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还没给我取法号,说是等到我六岁的时候再……”想到这里,小和尚背心头,张嘴哇哇大哭起来。
“别苦别哭,那我给你取个?”唐楼问道。
小和尚点点头,下巴还挂着泪珠,眼巴巴看着唐楼。
“你师父毕生供佛,佛家有三宝的说法,分别是佛法僧,是佛门人毕生追求。你叫三宝吧!”
小和尚听到这个名字,懵懂不已,但还是点头,“多谢居士!”
唐楼板起脸,“叫师父!”
“可我师父已经圆寂了。”小和尚三宝委屈说道。
唐楼伸手按住三宝头顶,“现在你有了新师父,是我。”
三宝低声说道,“可师父你不是出家人。”说着摸摸后脑勺,“你还有头发!”
唐楼洒脱说道,“这还不简单。”
说罢,唐楼伸手朝着头顶一挥,满头乌发瑟瑟掉落,如同快刀割过,转眼间变成个大光头。
三宝看到如此惊景象,兴奋不已,指着唐楼头顶,“还有头顶,戒疤也没有!”
唐楼脸一青,“胡说什么,真和尚没有戒疤!”
三宝振振有词说道,“师父有,还有他说许多出家人都有。”
唐楼认真说道,“三宝啊,师父告诉你,我们这一教派的和尚,不光不要戒疤,甚至连落发也不用。”
三宝瞪大双眼,“可是,我从没听过有这个流派。师父,我们是哪个教派的?”
“大乘佛教!”
唐楼四字出口,突然眼前风云变色,仿佛有无数雷霆在耳边炸响,展现出一幅末日将至的景象。
随即,唐楼回过神来,刚才一幕只是幻象而已,他竟走神了。
“大乘佛教?我可没停过,师父也没讲过!”三宝低声嘀咕道。
唐楼双手后束,背对着三宝,“我来之后,方有大乘;我来之前,皆为小乘!”
三宝听得呆了,许久才急道,“师父,难道我们两个?”
“没错,好徒弟,高兴吧!你可是开山大弟子哟!”唐楼伸手,轻轻捏他柔软肥嘟的脸蛋。
三宝耷拉脸蛋,嘴唇抿紧,非常生气。
老和尚走前,告诉唐楼自己的经历。
原来,这方世界佛道昌盛,看似鼎盛繁荣,实则隐患丛生,而佛门弟子也并非团结一心,分成许多教派,相互辩难斗法,至朝堂、下至乡野,都有高僧针锋相对。
而出家人的辩难斗法,包罗万象,有佛法经义、神通手段等等。
老和尚之所以流落深山,隐居不出,便是因为他所在的教派,因为教派的核心经义,和另一教派不同,展开了延绵十年的斗法。
斗法的结果,以老和尚这一脉失败告终,教派内的师兄弟们,大部分改换门庭,投向对方教派,仅剩的忠心门徒,也在一路逃亡,被追杀殆尽,只剩下老和尚这个漏之鱼。
老和尚苟活幸存,心灰意冷,于路边捡了弃婴收养,遁入深山隐居离世,在圆寂前遇到了唐楼。
“出家人,应当断绝贪嗔痴三毒,可是听老和尚的讲诉,这方世界的佛门之内,教派之争竟如此凶残,对异端斩尽杀绝,已经是魔道了。”
一路,唐楼和小和尚同行,从三宝的生活习惯,看出不少老和尚原属教派的规矩习惯。
方说,不穿新衣,只穿缝补过的破衣;不吃施主布施的食物,口所食必须是亲自化缘而来,而且必须以托盘装着放在地,算放在桌、石台,都不可以食用;算受人邀请,也不能入民居休息,只能在屋檐下栖身;教派内没有领袖,以佛法修为的高下,推选出共同议事的长老,教授后辈,带领教派!
而敌对的教派,习性完全相反,不管是衣食住行,统统接受布施,并推选修为最高的一人,为教派首领,余者皆听其号令。
唐楼连连摇头,老和尚的教派输的不冤,一方是乞丐流浪者组成的游击队,另一方却是兵强马壮、万众一心的正规军,胜负一目了然。
平心而论,老和尚的教派,才是最原始的佛门,出家人本以苦修著称,离群独居,但是演变至今,许多释家子弟进入百姓家,大大扩张佛门的影响力,虽然摒弃过往的可贵之处,却也说不是好是坏!
三宝一路闷闷不乐,他虽然年纪小,却也听老和尚说过往事,别看大吴国佛道昌盛,实际威风八面的都是大教派,底层的小教派生存艰难,时刻有覆灭的危险。
每次辩难斗法,都决定一个教派的生死存亡。
新师父的大乘佛教,连自己只有两个,怎么看这个教派都像是随口编出来的,三宝很不安心,担忧自己掉进火坑了!
第七百三十五章 僧官霸道
半扇门开着,面庞素净的妇人,脸带着虔诚,用木盘托着两碗米饭,饭没有一颗砂砾,米粒堆得高高的,面还盖着绿油油的青菜。
“我家婆婆常年吃斋念佛,听闻两位师傅门化缘,特地让我准备两位的斋饭,还请慢用!”妇人说话轻柔,非常好听。
唐楼双手合十,“多谢女施主!代我谢过老夫人。”然后端起一碗饭菜。
妇人见三宝不动手,弯下腰将木盘呈到他面前,“小师傅,你怎么不吃?”
“女施主!请把斋饭放在地,我不吃无根食!”
三宝口的无根食,便是不落地的饭菜。
妇人好看着唐楼和三宝,将木盘放到地,“小师傅慢用!我去去来。”她特地回避,让唐楼和三宝进食。
唐楼吃着饭菜,回头说道,“三宝啊,这家的老夫人,肯定是戒律教派的信徒,你看这饭菜里一丝油腥肉末都没有!”
三宝好看着唐楼,“师父,前师父虽然不禁荤腥,却也教导我不吃无根食。咱们大乘佛教有什么禁忌?”
“没有任何禁忌!”唐楼振振有词说道,“心诚即为佛性,过多的清规戒律,只会磨灭天生的灵性!”
三宝嘀咕道,“师父,你这是观心教派的说法,他们和戒律教派是死敌,小心被老夫人听到了,出来和你为难!”
“你说得对,师父不说了,吃饭,吃饭!”唐楼又是一阵狼吞虎咽。
唐楼望着手饭菜,心感叹,这方世界的百姓,对佛门的崇敬,当真是难以想象。
眼前的这家,不过是普通的小康百姓,家有三间瓦房,院子里养着鸡鸭,种着蔬菜,日子勉强够温饱,逢年过节才能吃白米白面。
可是,家里的老夫人,听到有出家人门化缘,立刻派儿媳端出两碗白米饭出来布施,可谓是慷慨之极。
唐楼和三宝,很快将饭菜吃完,口吟唱一声佛音。
妇人听到后,推开半扇木门,从二人手接过碗筷,倒入滚烫开水,“两位师傅饮汤!”
喝完水后,唐楼和三宝双手合十,“多谢施主,我们告辞了。”
“师傅且慢。”妇人掏出一条布袋,叫到唐楼手,“这里有些粮食,师傅路做干粮!”
唐楼连忙推辞,“施主,饭食我们吃了,这个绝不能收。”
妇人见唐楼坚决,没有再坚持,这些白米对她家,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若非公婆硬要布施,她绝舍不得。
这是一处乡镇,四周布满水田,有农夫牵着耕牛,慢慢犁过田间。
唐楼和三宝离开后,行走在田垄间,看着农夫弯腰插稻禾,不由得诗兴大发,现抄一首。
“手把秧苗插满田!
低头方见水天!
身心清净方为道!
退步原来是向前!”
一首佛诗念完,唐楼面无愧色,摇头晃脑好不得意,不得不说,非常应景。
“哦哇!”三宝双目浮现无数小星星,看向唐楼的目光满是崇敬。
接下来,三宝手忙脚乱,从包裹掏出毛笔和纸张,苦思冥想默写了半首,剩下的实在想不起来,皱脸求唐楼,“师父,再念一遍行不行。”
唐楼再念一遍,见三宝抄下来,“三宝,你干什么?”
三宝振振有词,“师父,这首佛诗大有深意,弟子似有所得,要抄下来慢慢体会!”
“随你吧!”
这时,远处传来几声呦呵,田间耕种的农夫,纷纷弯腰起身,看向叫声传来的方向。
“有热闹看了,官人们在审案,是shā're:n案!”
不得不说,这些农夫也喜欢看热闹,有人甚至牵着耕牛,朝着某个方向蜂拥过去。
“三宝,我们过去看看!”
唐楼拉着三宝,朝着人流汇聚的方向,走不过百余步,到了镇最大的青砖瓦房前。
乡镇,最大的建筑,往往都是当地祠堂,这间也不例外。
众多乡民聚集在门口,伸头往内看。
三宝个子小,面前一双双腿挡着,正急得很,突然身体一轻,被唐楼抱起来放在肩头,可以毫无阻碍,看到门内的情景。
祠堂的大门内,明亮的院落间,一名身穿官袍的年人,还有身穿灰色袈裟的僧人,面前跪着凶手和苦主。
苦主有两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还有披麻戴孝的小媳妇。
凶手是个年轻人,长相流里流气,身破衣肆意敞开,露出半边胸膛,显然是乡间常见的市井混混。
“刘阿狗,你前天和张牛争执,第二天张牛死了。说,是不是你下手shā're:n。”
刘阿狗眼珠转动,随即呼天抢地,“大老爷,冤枉啊!我和张牛哥口头争执,犯得shā're:n吗?不是我干的。”
披麻戴孝的小媳妇,抽泣说道,“大老爷明见,昨天晚,夫君听到外面有响动,以为进了贼人,外出查看后,小女子听到打斗声,最后夫君大叫一声,‘刘阿狗,你这个狗东西!’然后没动静了,等到天明,小女子才敢外出,却见到夫君已经死了,身都是血!呜呜呜!”
官人一拍惊堂木,“刘阿狗,还不从实招来!”
刘阿狗仍然抵死不招,“我没shā're:n,是她听错了,昨晚我出去喝酒,醉倒在茅草堆里,根本不可能出去shā're:n。”
官人脸色阴沉如水,“来人,带人证、物证。”
不多时,一个畏畏缩缩的农夫被带堂,裤腿裹满泥浆,先让刚从田里揪过来。
“禀告大老爷,我昨晚看到,刘阿狗鬼鬼祟祟,从张牛家跑过来,慌里慌张,手里还拿着什么?”
然后,差役呈一把染血的刀,“这是从刘阿狗床下搜到。”
官人看着刘阿狗,惊堂木重重拍下,如同雷霆炸响,“刘阿狗,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招吗?”
刘阿狗彻底崩溃了,在张牛母亲和媳妇的哭泣声,承认自己因争执shā're:n,事后潜逃的罪迹。
“根据本朝历法,shā're:n者死,将刘阿狗压入死牢,代本官请了王命,择日处斩!”
刘阿狗拼命磕头,“大老爷饶命,大老爷饶命!”
官人也不理他,两旁差役前,架着他双臂要拖出祠堂。
突然,刘阿狗看到官人身边的僧人,如同见到救命稻草,“师救命,我愿意出家赎罪,赎罪呀!”
“慢着!”僧人听到这句话,突然开口阻止。
第七百三十六章 出家人
官人已下了判决,冷不丁听到僧人发话,虽然心有不快,脸上还是恭敬说道,“僧官,你有何看法?”
灰衣僧人走上前,“此人刚才说道,愿意出家赎罪,小僧认为可以。 ”
官人惊怒道,“杀害人命,立斩不饶,这是国法,怎可因为他几句话就改变判书?”
“出家为僧,往事不究,这是佛法。”僧人语气强硬,“此人资质罪孽深重,自愿出家悔过,可以免除死刑。”
围观的乡民们,见到僧人霸道,连官人的面子也不给,低声窃窃私语,“这和尚是谁?官人都让他几分。”
“是城里派来的僧官,和官人大老爷平起平坐,遇到刑事还能出手赦免!”
“这么厉害,不愧是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