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儿才知道,这是四姑奶奶的屋子。
那个姑子就在里头,今儿天没亮溜出去了,可不是那姑子引进来的贼么!”平儿等听着,都说:“这是谁这么没规矩?姑娘奶奶都在这里,敢在外头混嚷吗!”凤姐道:“你听见说。
他甄府里',别就是甄家荐来的那个厌物罢!”惜春听得明白,更加心里过不的。
凤姐接着问惜春道:“那个人混说什么姑子,你们那里弄了个姑子住下了?”惜春便将妙玉来瞧他留着下棋守夜的话说了。
凤姐道:“是他么,他怎么肯这样,是再没有的话。
但是叫这讨人嫌的东西嚷出来,老爷知道了也不好!”惜春愈想愈怕,站起来要走。
凤姐虽说坐不住,又怕惜春害怕弄出事来,只得叫他先别走。
“且看着人把偷剩下的东西收起来,再派了人看着才好走呢!”平儿道:“咱们不敢收,等衙门里来了踏看了才好收呢。
咱们只好看着。
但只不知老爷那里有人去了没有?”凤姐道:“你叫老婆子问去!”
一回进来说:“林之孝是走不开,家下人要伺候查验的,再有的是说不清楚的,已经芸二爷去了!”凤姐点头,同惜春坐着发愁。
且说那伙贼原是何三等邀的,偷抢了好些金银财宝接运出去,见人追赶,知道都是那些不中用的人,要往西边屋内偷去,在窗外看见里面灯光底下两个美人:一个姑娘,一个姑子。
那些贼那顾性命,顿起不良,就要踹进来,因见包勇来赶,才获赃而逃。
只不见了何三。
大家且躲入窝家。
到第二天打听动静,知是何三被他们打死,已经报了文武衙门。
这里是躲不住的,便商量趁早规入海洋大盗一处,去若迟了,通缉文书一行,关津上就过不去了。
内中一个人胆子极大,便说:“咱们走是走,我就只舍不得那个姑子,长的实在好看。
不知是那个庵里的雏儿呢?”一个人道:“啊呀,我想起来了,必就是贾府园里的什么栊翠庵里的姑子。
不是前年外头说他和他们家什么宝二爷有原故,后来不知怎么又害起相思病来了,请大夫吃药的就是他!”那一个人听了,说:“咱们今日躲一天,叫咱们大哥借钱置办些买卖行头,明儿亮钟时候陆续出关。
你们在关外二十里坡等我!”众贼议定,分赃散。
不题。
且说贾政等送殡,到了寺内安厝毕,亲友散去。
贾政在外厢房伴灵,邢王二夫人等在内,一宿无非哭泣。
到了第二日,重新上祭。
正摆饭时,只见贾芸进来,在老太太灵前磕了个头,忙忙的跑到贾政跟前跪下请了安,喘吁吁的将昨夜被盗,将老太太上房的东西都偷去,包勇赶贼打死了一个,已经呈报文武衙门的话说了一遍。
贾政听了发怔。
邢王二夫人等在里头也听见了,都唬得魂不附体,并无一言,只有啼哭。
贾政过了一会子问失单怎样开的,贾芸回道:“家里的人都不知道,还没有开单!”贾政道:“还好,咱们动过家的,若开出好的来反担罪名。
快叫琏儿!”贾琏领了宝玉等去别处上祭未回,贾政叫人赶了回来。
贾琏听了,急得直跳,一见芸儿,也不顾贾政在那里,便把贾芸狠狠的骂了一顿说:“不配抬举的东西,我将这样重任托你,押着人上夜巡更,你是死人么!亏你还有脸来告诉!”说着,往贾芸脸上啐了几口。
贾芸垂手站着,不敢回一言。
贾政道:“你骂他也无益了!”贾琏然后跪下说:“这便怎么样?”贾政道:“也没法儿,只有报官缉贼。
但只有一件:老太太遗下的东西咱们都没动,你说要银子,我想老太太死得几天,谁忍得动他那一项银子。
原打谅完了事算了帐还人家,再有的在这里和南边置坟产的,再有东西也没见数儿。
如今说文武衙门要失单,若将几件好的东西开上恐有碍,若说金银若干,衣饰若干,又没有实在数目,谎开使不得。
倒可笑你如今竟换了一个人了,为什么这样料理不开!你跪在这里是怎么样呢!”贾琏也不敢答言,只得站起来就走。
贾政又叫道:“你那里去?”贾琏又跪下道:“赶回去料理清楚再来回!”贾政哼的一声,贾琏把头低下。
贾政道:“你进去回了你母亲,叫了老太太的一两个丫头去,叫他们细细的想了开单子!”贾琏心里明知老太太的东西都是鸳鸯经管,他死了问谁?就问珍珠,他们那里记得清楚。
只不敢驳回,连连的答应了,起来走到里头。
邢王夫人又埋怨了一顿,叫贾琏快回去,问他们这些看家的说“明儿怎么见我们!”贾琏也只得答应了出来,一面命人套车预备琥珀等进城,自己骑上骡子,跟了几个小厮,如飞的回去。
贾芸也不敢再回贾政,斜签着身子慢慢的溜出来,骑上了马来赶贾琏。
一路无话。
到回了家中,林之孝请了安,一直跟了进来。
贾琏到了老太太上屋,见了凤姐惜春在那里,心里又恨又说不出来,便问林之孝道:“衙门里瞧了没有?”林之孝自知有罪,便跪下回道:“文武衙门都瞧了,来踪去迹也看了,尸也验了!”贾琏吃惊道:“又验什么尸?”林之孝又将包勇打死的伙贼似周瑞的干儿子的话回了贾琏。
贾琏道:“叫芸儿!”贾芸进来也跪着听话。
贾琏道:“你见老爷时怎么没有回周瑞的干儿子做了贼被包勇打死的话?”贾芸说道:“上夜的人说象他的,恐怕不真,所以没有回!”
贾琏道:“好糊涂东西!你若告诉了我,就带了周瑞来一认可不就知道了!”林之孝回道:“如今衙门里把尸首放在市口儿招认去了!”贾琏道:“这又是个糊涂东西,谁家的人做了贼,被人打死,要偿命么!”林之孝回道:“这不用人家认,奴才就认得是他!”贾琏听了想道:“是啊,我记得珍大爷那一年要打的可不是周瑞家的么!”林之孝回说:“他和鲍二打架来着,还见过的呢!”贾琏听了更生气,便要打上夜的人。
林之孝哀告道:“请二爷息怒,那些上夜的人,派了他们,还敢偷懒?只是爷府上的规矩,三门里一个男人不敢进去的,就是奴才们,里头不叫,也不敢进去。
奴才在外同芸哥儿刻刻查点,见三门关的严严的,外头的门一重没有开。
那贼是从后夹道子来的!”贾琏道:“里头上夜的女人呢!”林之孝将分更上夜奉奶奶的命捆着等爷审问的话回了。
贾琏又问“包勇呢?”林之孝说:“又往园里去了!”贾琏便说:“去叫来!”小厮们便将包勇带来。
说:“还亏你在这里,若没有你,只怕所有房屋里的东西都抢了去了呢!”包勇也不言语。
惜春恐他说出那话,心下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