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这世道,不管是有钱的,还是当官的,都比不上这些念经敲钟的和尚,依我看,刘阿狗今天死不了。”
唐楼安静站在旁边看着,坐在肩头的三宝小声说道,“shā're:n偿命,怎么能让这样的败类,成为我佛门之人?”
祠堂内部,情势变了。
刘阿狗察言观色,见有机会能活,朝着僧官连连磕头,“上师,收我入门吧!我愿意出家落发,终生吃斋念佛!”
小媳妇和婆婆,拼命哭诉道,“上师,这贼子凶残成性,杀我家夫君,我佛慈悲,却不能宽赦这样的凶徒,还请你不要救他。”
僧官板着脸,“凡夫俗子,口出狂言。我佛视众生平等,万物皆有佛性,就算刘阿狗杀过人,只要他诚心悔过,我佛门便会对他大开方便之门,你们不必多说。”
“天哪!”小媳妇哭得肝肠寸断,却不忘扶住年迈的婆婆。
官人听得不忍,却也知道今上崇佛,上行下效,大小官员莫不以供养佛陀为荣,考察官吏最重要的一条,便是要和佛门交好,千万不可和出家人发生冲突。
更何况,眼前的僧人有官位,是天子亲封的僧官,掌握上奏的权力,某种程度上,比他更有劝慰。
许久,官人口气软下来,“僧官所说,也有道理。须知我大吴国,举国信佛,民风淳朴,律法之外还有佛法,就算是shā're:n凶手,也应该给他忏悔的机会。”
祠堂之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爆出一句得意的话,“我就说了,刘阿狗决死不了。”
官人脸色微微变化,随即恢复正常。
僧官却是神色如常,朝着官人拱手,“还请官人更改判书,就说犯人悔改,诚心悔过,愿意出家为僧,毕生礼佛,为张牛的冤魂超度。”
小媳妇疯了一般,冲上来就要撕扯,“我不要这恶徒为夫君超度,你们是非不分,让良善受屈,为凶恶开脱。我真是瞎了眼,才会信你们这些人面兽心的禽兽。”
白发苍苍的婆婆,神情惶恐拉住小媳妇,“别乱说,会冲撞佛祖的。”
小媳妇听而不闻,口中大呼,“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会遭报应的,会遭报应的。”
说完,小媳妇掰开婆婆的手,转身朝一旁的石柱撞去。
事发突然,众人皆猝不及防,祠堂是宗族的百年大计,用料都是最好的,石柱子质地坚硬,撞上去除了头骨碎裂外,没有别的结果。
“女施主,莫要轻生!”
一声温和的声音传来,小媳妇眼前一花,面前石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年轻僧人,穿着粗陋麻布,肩上坐着灵巧可爱的小和尚。
突然,身后响起一阵惊呼,小媳妇举目看去,看到年轻僧人的右手上,托着原先那根石柱,竟是将其硬生生挪走,救了小媳妇一名。
“如此神通!”
乡野村夫最多看个热闹,祠堂中的官人和僧官,却感到非常麻烦,他们看出,唐楼单手举起上千斤的石柱,这倒也罢了,更重要的是,祠堂被抽走这根石柱,仍然没有崩塌,全是唐楼在支撑这,以无形气墙将头顶瓦面稳稳托住。
唐楼安抚了小媳妇,反手将石柱放回原位,祠堂晃动一声稳固下来。
“这位师兄有利了。”唐楼走进祠堂中。
官人对唐楼行了个礼,他知道眼前的年轻僧人,或许来者不善。
僧官神情戒备,“我们现在审案,阁下没有官身,还请回避一下,等我办完此案,再和贵客相谈。”
唐楼摆摆手,“师兄且慢,我对你们的审案有些意见。”
“什么意见?”僧官随即摇头,“此案与你无关,还请站到一边看着,不要干扰官方办案。”
唐楼笑了笑,“我认为此凶该死,师兄以为如何?”
僧官怒了,“我看你存心找事,左右差役何在,快把这个疯和尚赶出去。”
两边差役面面相觑,他们亲眼所见,刚才唐楼一只手抬起千斤重的石柱,这般神力落到他们身上,怕是轻易变成肉酱。
官人急忙打圆场,对唐楼说道,“这位上师,还请到一边歇下。”
唐楼摇摇头,朝僧官说道,“我要和你辩难斗法,可敢接下。”
这方世界内,出家人间的辩难斗法,就好比武道世界的比武,仙侠世界的斗剑。
唐楼此言一出,轰动整个祠堂。
哗啦啦,门口的乡民潮水般涌出去,朝着四面八方奔走相告,“有上师辩难斗法,快来看啊!”
僧官神色铁青,哪来的野和尚,自不量力向他挑战。
“狂妄,我乃密藏教派中人,是获得出师花押的正式僧人,你是什么地位,也配向我挑战?”
大吴国中,虽然佛门教派众多,却以念坐、心观、戒律、密藏四大教派为主,其余都不足为道。
唐楼尚未答话,三宝稚嫩的嗓音响起,“我师父,是大乘教派的首座,厉害吧!”
“大乘教派,你听过吗?”
“没停过,不知哪里钻出来的小教派?”
乡民们窃窃私语,讨论唐楼的来历。
僧官明白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如此,一个野路子的和尚,学了几手不知所谓的下等法,就想要挑战我密藏正宗,却是名利熏心,想要借机成名。”
不同教派的僧人,视彼此为异端,都把自身所修之法,称作上等法,对方的修行法为下等法,僧官看待唐楼,便是如此。
第七百三十七章 赢条命
僧官自以为看出唐楼心思,冷脸拂袖,“我没空理会你,滚出去吧!”
“不退!”唐楼淡淡说道。
僧官朝官人说道,“请人!”
官人点点头,朝着差役示意,“将这位出家人请出去,必要动粗。”
两旁差役不情不愿,刚刚迈步,下一刻边腾云驾雾,飞到祠堂空,惊叫声穿透云霄,许久后才落到地面,摸摸身竟是毫发无伤。
唐楼拍拍双手,三宝叫道,“漂亮!”
“你可知道,袭击僧官是什么罪名?”僧官质问道。
唐楼微笑道,“我不知,但却知道,如果某位密藏教派的弟子,不敢接受辩难斗法的挑战,别说僧官能否当的下去,连教派首座都不一定肯认他。”
僧官听得心间打颤,怒吼道,“同为出家人,何必咄咄逼人?”
“你若不肯接受挑战,我也无可奈何,野和尚走遍天下,必将你的事迹传扬天下。”唐楼淡淡威胁掉。
“好,我接受!”僧官随即问道,“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你若赢了,可以任意处置我;但若是我赢了,你只需做一件事情,那边是不干涉此案,让凶犯伏法!”
僧官瞪大双眼,“你跳出来和我为难,是为了这件小事?”
“小事吗?我看未必。”唐楼摇头,“天道人伦,自有遵守之理。欠债还钱,shā're:n偿命,难道以佛法为借口,能歪曲常理?”
僧官自信不已,再者说了,刘阿狗的性命他从未放在心,用来和唐楼赌斗也无事。
“论道,还是斗法?”唐楼言下之意,斗还是武斗,前者斗,后者武斗。
“当然是论道,我密藏教派,是屹立万年的大教派,对佛法经义自成体系,今日便要折服你这野和尚。”
论道开始,以祠堂为战场,官人差役们,都自觉退到场外,留下最间的一块空地,两块蒲团放在地,唐楼和僧官盘坐其。
“来者是客,由您开头!”僧官及有风度,伸手朝唐楼谦让。
唐楼微微一笑,“那我不客气了。”
三宝站在唐楼旁边,手捧着纸币,要记下这场论道。
僧官胸有成竹,他在密藏教派进修时,本以经义为优,辩难说法时,可以口若悬河,连续不绝说三天三夜,甚至可以口绽莲花。
口绽莲花,是佛门弟子很难得的一种成,必须是精通佛学的辩才之士,口诵雅言,在空形成莲花般的胜景。
正是因为有次底气,僧官才自信,这场试他必胜无疑。
唐楼缓缓开口,第一句经义缓缓道出。
僧官面露不屑,“老生常谈!野和尚这点能耐了。”
等到唐楼第二句、第三句出口,僧官的不屑消失了,身子开始坐正。
到了第十句,僧官神情变得凝重,额头渗出冷汗,他终于知道,唐楼的辩才绝不在他之下,不能任由对方自由发挥。
僧官精通论道辩难,知道口舌之辈,最讲究节奏气势,往往前期铺垫平淡,等到了GC阶段,便是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算是同等辩才的对手,也绝抵挡不住。
不等唐楼进入佳境,僧官便抢先开口,“道友此言差矣!”
唐楼接过僧官话锋,却圆融转圜几周,原样还给僧官。
到了第十五句,唐楼双唇微张,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朵透明莲花缓缓绽放,刹那间祠堂内花影摇曳。
官人是有见识的,顾不风度叫道,“口绽莲花,这是大德之才!”
僧官脸色铁青,一步落后,步步落后,对方气势已到巅峰,不会给自己开口的机会了。
突然,唐楼停口,“我想听听道友的看法!”
僧官大喜,虽然不知唐楼为何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却还是趁机施展辩才,一句句经义缓缓道来,平时节奏急促几分,生怕唐楼半途打断他。
但是,唐楼静静听着,任由僧官发挥,一直将气势蓄到巅峰。
又一朵莲花,从僧官口绽放,祠堂迎来第二次惊呼,只是头次微弱了些。
“两位师不分下呀!”
乡民们看不出好坏,只知道两人都能口绽莲花,应该是打成平手。
僧官有了底气,想着是时候提出平手了,突然双目瞪圆。
唐楼再度开口,一句一句精妙的经义从口跳出。
僧官先前还能听明白,到最后,一句还没弄透,第五句过去了,已然目不暇接,脑子跟不了。
官人离得近,看出僧官情况不对,双目迷离,额间血管跳动,显然是用脑过度,身躯微微摇晃,看来快支撑不住了。
突然间,乡民们惊呼出来,声音足以掀翻屋顶。
祠堂敞开的头顶,投下明亮的光柱,罩在唐楼身,为他的麻衣、眉间和双手等,镀金色的光芒。
光柱当,无数亮点飞起,看去如同天花坠地,将唐楼四周环境照射得如同极乐仙境。
“这位师成佛了!”不懂事的乡民叫道。
官人瞪了他一眼,“不要乱说,这是天花乱坠。师佛法精湛,讲的经义感动天地,降下异象。”
僧官朦胧当,看到唐楼被天花乱坠的景象包裹,心灰意冷,胸口翻腾几下,哇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头脑反而清醒过来。
官人见状,急忙说道,“快来人,救治僧官。”
出家人只见,辩难论道虽是斗,却牵连心神意志,到了要紧的时刻,生死只在一瞬间,不少高僧大德,是在试场心力交瘁而亡。
僧官被抬下去,自然没法干涉接下来的判案。
官人夺回大权,干净利落判定,刘阿狗死刑,呈交皇帝批准。
小媳妇又哭又笑,朝着唐楼拼命磕头,“多谢师,大恩没齿难忘,还请留下贵教派的佛陀法身,我家将代代供奉,永世不忘!”
唐楼摆手,“不用了,你带着老人家回去,好生安歇!”
刘阿狗全身瘫软,被两位差役架着往外走,却被唐楼拦下。
“师有何吩咐?”差役恭敬问道。
唐楼前,伸手按在刘阿狗额头,“你虽有罪,却有律法惩治,我佛慈悲,愿意宽恕你。”
刘阿狗快哭出来,“宽恕我,为何不救我的命?”
“宽恕的事情,等你见到佛祖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