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之我能置换万物 第225节

  眼见宋辞晚的目光一直落在乌篷两边的挂画上,乌篷中的小姑娘不由得小心问:“姐姐,你看这些画,这些画……是不是画得挺不错?”

  宋辞晚点头,给予赞誉道:“的确画得很不错……不,不是不错,是很好,是极好!”

  烂柯春秋图是有灵性的法宝,原画乃是探花郎苏白衣所作。

  当然,苏白衣又是仿照大儒郁春秋的江山美人图作的画。

  这些渊源且不提,只说这乌篷船上的画。

  在宋辞晚眼中,这些画中美人已经堪称是鲜活之极。

  只除了作画之人或许只是凡人,因而画成之后无法如同烂柯春秋图那般生成异象以外,若单单只论画作的灵性,宋辞晚甚至觉得,这乌篷船中的几幅画,完全不输苏舜之画!

  这是十分不可思议的。

  须知苏白衣不但是当朝探花郎,他还是万灵天骄榜上排行第四的顶级天骄!

  这等人物,他的才华已经足以沟通天地,他的画,若是注入才气,必能如传说中的神笔马良之画那般,在现实世界中生生活过来。

  拿苏白衣与民间不知名的画手相比,若非此刻亲眼所见,宋辞晚都要觉得这怕不是有人在说梦话?

  却见对面的小姑娘忽然欣喜起来,她微微仰着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宋辞晚,脆生生道:“姐姐,你当真觉得这些画,画得极好?”

  与此同时,宋辞晚身边天地秤浮现,却是收到了来自小姑娘的一团气。

  【人欲,凡人之欢欣、喜悦、激昂,一斤一两,可抵卖。】

  宋辞晚:……

  只能说,可真是个小孩子,这么容易激动。

  她笑道:“是画得极好,是谁画的?是你吗?还是你亲近的人?”

  宋辞晚随口笑问,当问到“是你吗”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的语气是带着善意调侃的。宋辞晚潜意识里并不认为这画会是眼前的小姑娘所画,她毕竟太小了。

  却见小姑娘笑弯了眼睛道:“姐姐,这些画是我娘画的呀!是我娘画的,她画得可好可好啦!”

  一边说,小姑娘一边将双手放在身前,比划了一个夸张的姿势。

  大白鹅昂起头,与她应和:“昂昂昂!”

  宋辞晚却是惊住了,她转头立刻看向站在船头摇船的文婶子。

  这位文婶子头包灰帕,身穿灰衣,皮肤黑黄,腰身有着劳动人民的粗壮,当她转过头来时虽然笑得亲切,但她脸上的风霜是掩也掩不住的。

  这样一个形象的中年妇人,无论她出现在哪里,只怕都不可能有人能将她与画师这样的称号联系在一起。

  便是普通的画师都不可能,又何况是仿照烂柯春秋图,绘制出如此生动画作的大画师?

  文婶子见宋辞晚看自己,当即面露赧然,对她笑道:“小娘子,你莫听我家这妮子胡扯,我这画呀,也就是自己瞎琢磨,随便画的,哪里敢当什么画得好?”

  言下之意,她是承认了这些画的确是出自她手。

  宋辞晚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脱口问:“婶子,你为何会画这样的画?”

  这个提问,主要是在于文婶子的画中美人居然与烂柯春秋图中的美人极为相似。

  文婶子倒是老实回答道:“,我这不是,打小就好颜色,喜欢画美人儿嘛……小的时候就爱捡着树枝子在地上乱画,也画不出个什么好看来。”

  她一边摇船,一边呵呵笑说:“我也不画旁的,单只画美人。前段时间,那城里头到处传,许多书生都仿着苏探花的美人图,画出了能够从画上走下来的美人呢!”

  文婶子惊叹:“那可真是不得了,我送人进城时,也远远地瞧见过,当时就心痒难耐了,回来就照着那画儿呀,画了这么几幅画。”

  一说起画画的事,文婶子就打开了话匣子。

  天地秤浮现,也采集到文婶子的一团气:【人欲,凡人之喜、痴、爱,三斤九两,可抵卖。】

  文婶子还在滔滔不绝说:“我都是瞒着家里人,带着我家妮子在船上的时候,我才悄悄画的,要不然他们倒要骂我闲得慌。”

  她又笑吟吟地:“小娘子,得你今日一夸,我这画呀,就没白画!”

第365章 人要学会成熟,并不是不喜欢天真

  宋辞晚在文婶子的船上又见识到了这个世界奇妙多彩的一面。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以宋辞晚从前的认知,是真的想不到这世上原来还有这样的人。

  她明明生活在最贫瘠的乡野中,无人托举,无人教导,甚至在她的四面八方可能还遍布着种种无人能见,却又习以为常的枷锁。

  宋辞晚问文婶子:“婶子,你画得如此这般好,难道从前就无人夸你么?”

  文婶子一边摇船,一边笑答道:“夸什么呀,不当吃不当穿的,画这东西还耽误时间,还费炭,还费布。,我家里那些人呀,见了不骂我都是好的咯,哪里还有夸我的?怎么可能?”

  说到从来无人夸赞的时候,文婶子的语气中虽有叹息之意,但她的神情中却又分明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豁达。

  或许是从未有人如此真诚热烈地夸赞过她的画,文婶子有了倾诉欲望。

  打开话匣子以后,都不必宋辞晚再多问,她自己又说:“我小的时候啊,我阿奶叫我到灶间烧火,我蹲在那个灶头边上,见到了烧黑的柴禾,就忍不住拿柴棍儿在灶台边上画小人。

  那时候我们村里最好看的姑娘要数孙童生家的小女儿,我就爱偷偷地画她。

  刚开始画得不像,我阿奶骂我鬼画符,又骂我不好好烧火,拿着笤帚将我从村头追到村尾。村子里的人就笑话我,说我生得像柴棍人,也爱画柴棍人,长得丑想得美!

  小娘子啊,不瞒你说……”

  说到这里,文婶子脸上又露出几分羞赧之色,道:“我也有羞耻心的,从此就算是再怎么忍不住,也不好在人前画画了。顶多是悄悄躲着在沙子地里,泥巴土里……各种背人的地方画一画。

  就算还有人撞见我在画画,我也不承认,我阿奶打我,我就躲,我阿娘骂我,我啊……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如今,我也成了别人的娘,别人的奶。我大儿子都二十岁了,小孙子也有两岁咯!

  年轻的时候,因为我爱画,耽误干活,我男人就没忍住想对我动手。我呢,也不怵他,就跟他对着干。两口子天天干仗,干得多了,他管不着我,就唉声叹气。

  成天对着一个爱叹气的,这谁忍得住?那我就、那我就还是只好躲着画啦!现今,我儿媳妇生了孙子,她也忙,她也难,家里家外什么都不少做,这不,她也看不惯我爱画。

  我思来想去,最后找到一个营生。我啊,就找艘船,带着我这小妮子躲到船上画,又能画画,又能打鱼,有时候也载客,挣个三瓜俩枣的,有进项拿回家去,总算是能对这一大家子有个交代了!”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因见宋辞晚听得认真,她便说得格外起劲。

  要说什么样的倾听者最能令人敞开心扉?

  细想来,倒未必一定是句句能有言语回应的那一种。

  如此刻的宋辞晚这般,神情认真,句句倾听,目光中有温度,眼睛里有善意的,有的时候反而更容易直击到倾诉者的心灵。

  宋辞晚在倾听中又接连收到了文婶子的两团气:【人欲,凡人之喜爱、苦闷、执着,四斤一两,可抵卖。】

  【人欲,凡人之苦闷、迷茫、执着,三斤二两,可抵卖。】

  ……

  原来,文婶子的内心深处其实也并不像她此刻所表现的这样豁达。

  她的心中更存在有许多的苦闷与迷茫!

  只是她将一切生活中的苦涩都深深压在心底,这种自然而然的自我开释能力,甚至可以称得上胜过世上多数修行者了。

  修行之路,不论习武、修仙,还是读书修佛,都难免要经历种种心境的洗练。

  只是不同的道路对于心境的要求或许高低不同,方向也有差异,此处不必赘述。

  此刻宋辞晚感慨的是,世间有太多的修行者圆融不了心境,以至于到后来要么修为永无寸进,要么早早枯萎而死

  这些都还算好,最可怕的一种是,正道入邪、入魔!

  逃不脱心中的贪嗔痴恨,躲不开意识深处的执念纠缠,最终走上种种恐怖道路。

  这样的人宋辞晚见得太多了,不论是高高在上如二公子,还是乡野民间,譬如古家村的那个骷髅修士。

  又或者是久远一些的,那些在幻冥城中被种种魔念痴缠的生灵……

  开释是需要大毅力,大智慧的。人心动念,一个瞬间尚且可以有千百种变化,更不必提,在生活的种种纠缠下,人的念头会有多少种变动了。

  要保持一种纯粹的初心与热爱,不因世俗低头,也不被戾气沾染,既在对抗中生存,又在生活中融入,这是何等珍贵难得!

  难怪先贤要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宋辞晚只觉得,自己此刻在路上所见所遇,果然胜过听无数故事,念百千经书。

  正所谓见贤思齐焉,便如此刻。

  宋辞晚听着文婶子说话,收到了她的几团人欲,但这些却并不是宋辞晚真正的收获。

  甚至可以说,这些微不足道的收获,对此刻的宋辞晚而言其实是完全不值一提的。

  坐忘心经在她的体内默默流转,宋辞晚只觉得,这门功法从未有哪一刻,如此刻这般圆融过。

  她的身体里,她的经脉中,甚至是她的灵魂深处,都仿佛有许许多多的暗伤被抚平了。

  虽然在此之前,宋辞晚从未觉得自己受到过什么暗伤,又或者说是,她从未察觉到自己从前受过的一些伤原来还积存在身上,未曾痊愈。

  但实际上,这些伤确确实实存在。

  不论是她为修炼雷火噬身诀而受到的种种肉身损害,还是……她这一路走来,听过、见过、经历过的那些东西在她心上留下的痕迹

  是的,她其实并没有自己从前所认为的那么坚不可摧。

  初初洗妖时,见到种种人间惨剧,她虽自我告诫要明哲保身,然而内心深处又何尝没有伤悲?

  化作神使时,见到种种人间疾苦,她亦遵从原则,只管眼前伸手能及之事,只救有心自救之人,然而世事多艰,生而为人,她又岂能毫无触动?

  至于后来所经历的种种,就更不必多提了。

  人要学会成熟,并不是人不喜欢天真,只是这个世道容不得天真罢了。

  宋辞晚道:“婶子,从小到大,甚至如今年过半百,都还要受到种种管制,你不觉得难过吗?”

  文婶子眨了眨眼睛,似乎是要眨去眼角的些许干涩。

  她呵呵笑说:“实在话,也不是没有难过的时候。有的时候我还想着干脆将那一大家子扔下,带着我这小女儿跑到再没有人管束我们的地方去。

  从此以后,我想怎么画就怎么画,我家这妮子也不必被她嫂子嫌弃……”

  说到这里,文婶子似乎自觉失言,语气就停顿了下。

  然后她又道:“可是这不成的,如今这世道,咱们这里可算是难得的太平地界。靠水吃水的,饿不死,已经胜过许多可怜人咯!

  再说了,我就这点力气,我家妮子更是小人一个,出去了能有什么好?那外头,又是妖又是魔,又是什么鬼鬼怪怪的,我能护得了她什么?我连我自己都护不住!

  ,大半辈子了,也就这样。都算不得什么,总归我如今还能偷偷在这船上画呢。”

  说到这里,文婶子更是乐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得像是一个偷到了蜜糖的老小孩,一个看似憨厚笨拙,其实又灵巧之极的老小孩。

  或许生活于她而言,处处都是枷锁。

  这些无处不在的枷锁,就像是一片片沉重的泥泞,拽着她、拉着她、想要将她永远沉毙在黑暗中,不能探出头来,自由生长。

  可即便如此,她的眼睛里却似乎永远能都看到黑白世界里没有的色彩。

  她在深沉的黑暗中奋力向上探出了自我的芽尖,在贫瘠的土壤中,于无人能见处,悄悄开出了自己的花朵。

  她的抗争也是无形的,看起来悄无声息,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对抗,也没有什么荡气回肠的精彩故事,但这种无形,又是如此的平凡而有力,如此的绚烂多姿!

  宋辞晚曾经深深认可一段话:

  如果天空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

  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那就保持沉默;

  如果自觉无力发光的,那就蜷伏于墙角;

  但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

  不要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

  不要嘲讽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热情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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