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蝶没忍住开口，“这样真的好吗？”
庄晓解释道：“你这种家庭是没办法理解的，如果换成我，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不谈这些了，现在我不还是丢了工作来了医院。但我来了这么多年之后反而觉得释然了，有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过去活的那么累真的好吗？但可惜，都已经太晚了。”
安世宏摇了摇头，脸上颇为怅然，“后来我们就假装孩子在慢慢长大，而那个幻觉也越来越清晰，时间也越来越长，长到我大多时间已经分不清到底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现实了。
“等孩子到了上学的时间，我们甚至会每天早上去幼儿园门口，然后晚上再去‘接她’。”
他看了眼庄晓，“就是那时候我们‘认识’的你。”
庄晓好奇，“因为你们在小区里见过我？”
“对，我们在小区里见过你，当时你在院子里玩儿。”
安世宏进一步解释，“后来我们去幼儿园的时候也看到过你，所以.我开始‘编故事’，我跟我妻子说我家孩子跟你玩儿的很好，然后她就跟你妈妈处好了关系。
“但我没跟她说过，其实.那都是我在‘幻觉’中看到过的，我看到过你跟我女儿在院子里一起玩儿。”
“我没印象，我小时候就自己一个人玩儿。”庄晓十分坦诚，“而且我对您妻子也没有印象，我妈也没说过这件事。”
“因为我妻子跟你妈妈说过配合我演戏的事情，也跟你妈妈道过歉。所以她才没跟你说吧。”
安世宏跳过这件事，“然后在我的‘幻想’中，你们俩一直是青梅竹马，从小学开始就在一个班长大，一直到你们上小学三年级那一年。”
舒蝶在一旁吞了吞口水。
她总觉得这样更恐怖了好吧
但她悄悄打量庄晓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甚至身子前倾仿佛还在认真倾听。
这个男人，心理素质强的可怕！
舒蝶又发现他一个新的优点。
为什么听到这么恐怖的事情他还能这么风轻云淡？
要知道那可是一个精神病从小到大一直在注视着他啊！
万一对方发病，那他岂不是有危险？
可庄晓那反应，似乎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庄晓不知道她怎么想，但这对庄晓来说确实只是一件小事。
过去没事，那就不用在意。
而且这反而对庄晓是个利好。
2012年9月21日那天，安世宏忽然发病觉得女儿放学，于是跑去了东方一中附近。
庄晓觉得说不定时间回溯之后能找他聊聊。
这个人，在那一天有利用的价值。
“安叔叔，我这样称呼您可以吧？”
庄晓可太会打蛇随杆上了。
“你小子当时我女儿从我这里偷钱给你买生日礼物的时候你就是这样讨好我的。”安世宏摇了摇头，“算了，那都是幻觉罢了。怎么了？”
庄晓问道：“我想知道08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三年级的时候.似乎没什么不同。”
“那一年我妻子过世了。”安世宏脸上笑容没变。
庄晓想问的就是这个问题，但没好意思开口。
不过现在安世宏自己主动说了，那他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安叔叔，但我这边查到的阿姨她是病逝才对。”
“不，不是病逝。”
安世宏脸上笑容此刻才消失。
他眼中透露着悲伤，“她是.自杀的。”
“.抱歉。”庄晓声音低沉安慰。
舒蝶也轻声道：“一直装了这么多年，她心理压力也很大吧。”
安世宏脸上此刻却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仿佛在笑，又仿佛在哭。
“是啊.她一直在装.
“但是她不是装作有孩子，而是装作她是正常人。”
舒蝶忽然感觉周身一冷，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寒涌上心头，“什、什么？”
“其实从1999年12月12日那天开始.她就病了。
“病的比我更严重，她的世界里，一直有一个.孩子
“她确实是在装，只是在装作正常人。
“她无法接受自己没有孩子，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陪伴那个孩子成长，上学.
“直到08年，她忽然病好了，清醒了，也自杀了。”
庄晓跟舒蝶都陷入沉默。
安世宏忽然抬头，“其实.我一直愿意相信那只是幻觉，只是我工作压力大又太想有个孩子所以产生的幻觉。
“但那天我妻子走之前拉着我的手说我们一定有孩子，她说她很自私选择了逃避，但她要我.为了她，活下去，找到那个孩子。”
安世宏说着忽然回身从枕头下面拿出一枚老式黄铜钥匙，然后递给庄晓。
“这把钥匙.我觉得应该给你，但我已经想不起来这是哪里的钥匙了。”
他拍拍庄晓肩膀，“希望.能对你有用。”
第129章 探访老宅
回去的路上，舒蝶边开车边用眼角余光去瞥坐在副驾的庄晓。
而庄晓此刻正撑着下巴侧头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树木跟电灯杆子。
在一处红绿灯前等待的时候，舒蝶终究没忍住开口询问，“他说的有几分真？”
庄晓回过头挤挤眼睛，“当你开始相信一个精神病人说的话的时候，就说明你也距离精神病不远了。”
舒蝶这才松了口气，“听着跟恐怖故事似的，原来都不是真的。”
“嗯？没说不是真的啊。”
听到庄晓的话之后舒蝶手一抖，车都猛地晃了一下。
庄晓赶忙拉住扶手，“稳着点诶我的大小姐！”
舒蝶脸色苍白，“可你不是说不要相信精神病人说的话吗”
“对啊。”庄晓挑眉笑了，“但我的意思是他说的都是真的，只是对他自己来说是真的，‘幻觉’的部分没必要信。
“说到底，就是因为生活工作压力太大，然后孩子流产成为导火索绷断了他们夫妻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
“后面他们的‘幻觉’实际上都是根据周围看到的人或者事情编出来的而已。
“你没发现吗？他们的‘幻觉’并没有超出他们的常识认知。”
当然，这只是庄晓敷衍舒蝶的话。
对这种解释，庄晓自己只信三成。
另外七成他更相信安世宏夫妻的所谓“幻觉”可能就是时不时变换的另一条时间线。
但他们没有自己这么清醒的意识，所以会陷入分不清真实虚幻的“精神病”状态。
当然，以上全是猜测。
舒蝶按照庄晓说的想了一下，脸色更白了，“那也.有点可怕。”
晃了晃脑袋，正红红灯变绿灯，她轻踩油门，同时问道：“现在去哪里。”
“当然是老房子那边了。”庄晓打了个哈欠晃了晃手里钥匙，“既然拿到钥匙，那你觉得最可能能用上这钥匙的地方在哪儿？”
舒蝶抿了抿嘴，“你家楼上，安世宏老宅。”
“没错，所以回去看看。”
庄晓撑着侧脸似笑非笑打量着她，“正好如果我爸妈在家，你也能敷衍过去，以后在你爸那边也好糊弄过去。”
舒蝶俏脸一紧，“我不会跟你相亲的。”
“噗”庄晓没忍住笑出声来，“妹儿啊，虽然你确实家里有钱还长得漂亮，但我也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人。
“以前是不是舔狗太多让你觉得谁看到你都要跟哈巴狗似的跪舔你？
“昨晚那个女警你也见到了，人家身高身材气质长相都不比你差，而且对我态度还好，她自己本身还是市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而且也就比你大两岁，跟我还是从初中起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
“我放着这么好的姑娘不要，去舔你鞋子吗？我说句难听的，我有病吗？”
“.”舒蝶抿了抿嘴，一言不发，只是往前开着车。
庄晓也就没再说话了。
这次他不打算惯着对方。
说白了，情感这玩意儿是相互的。
原本舒蝶对他好，他自然会对舒蝶好。
热脸贴冷屁股这事儿他干不出来，况且现在他也没那时间去温暖冰山融化。
一路无话，气氛略有些压抑。
直到宾利开到庄晓爸妈家小区门口之时，舒蝶才忽然开口，“对不起是我先入为主了。因为我不想听我爸的话，所以迁怒到了你身上，我跟你道歉。”
舒蝶毕竟是个好姑娘。
而庄晓这人是标准的吃软不吃硬。
见状他态度也柔和不少，“我也有错，其实我也是因为心里有事儿，所以很多有的没的都让我很烦，我也不该冲你发火，抱歉。”
舒蝶星眸之中眼波流转，“那我们就从朋友开始怎么样？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她的人生中缺少的就是冒险，而现在的事情虽然与她无关，但她却觉得很有趣。
例如安世宏跟他妻子的故事。
听得时候确实汗流浃背惊悚恐惧，但事后却有种酣畅淋漓的满足。
而且她更好奇庄晓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为什么听到自己是两个精神病的目标一环之时却能保持冷静，还有他到底在追寻什么？
安世宏的事情跟那位他要调查的安岚教授到底有什么关联？
为什么他偶尔看自己的眼神有种看关系很好的熟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