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绩一撇嘴,“凭他什么原由,山门生死存亡之时不在,现在再活过来又有何用?福地没了,徒子徒孙也没了,一个人活的再久又有何用?”
重法一笑道:“你这小子,那也是你曾师祖,怎地如此不积口德?要说起来,新月门那位太上长老真正是个奇女子,十九岁筑基,五十结丹,周国周边十数个国家中,大家都以为这女子必定会成为元婴真人,众人好不羡慕,谁不巴结,唉,谁知道,真正是可惜了。”
“嘿,天才又有何用?不能卫护宗门,山门遇险时竟无一门一派前来救援,可惜了好多忠心耿耿的师兄师叔。”想起教他剑技的镜月师叔等人,李绩心中一阵难受。
重法一时无语,李绩说的有道理,个人的天赋如果不能帮助门派,那又有何意义,但他还是解释了几句,
“她是创派祖师的孙女,姓庄,生来文静温柔,不爱与人争锋交往,只知修行求道。唉,这性格在诸如轩辕之类的大派中还好,但若要独自撑起一个门派,确实也勉强。”
两人闲谈很久,知道这一别后恐怕再无相见之机,但既入道途,那些离别愁苦也看的淡了,生离死别,不过如此。
李绩夜来独坐客栈,心思有些乱,重法所言还是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困惑。不知怎地,一想起重法所形容的那个新月门天才太上长老,他心中浮起的,便是豆腐庄巧笑妩媚的身形,这完全没有道理,不过豆腐庄倒是很有可能是太上长老这一系的血脉,只不过是没有资质的凡人罢了,从豆腐庄能拿出贼子戒这等奇物,当能看出她祖上也是阔过的。
真正让他心绪不宁的,是重法道人关于新月门小世界宝物的传说,也许是幂幂之中自有天数,他总感觉这件小世界入门碑似乎和自己有某种联系,但具体上,他又找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无奈之下,李绩便在客房小院内演练剑法;《黄庭内景经》是没法练的,在凡世,别说没引灵阵,就连灵气也稀薄的仿佛感觉不到似的,他只需每日体内运行几个循环,保持住灵机活泼既可。
足足二个时辰酣畅淋漓的舞剑,终于让他放空了大脑,沐浴更衣后坐在榻上,心思也格外敏锐,再回忆起在新月门的点点滴滴,忽然有所觉。
第102章 方玄的谜语
李绩的头脑此时格外的清明,他很快的抓住了重点,掌门方玄在他们临走前曾口占一偈:虚镇中条数十年,明月之西生死天,青灯照我生白发,一点灵机渡玉关。
作偈并不罕见,很多修道之人都好这口,不寻常的是,
当时方玄脚底下还有脚步的配合,就象古代那种几步吟一诗的感觉,李绩当时就感觉很滑稽,但当时的情况不容他多想,后来更是为生命而奔波,哪里有时间考虑这些。
站起身,李绩尽量的模拟当时方玄的动作,好在他记忆力不错,很快便记起了:右走二步,然后是继续右走四步,再往后呢?哦,是了,掉头往左二步,最后再往左一步。
不细心的人根本不会在意方玄的脚步,其实就是普通的向右走踱步,然后再返回的过,右二右四左二左一?似乎信息量太少,但如果配合那首偈?
镇西灯一……
这就是答案,镇当然是指谷口镇,灯必然指的是镇内那十三根高大的照明石灯柱,如果再联想的多些,那便是——宝贝就藏在谷口镇西边第一个灯柱里,快去挖吧。
李绩兴奋的浑身发抖,他忽然想起了在平都教攻山前,曾经有次被安排去谷口镇给灯柱添油,不仅是他,还有几乎所有的新月核心弟子,当时就觉的这种任务很无聊,很没有意义,现在看来恐怕也是种暗示,应该便是这样。
一方小世界,这种诱惑,没有修士能够抵挡,个人得之,便是散修中的翘楚,门派得之,更是立派崛起的根本。自穿越以来已过五年,自己的气运开始改变了么?
思前想后,李绩来到庭院中,仰望一弯明月,伫立良久;月光如流水般洒在身上,也沁进心里;两世为人的他终于自嘲的一笑:所有的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猜想,如果猜错了呢?
就算猜对了,现在的自己有能力进入中条福地盗取宝物么?
便是真进入谷口镇,那宝物还在么?毕竟过去了三年。
宝物就算还在,真的合自己所用么?一方小世界听起来嚇人,新月门入手了很多年,也没看到听说有何奇异之处。
为一件虚无飘渺的,并不属于自己的外物而失去心智,何其愚蠢;自己一路走来,依靠的是什么?是丹药么?是宝贝么?是灵器么?是威力强的的符箓么?
都不是,自己靠的是不懈的坚持,冷静的判断,以及迥异于这个世界主流观念的头脑,这才是我李绩一步步由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镇游徼,走到现在开光圆满修士的最重要的因素。
我现在需要什么?目标是什么?什么是我必须,也是首先要做到的?不是什么小世界,什么异宝,而是筑基——境界永远是一个修士最重要的,没有其他。
这一刻,李绩驱离了自身的贪念,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所谓念头通达,直指本心;也是从这一刻起,他才具备了筑基心境上最基本的条件,虽然此时的他并不太了解自己的这种变化。
既不在执着于外物道宝,心态自然放松。诸事已毕,这几日索性由着性子,在双城大街小巷开始追寻往日少年时光,
双城乃小城,格局不够;莫说比之轩辕城,就是比之西昌,申方等大城,也是云泥之别。但对李绩来说,或者说对他原来的身体记忆来说,这个城市的每条小巷,每栋建筑,都似乎格外的亲切。穿行在熟悉的大街小巷,盘若蛛丝,却毫不犹豫。
街道上煕煕攘攘,行人来来往往,双城较为闭塞,外乡人很少;面对面时,常常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他离家太久,从被赶出双城发配慈洗,已近五年时光,很少再有人把眼前这个气质挺拔的士子,当成曾经那个李府混不吝的浪荡少爷。
李绩一身轻松,彻底放开心怀,一家汤饼店冒出一股熟悉而又诱人的香味,这是灌肉葱烧,一种类似前世肉夹馍之类的小吃,非常的美味,李绩原主小时候到手的例银,倒有一小半花在了这个地方;
和老板方伯打声招呼,李绩买了套葱烧,一口咬下去,肉香浓郁,回味无穷;事隔多年吃到少年时的美味,让人迷醉。
再往前走,却是一家布庄,老板为人刻薄,缁铢必究,李绩小时常与伙伴们在此偷放炮杖,每次烟火窜入布庄,都让大伙儿兴奋的哈哈大笑。
现在的他,炮杖自然是没有的,却以法力运使一团小火星弹了进去,听到老板本地土语的污烂喝骂声,却仿佛仙音妙语一般。
和布庄斜对门的,是郭氏裁缝铺,一名丰腴的少妇坐在柜台后,正半遮半掩的奶着孩子;李绩大乐,这女子不仅是熟人,还是老相好呢;转眼间六,七年过去,曾经青春年少的她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却一如既往的豪放;胸前凶器如此茁壮,当年也少不了李绩辛苦揉搓之功。
这样一路行来,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一一涌上心头,就象翻开一幅幅的画卷,有欢乐,有辛酸,有幸福,也有悲苦,仿佛在不知不觉中洗涤着他的灵魂。
李绩沉于往事,不知不觉中已走出北门,这条路通往步机山,是他年少时常也玩伴策马扬鞭风驰电策之所,故此记忆深刻。
丹田内法力鼓荡,活泼难禁,这是情绪,回忆形成的共振,在春日的午后,逐渐的汇成一股洪流,不可阻挡。
不知何时,天空中飘起了小雨,这在南离再寻常不过;李绩却浑若未觉,细雨已经连成了线,在快要接触到李绩的身体时被澎湃运转的法力蒸腾成丝丝白气;
沿着当年的马道一路行来,速度越来越快,步机山三十里路仿佛转眼就到;步机山在双城附近并不算什么风景优美之地,很少游人,偶尔有櫵夫猎户出没,但在越来越密的春雨下,却是人踪难寻。
第103章 跳涯式筑基
及至步机山顶破败的草亭,已是暴雨倾盆,南离乃是丘岭之国,山并不高,但站在步机山把眼四顾,只见周围灰濛濛水气潦绕,潮湿的天气在暴雨下把群山渲染的仿佛云雾仙境一般。
李绩胸中不由一畅,一股豪情凭空而生,在他灵魂深处,一声叹息,那丝执念再无留连,就此烟消云散。
李绩心有所感,知晓执念已去,心情放松间,丹田中一直在疯狂盘旋的法力却变的滞重起来越来越晦涩,几欲停止不动;丹田出现这种情况以前虽未经历过,但修道之人自有直觉感应,知道这便是筑基之始,明法之源。
古法筑基,成败之间,非生既死;真正是不成功便成仁的一锤子买卖。
李绩作为一个穿越者,一个在修道一途中一知半解的野路子,偏偏还死抱着某些前世的认知不放,所以才造就了他现在奇葩的修行历程;
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在不吞服任何丹药的情况下,以这个世界主流修行者无法理解的速度仅仅三年便修至开光圆满,这是得;现在,他将面对的是失——凶险不容错败的华山一条路。
一切都是自找的,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哪有定论。如果从一开始便知道《黄庭内景经》在筑基时的凶险,他会不会选择退缩,归于主流?
和其他人一样在茫茫修行道路上慢慢探索,不是天才,没有非凡的气运,只有老死在这注定无望的白骨路上。这是他需要的么?
不是的,选择《黄庭内景经》,就是选择了不凡,就是选择了无悔,就是选择了巅峰,而不是一辈子碌碌。
上古修士为什么大能者甚众,便是因为筑基无悔,一筑定终生,再不给自己第二次的机会,这样的根底不是现在的修士能够想象的。
时过境迁,修士们改功法,留后路,吞大丹,筑基变成了数次甚至十数次的疲劳轰炸,靠频繁次数来追寻那一丝天道,其筑基质量可想而知。
没有多少时间了,李绩很清楚,无论他如何役使,法力运转都越来越慢,到停止的那一刻,便是他身死道消之时,除非在这之前筑基成功,法力化为液态,但,如何跨出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