎么办?之前出去的,能让大家带走的,都分给大家带走了。

  也不算很麻烦,针线缝一缝就好,这些小玩意是有的,就是找不到合适颜色的布料。

  最后只能是随便找了块布片三两下缝了上去,为了同色,烧过洗澡水的石臼底下刮了锅底灰,将两双鞋子一起搞成了黑色的穿回了脚上。

  跺跺脚,师春神清气爽道:“完美。”

  收拾好东西后,两人就此下了山。

  吴斤两拿了两把刀,一把自己的扛肩上,另一把小的是师春的背身后,因师春觉得自己如此斯文穿著挂个刀会有辱斯文。

  两人翻上一个山坡后,忽齐齐回头看去,看向那屹立在旷野中的圆柱形石山,神色皆莫名复杂。

  “我们还会回来吗?”吴斤两问。

  “回来容易,犯点事就行,我就不陪你了。”师春说完就走,他有他矢志的目标,走的坚决。

  吴斤两快步跟上,絮絮叨叨,“咱们真的要离开了吗?怎么感觉跟做梦似的……”

  深墙大院内,城主巴应山再次敲开了客人的房门。

  哭红了眼的祁月如开门请进。

  巴应山是来报信的,也不废话,“不出所料,东九原那两个地头蛇小子进城了,还带了包袱,应该是要正式离开了。”

  按理说报信这种小事轮不到他亲自出面,奈何有些事不能见光,不宜假他人之手。

  祁月如目光一闪,问:“他们什么时候出去?”

  巴应山:“磨到什么时候出去不一定,博望楼那边十有八九是要去一趟的,有人盯著,会及时通知你的。”

  执徐城内,扛著大刀溜达的吴斤两一副耀武扬威模样。

  一旁的师春则尽量让自己显得斯文,脸上挂著一种经过无数次练习后的温和模式,见人就给微笑。

  跟那位女老师识过字后,他觉得自己是受过薰陶的人,跟流放之地的野蛮人是有区别的。

  两人直奔博望楼,路上来往行人不断,遇上熟悉的会点头打招呼。

  经过博望楼忙碌的货场时,两人只是往里瞅了眼,便不约而同停下了,货场里有个四处查看的妇人吸引了他们注意。

  妇人体态丰腴,颇有风韵,一身素衣,那双大而圆的眼睛很明亮,尽显干练精气神,穿梭于一堆堆货物中指指点点。

  两人认识,正是博望楼老板娘,也就是那位苗姑娘的母亲,名叫兰巧颜。

  跟在妇人边上的老汉见到院门外的两人后,微微一乐,迅速提醒了妇人一声,妇人回头转身看去。

  见她看了过来,师春立刻斯斯文文有礼有节的模样拱手行礼。

  吴斤两则挥著胳膊兴奋大嚷了一声,“娘!”

  这一声宛若惊雷,惹得货场内外的人纷纷回头看去,不知情者诧异,老板娘怎么又冒出了个儿子?

  兰巧颜则黑了脸,不知跟身边老汉说了什么,老汉挥手招手,示意两人进来。

  门口守卫当即放了二人进去。

  师春斯斯文文不疾不徐走路,吴斤两却像见到了亲人般,扛著东西兴冲冲跑向了那妇人,一到跟前又热情喊道:“娘!”

  兰巧颜脸上有种恨不得将他给阉割掉的冷笑,“闭嘴!大个子,我最近怎么听说你喊过‘娘’的女人一双手都数不过来,你是不是有见女人就喊娘的毛病?”

  吴斤两神情一僵,这是怎么知道的,这又该怎么解释?

  随后走到的师春一本正经,举手发誓状,“老板娘,我可以证明,他绝不会乱喊,他只对漂亮女人喊娘。”

  吴斤两立马连连点头认同。

  见到漂亮女人就喊娘?这马屁拍的兰巧颜直翻白眼,盯著吴斤两警告,“有多远滚多远,我没这么不要脸的儿子,以后再敢乱喊,我撕烂你的嘴!”

第17章 姑娘不在

  有些事不知真相还好,知道了差点没给气乐了。

  至于为什么会把自己给喊成了娘,她也算是记忆深刻。

  记得当时也是不要脸的拍自己马屁来著,说自己长的多漂亮来著,又没读过什么书,翻来覆去也夸不出什么新花样,听多了反而膈应,她就让这大个子省省,说自己都能当她娘了…

  谁知话还没说完,这大个子就扑通跪下了,干净利落的朝她喊了声娘。

  怪吓人的,当时就把她给喊麻了,她本意是想让对方嘴巴放尊重点,可没说要认个儿子,忙说不是这个意思,让以后不要再喊了,然而以后的以后不管什么时候见面,人家都不改初衷,反正就这么喊上了。

  然后每次都是一个喊,一个让不要喊。

  要不是流放之地的规矩摆著,执徐城内不便动手,她觉得自己就算不将这便宜儿子打死,也能把其舌头给拔了。

  她就不明白了,傻子都能看出这是想攀关系,哪有什么真心在,死皮赖脸的拉这种关系有意义吗?

  然后就是最近,也不知下面人是操的哪门子闲心,送货出去时,特意向身在外界的她禀报了一下师春他们的情况,说东九原这一帮子弄到了大量物资,一伙人都弄到了脱离苦海的资格,一下就出来了一百多个。

  这在流放之地绝不是小数目,而是极为庞大的数目,害她也有些好奇了,什么情况?

  于是从出去的东九原人员中找了两个利索的,说要推荐两人进博望楼干活,问两人愿不愿意。

  指的是外界的博望楼,博望楼在修行界的产业很大,她兰巧颜只负责流放之地的买卖。

  对刚出流放之地的人来说,能进博望楼,那可是天大的好机会,哪能不乐意,一万个乐意。

  可天下哪有这样白白的好事,自然是有条件的,结果这两人立马就将师春他们给卖了,把得到那批物资的经过讲了遍,而且为了套近乎,那是远的近都讲了不少。

  其中就交代有吴斤两对很多女人喊过娘的事。

  喊娘都是其次,问题是被吴斤两喊过娘的女人基本都落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更过分的是,其中就有吴斤两亲自下毒手干掉的。

  当面喊娘,背后捅刀子,这能是人干的事?

  如今还敢跑来喊娘,她不气才怪,也只能是以执徐城内不宜动手来安慰自己。

  好在她的气量似乎还可以,对发懵的吴斤两甩完脸色后,目光又落在了师春身上,语气稍微正常了点,“这是要出去了?”

  也看出了跟往常不一样,吴斤两身上背了包袱行囊之类的。

  师春文静颔首,努力摆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道:“正是。”

  对他这德行,兰巧颜可谓是皮笑肉不笑,老是缠著自己女儿,她岂能不了解一下这位东九原大当家是个什么货色,东九原自从这厮接手后,在这一带的赫赫凶名可不是装斯文装出来的,那是杀出来的,这厮手上不知染了多少血腥,是个十足的杀人不眨眼的货。

  她表面上还是尽量不以为意道:“出去了也好,不过外面的守则和这里放任打杀的守则可不一样,自己多加小心吧。”

  “是。”师春又拱手谢过,并顺口问道:“老板娘,苗姑娘呢?”

  这话问的兰巧颜有些无语,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莫非是孽缘不成?

  把女儿放在生狱十二城跑著圈的盘帐,是为了让女儿学习练手,将来想在博望楼有所作为,不会看帐怎么行。她也没想过让女儿一辈子呆在这鸟不拉屎的流放之地,加上眼前这小子死皮赖脸的追求,花样挺多,还真怕时间久了女儿家的会扛不住。也没什么看得起或看不起,就是两人身份地位相差太大了,真不合适。

  于是三个月前,也就是女儿上次来此盘过帐后,她就把女儿弄出去了,给女儿在外界的博望楼谋了事做。

  好嘛,一回头,眼前这厮就把东九原一伙人的离去问题全部解决了,自己也要出去了,这不是赶巧的不能再赶巧了吗?搞的她好像在为两个小年轻提前铺路似的。

  问题是博望楼并非儿戏之地,也不是说她把女儿调回来或再换个地方会有什么问题,她要调的话问题也不大,只是这随意调来调去不合适,才刚调过去多久?成了势的地方自有规矩,做事得有讲究,整个博望楼又不是她一个人说的算。

  所以她不愿告诉对方自己女儿的下落,遂敷衍道:“有事,这次盘帐没来。”

  一旁跟班的老汉,身著朴素,一张精明与温和兼蓄的脸,人称老谭,是兰巧颜的得力助手,向来是比较沉稳的人,此时听闻兰巧颜的话,竟也未能憋住笑,似乎猜到了老板娘的心思,嘴角勾出了一抹明显笑意。

  他知道老板娘讨厌眼前俩小子,可又有某种欣赏,若非如此,哪有眼前对话的资格,更不可能有屡屡轻易接触苗姑娘的机会,有些事情还就是他这个旁观者清。

  没来?师春多少一愣,他本想专门跟苗姑娘辞行告别的,虽说出去了不用再继续演戏追求了,可之前毕竟演了那么久,事情要结束了反而露馅不划算,让人怎么看?

  调戏人家女儿玩,当人家是好惹的?博望楼的势力可比申尤昆背后的祁家大得多。

  再说了,还想跟那位苗姑娘说一下让博望楼出货队伍捎带他们出去的事,以苗姑娘的温柔善良,想必是不会拒绝的。

  这没来可就麻烦了。

  还能怎么办?师春略带盘算的目光盯上了兰巧颜,叹息道:“可惜了,要走了,见不到苗姑娘最后一面,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万分遗憾,此心甚憾,终生抱憾。”

  继而又拱手道:“老板娘回头见到苗姑娘,还望代师春转告一声,就说师春去了,有缘再聚!”

  “好的,记下了。”兰巧颜大方地掸手,暗藏调侃道:“去吧去吧,安心上路吧。”

  被人捅穿了老底的吴斤两瑟不起来了,老实闭嘴在旁,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目的还没达到,师春哪能这样作罢,立马又顺著人家的话表现出一副忐忑模样道:“老板娘果然是明眼人,看出了我们无法安心上路。”

  老娘刚才的话有这意思吗?兰巧颜扪心自问,差点被他搞茫然了,自己应该没表错情吧?然后也有点好奇,问道:“怎么就无法安心上路了,又做什么亏心事了?”

  师春诚恳模样道:“外界人生地不熟,去个陌生地界,著实有些紧张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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