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也不敢言语。
只见外头说:“琥珀姐姐等回来了!”大家见了,不免又哭一场。
贾琏叫人检点偷剩下的东西,只有些衣服尺头钱箱未动,余者都没有了。
贾琏心里更加着急,想着“外头的棚杠银,厨房的钱都没有付给,明儿拿什么还呢!”便呆想了一会。
只见琥珀等进去,哭了一会,见箱柜开着,所有的东西怎能记忆,便胡乱想猜,虚拟了一张失单,命人即送到文武衙门。
贾琏复又派人上夜。
凤姐惜春各自回房。
贾琏不敢在家安歇,也不及埋怨凤姐,竟自骑马赶出城外。
这里凤姐又恐惜春短见,又打发了丰儿过去安慰。
天已二更。
不言这里贼去关门,众人更加小心,谁敢睡觉。
且说伙贼一心想着妙玉,知是孤庵女众,不难欺负。
到了三更夜静,便拿了短兵器,带了些闷香,跳上高墙。
远远瞧见栊翠庵内灯光犹亮,便潜身溜下,藏在房头僻处。
等到四更,见里头只有一盏海灯,妙玉一人在蒲团上打坐。
歇了一会,便嗳声叹气的说道:“我自元墓到京,原想传个名的,为这里请来,不能又栖他处。
昨儿好心去瞧四姑娘,反受了这蠢人的气,夜里又受了大惊。
今日回来,那蒲团再坐不稳,只觉肉跳心惊!”因素常一个打坐的,今日又不肯叫人相伴。
岂知到了五更,寒颤起来。
正要叫人,只听见窗外一响,想起昨晚的事,更加害怕,不免叫人。
岂知那些婆子都不答应。
自己坐着,觉得一股香气透入卤门,便手足麻木,不能动弹,口里也说不出话来,心中更自着急。
只见一个人拿着明晃晃的刀进来。
此时妙玉心中却是明白,只不能动,想是要杀自己,索性横了心,倒也不怕。
那知那个人把刀插在背后,腾出手来将妙玉轻轻的抱起,轻薄了一会子,便拖起背在身上。
此时妙玉心中只是如醉如痴。
可怜一个极洁极净的女儿,被这强盗的闷香熏住,由着他掇弄了去了。
却说这贼背了妙玉来到园后墙边,搭了软梯,爬上墙跳出去了。
外边早有伙计弄了车辆在园外等着,那人将妙玉放倒在车上,反打起官衔灯笼,叫开栅栏,急急行到城门,正是开门之时。
门官只知是有公干出城的,也不及查诘。
赶出城去,那伙贼加鞭赶到二十里坡和众强徒打了照面,各自分头奔南海而去。
不知妙玉被劫或是甘受污辱,还是不屈而死,不知下落,也难妄拟。
只言栊翠庵一个跟妙玉的女尼,他本住在静室后面,睡到五更,听见前面有人声响,只道妙玉打坐不安。
后来听见有男人脚步,门窗响动,欲要起来瞧看,只是身子发软懒怠开口,又不听见妙玉言语,只睁着两眼听着。
到了天亮,终觉得心里清楚,披衣起来,叫了道婆预备妙玉茶水,他便往前面来看妙玉。
岂知妙玉的踪迹全无,门窗大开。
心里诧异,昨晚响动甚是疑心,说:“这样早,他到那里去了?”走出院门一看,有一个软梯靠墙立着,地下还有一把刀鞘,一条搭膊,便道:“不好了,昨晚是贼烧了闷香了!”急叫人起来查看,庵门仍是紧闭。
那些婆子女侍们都说:“昨夜煤气熏着了,今早都起不起来,这么早叫我们做什么!”那女尼道:“师父不知那里去了!”众人道:“在观音堂打坐呢!”女尼道:“你们还做梦呢,你来瞧瞧!”众人不知,也都着忙,开了庵门,满园里都找到了,“想来或是到四姑娘那里去了!”众人来叩腰门,又被包勇骂了一顿。
众人说道:“我们妙师父昨晚不知去向,所以来找。
求你老人家叫开腰门,问一问来了没来就是了!”包勇道:“你们师父引了贼来偷我们,已经偷到手了,他跟了贼受用去了!”众人道:“阿弥陀佛,说这些话的防着下割舌地狱!”包勇生气道:“胡说,你们再闹我就要打了!”众人陪笑央告道:“求爷叫开门我们瞧瞧,若没有,再不敢惊动你太爷了!”包勇道:“你不信你去找,若没有,回来问你们!”包勇说着叫开腰门,众人找到惜春那里。
惜春正是愁闷,惦着“妙玉清早去后不知听见我们姓包的话了没有,只怕又得罪了他,以后总不肯来。
我的知己是没有了。
况我现在实难见人。
父母早死,嫂子嫌我,头里有老太太,到底还疼我些,如今也死了,留下我孤苦伶仃,如何了局!”想到:“迎春姐姐磨折死了,史姐姐守着病人,三姐姐远去,这都是命里所招,不能自由。
独有妙玉如闲云野鹤,无拘无束。
我能学他,就造化不小了。
但我是世家之女,怎能遂意。
这回看家已大担不是,还有何颜在这里。
又恐太太们不知我的心事,将来的后事如何呢?”想到其间,便要把自己的青丝绞去,要想出家。
彩屏等听见,急忙来劝,岂知已将一半头发绞去。
彩屏愈加着忙,说道:“一事不了又出一事,这可怎么好呢!”正在吵闹,只见妙玉的道婆来找妙玉。
彩屏问起来由,先唬了一跳,说是昨日一早去了没来。
里面惜春听见,急忙问道:“那里去了?”道婆们将昨夜听见的响动,被煤气熏着,今早不见有妙玉,庵内软梯刀鞘的话说了一遍。
惜春惊疑不定,想起昨日包勇的话来,必是那些强盗看见了他,昨晚抢去了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