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 第22节

庆玉说:“我和你一块去!”

出来就把堂屋门拉闭了。

庆玉和黑娥并没有去舀水,两人一进了厦房,庆玉就把黑娥按在锅台上。月亮光从窗子进来,锅台上安着做豆腐的桶子锅,锅里有一碗冷豆腐,黑娥说:“你吃呀不?”

庆玉不吭声,就拉裤子。黑娥抓了一块豆腐塞在嘴里吃,裤子便被拉了下来,说:“三踅在堂屋,急急草草地能干个啥?”

庆玉说:“你扶住锅台,我隔山掏火!”

黑娥还在吃,说:“我那个了!”

果然从腿间拉出一卷麻纸来。庆玉恨了一声,说:“那你给我弄出来!”

两人抱在一起,黑娥用手在下边给庆玉逗弄,一股子稀东西射在了黑娥的鞋面上,擦没擦净,黑娥说:“你给我赔鞋!”

庆玉说:“明日集上我给你买!”

黑娥说:“我还要买件衣服哩!”

庆玉说:“买鞋了还买什么衣服,正盖房着哪儿还有钱?”

黑娥说:“啬皮!”

两人整好了衣服,黑娥要到堂屋去,庆玉拉住了,说:“让人家多了解了解!”

黑娥说:“三踅是个凶神恶煞,让白娥去,不会受欺负吧!”

庆玉说:“谁欺负谁呀?!”

黑娥说:“那你给三踅说,白娥一定得去砖场干活,吃了喝了还要钱多!”

堂屋里一阵哧哧地笑,紧接着是白娥“啊”了一声。夜静了,这“啊”声特别大,黑娥在厦房门口问:“白娥,咋啦?”

堂屋却没了响动,隔了一会儿,白娥说:“姐,屋里有老鼠啦,啦,啦,啦!”

庆玉把黑娥拉回厦房,说:“灯呢,给厦房也点个灯么,不吃荷包蛋了,你调些辣子醋水咱吃豆腐么!”

两人点灯调辣子醋水,把豆腐端出来,庆玉说:“吃豆腐了,到院子里吃着凉快!”

白娥先出来了,却急急火火跑向堂屋后的厕所,三踅出门槛时,腿软了一下,差点绊倒,说:“热死啦,你家也没个电扇?”

黑娥说:“指望着你呢!”

三踅说:“明日让白娥从我那儿抱一个过来!”

黑娥说:“甭说我家没电,就是有电,白娥可不白拿你的东西,她去不去砖场,我还得问她哩!”

白娥就在厕所里说:“我去的!”

庆玉三踅吃了豆腐,离开了武林家,那时候武林的地里还没轮到浇,他帮别人先浇,一脚踏进泥里,脚抽出来了,鞋还在泥里陷着。庆玉说:“你得手啦?”

三踅说:“水大得很!”

庆玉闷了一会儿,说:“给我一根纸烟!”

三踅递过了一包纸烟,庆玉点了一根,把整包纸烟却装到自己口袋,说:“让你认识,你就……”三踅说:“猫见了鱼不吃,那是猫?”

庆玉说:“我谋算了几年才和黑娥好上,你第一回就跟白娥硬下了手……”三踅说:“你是知识分子么!”

庆玉气得咬牙子。

12

君亭守在了水库三天四夜,不打不成交,倒最后和站长成了朋友,离开时还从水库里抓几只鳖带了回来。进门已是中午,让麻巧叫了夏风和赵宏声来吃饭。赵宏声来得早,给君亭说话,逗得君亭直笑,夏风一进门,倒不说了,夏风说:“什么话不让我听!”

赵宏声说:“你听听这话有道理没?‘鬼混这事,如果做得好,就叫恋爱;霸占这事,如果做得好,就叫结婚;性冷淡这事,如果做得好,就叫贞操;阳痿这事,如果做得好,就叫坐怀不乱。’”夏风说:“谁说的,能说了这话?”

赵宏声说:“引生么,这没碕货文化不高,脑子里净想得和人不一样!”

赵宏声提到了我,突然觉得不妥,就不说了,拿眼睛看夏风,夏风也是没接话茬,瞧案上几只鳖,说:“噢,叫我来吃鳖的,这么好的东西,咋舍得让我和宏声来吃啊!”

我告诉你,赵宏声提到了我赶忙收口,他是意识到夏风不喜欢听到我的名字,但夏风避了话题说吃鳖的事,那是他一定让我的话击中软肋。他就是霸占么,霸占了白雪!当时赵宏声见夏风说到了吃鳖,便说:“我知道叫我来是要下厨房的,你嫂子觉得你这一阵出力哩,给你补身子的!”

麻巧说:“宏声你这张嘴要是瓦片做的,早呱呱烂啦!”

赵宏声说:“这又咋了,嫂子关心兄弟应该呀,常言说:嫂子勾蛋子,兄弟一半子!”

麻巧正剖一只鳖,将一颗鳖蛋塞到赵宏声的嘴里。夏风说:“君亭哥,这次去水库你辛苦啦!”

君亭说:“你可惜没去,要不真该写一篇好文章哩!唱白脸的唱白脸,唱红脸的唱红脸,简直逼宫一样!后来我留下,水放了一半他又不放了,我真恨不得把他脖子扭下来,可我扭不成呀,就又给人家说好话。我说,我要是个女的,我愿意让你把我糟踏了,要不,我在我腿上拿刀割开一个口子?!”

麻巧正剁鳖爪子,把一个爪子掷在君亭的额颅上,说:“就恁下贱?!”

君亭把额颅上的鳖血擦了,说:“朱元璋打江山,啥事没干过,咱给他当孙子,目的是要当他的爷么!那站长不是个色狼倒是个酒鬼,又买了酒陪他喝呀,他为了整我,说你能一口气把一瓶酒喝了就给你放水,我说,咱说话算话,拿起酒瓶我就喝了,当时就醉得趴在椅子下。夏风,你写写这,保证是一个好作品哩!”

赵宏声说:“文学作品咋能那样写,嗨,你这君亭,你不懂!”

夏风就只管笑。君亭说:“我是不懂,可我也看过夏风写的书。夏风,哥给你说,你那书写得没劲,我能欣赏的是扉页上那一首诗!”

赵宏声说:“什么诗?”

君亭说:“是写给牛顿的:自然和自然规律在黑暗中隐藏着,上帝说,让牛顿去搞吧,于是,一切都光明了!”

赵宏声说:“咦,还知道牛顿,君亭你行呀!”

君亭说:“你以为你会编个对联,看别人都是大老粗啦?!我上中学的时候就喜欢诗,毕业后回到农村,那时候夏风爱写作,我也爱写作,你问问夏风?”

夏风说:“这是真的,君亭哥爱普希金的诗,还常常学着普通话给我朗诵哩。我知道我君亭哥,从来就不是地上爬的!”

赵宏声说:“这我相信,他要当科长绝对干的是县长的事,要当了县长绝对干的是省长的事,就是成了林彪,也要害毛主席的!”

君亭说:“你这是夸我么还是骂我?”

赵宏声说:“我敢骂你,我想当秦安呀?!”

君亭说:“宏声,我知道你那一张嘴有煽惑性哩,也知道清风街许多人同情秦安哩!我给你说,支书也罢,村主任也罢,说是干部,屁干部,整天和人绊了砖头,上边的压你,下边的顶你,两扇石磨你就是中间的豆子要磨出个粉浆来!当乡长、县长的还可以贪污,村支书和主任你贪污什么去?前几天乡政府开会,我在会上说,我们这些人可怜不可怜,大不了就是在谁家吃一顿饭,喝一壶酒,别人还日娘捣老子地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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