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火灾没造成人员伤亡,但金阁寺七百二十多年的历史几乎全被葬送在大火里。
大火起来后,林承贤吞下安眠药,剖腹自尽(未遂)。
案发后,警方将林母请来警局问话,以便更加详细了解他的作案动机。
得知儿子犯下滔天大罪的母亲,精神遭受重创,在回去的路上撞火车自杀身亡。
1950年12月28日,京都法院判决林承贤服刑7年。林犯案时,就已患上精神分裂症。入狱后,精神分裂症状愈发严重,同时,肺结核病发,于1956年3月7日病死在接受治疗的医院。
【金阁寺,是世间最美。】
【人类总是向往美,呼唤美,创造美。】
【然而,美总是脆弱的。】
【面对邪恶,美,不堪一击。】
【这是人生的悲剧。】
【故而,我观“火烧金阁寺”,满心如秋风悲凉。】
【我们的青春屹立于令人目眩的峰顶,金阁也和我们一样屹立于相同的峰顶,面对面说着话。】
当晚,松枝清显将这段话,连同《金阁寺》剩余的全部稿件,一同发给了新潮编辑部的村上总编。
隔天,十一月一日到来了。
经过石原财团的轮番信息轰炸,日本各大书店门口都排起长龙,一些原本不那么畅销的书籍,也因此收获了宝贵的曝光机会。
在这场各大出版社都参与进来的文学大战中,最受瞩目的,无疑是新潮和文艺春秋。
《新潮》与《文艺春秋》;三岛与石原清司。
两人之间的对峙,就像是楚河汉界一般,将每个书店都划分成两半。
另外几大出版社在年末推出的都是自己家要入围芥川奖评选的大作,个个都有着不错的粉丝积累和宣发资源,他们的粉丝也挤爆了书店。
各路读者一波一波涌进来。
书架上的书一本一本被买走,店员不停地补货。
这一场盛大的文学狂欢,简直是前所未有,电视台的记者在各大书店门前报道,电视台里的评论专家神情激动地高呼:“属于日本文学的盛宴到来了”。
在首日的销量大比拼中,《文艺春秋》大获全胜。
凭借着超规格的宣发,和挑动民族情绪的技巧,再加一次发行6万字的量大管饱政策,《文艺春秋》在首日就卖出了超过8万册,销量稳居五大纯文学杂志第一名。
《新潮》位居第二,销量5万出头。
另外的三家,2万-4万区间。
首日的销量数据,松枝清显在第一天晚上就收到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又不是只比一个月的事,后面还有十二月,还有单行本。
想要获得芥川奖,单行本的销量和口碑才是真正的主战场啊……
二号这天,松枝清显去大阪参加了好几场签售会和活动,回到京都的时候,都快傍晚了,他也累得够呛,直接趴在客房的沙发上睡着了。
忙碌过后的疲惫,气温舒适,在柔软的沙发上陶醉于一人独睡的幸福之中。根本不知失眠为何物的青年,逐渐被一股瘙痒感弄醒了……
慢慢睁开了眼睛。
松枝真佐子蹲在他面前,白嫩的指尖轻轻抚摸他的脸颊。
窗外的天色已经全黑了,她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微笑,眼里有着非常强烈的母性光辉。
“很累?”
像是温水一点点渗出似的,松枝真佐子转动水汪汪的眼睛,嗓音轻柔:“其实……我也了解过最近的事,打听了下,好像说对手的销量更好……这对你评奖有影响吗?”
松枝清显被她这温柔的模样给弄得愣了下,有些不适应,笑着摇了摇头,“呃……才刚刚开始呢,没那么快能下定论。不过最近几天确实累啊,没办法,谁让我没有一个财团作为后盾呢……”
“不如,今晚放松一下?”
“怎么放松?”
“去园吧,找个艺伎伺候一下。”松枝真佐子说着,随后不自然地垂下眼帘,“我……我带你去。”
“……啊?”
松枝清显的面色,古怪至极。
园,京都最大的艺妓区,真佐子要带他去找艺伎?
“我先去洗个澡。”松枝真佐子说着,回房间里去换浴衣。
屋子里非常安静,松枝清显甚至能够听到那沉重的黑色和服从雪白香肩滑落的声音。
那优雅的绸料划破了空气,坠落在榻榻米上,落地的瞬间作响。
感觉还是好怪异……
松枝清显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冰箱前拿了罐可乐,大口喝了下去。
感受着碳酸汽水在口腔里的刺激,他的脑子逐渐清醒了过来。
窗外已经完全被夜色笼罩,星光在天空中闪烁,傍晚的月亮淡淡地映照着整个京都。
看了看时间,晚上九点了。
睡了差不多有4个小时,身体虽然还松松垮垮的,但没什么疲惫感了。
他走回到房间。
地面是真佐子脱下的衣服。
房间里还有着女人气味,这幅静物画实在太完美了,衣箱边上搭着轻如羽毛的白色网眼手套,华丽的和服腰带从椅子上拖到榻榻米上,垂下的绦带穗头晃动不停。
松枝清显弯腰,将地面的衣服捡起,这衣物的香味和微微残留的体温都很清晰。
“这女人,不会真要带我去找艺伎吧……”青年的脸色始终古怪。
“我洗好了。”
刚出浴的松枝真佐子,眼睛明亮而湿润,微微噘起的嘴唇很诱人。
身上还是穿着黑色和服。
如果,她换上鲜艳的红色和服,会不会很诱人?
松枝清显忽然很想看她穿艳俗的大红色和服。
“你要不要洗?”松枝真佐子问。
他摇摇头:“不了。”
“那等我一会,就出门吧。”松枝真佐子回房间,关着门,过了大概十分钟,才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手提包出门。
外面还下着小雨。
夜晚的京都,别具风情。
他们所居住的酒店,周边保留了众多江户时代的建筑,屋顶是砖瓦,门前的街道铺着青石板。
松枝清显撑着把纸伞,慢悠悠地走在被夜雨湿淋的青石板路上。
伞里还有美艳的真佐子。
两个举着单反的游客,对着他们一路追拍。
缠绵不断的秋雨中,黄色灯笼绵延到夜色的尽头,点缀着古朴的祗园建筑群。
三三两两穿和服的艺伎为了赶场,行色匆匆地小步走在石板路上。
她们身上的怀古风情,一个不经意的躬身,娇柔秀美的线条,令人心情愉悦。
两人肩膀挨着,撑着纸伞踏走在夜雨中,心情都很复杂。
两侧店铺闪烁着通透的亮光,沙沙话语声的话语声被雨幕侵染,传过来时像是隔了好几层滤纸那样朦胧不清。
松枝真佐子一路都低着头,匆匆赶路。
到了祗园后,花钱订了包厢。
说是包厢,其实也就是临湖的观众席,一面对着舞台。
客人可以一边观看表演,一边享受地道的怀石料理,也算是雅事一件。
当然了,来这里的最大的乐趣,还是在于艺伎全心全意的侍奉。
松枝清显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前方是一个隔开观众席和戏台的小池塘。
在细雨中摇曳的篝火,与黝黑池水交相辉映,画面非常幽玄。
“你和艺伎要干的事,我不方便围观,所以你自己在这里吧。”松枝真佐子帮他点了餐和艺伎后,便转身出来,站在门口和他说道:“我现在去机场,今晚就回东京了,你不用等我。”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松枝清显一脸诡异。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啊。
包厢门口,松枝真佐子站着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一个穿着红色和服的艺伎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道。
艺伎心头疑惑着怎么这包厢里有女人,却也不敢多问,低眉顺眼地答道:“夫人,我叫熏子。”
松枝真佐子仔细端详着她,瞧见她长着一张冷艳的瓜子脸,气质颇为妩媚,心念微动,吩咐道:“过来,我有事吩咐你。”
“好的,夫人。”熏子低眉顺眼地应道。
※
包厢里,松枝清显左看右看,观察这里的环境。
左右两边墙壁,是屏风隔开的包厢,隐约传出男子粗狂的笑声和女子温柔的服侍声。
包厢正前方是戏台。
松枝清显看过去,上边在演戏剧。
“呼~”
秋风忽然变大。
冰冷湿润的晚风扰乱篝火,暗夜之中,仿佛雨水燃烧了起来。
伴随着将军出征的急促鼓点声音,手上端着木餐盘的两个女人,缓缓走进包厢。
“今夜,我先回东京了,剩下的时间就让艺伎熏子来伺候你。”松枝真佐子居高临下地说道。
片刻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两人,穿着大红色和服的艺伎朝松枝清显走过来。
她身材高挑丰满,和服裙摆华丽地拖在地上,观感华美。
高贵冷艳的尖脸,被篝火映得红彤彤的,像是世界上最尊贵的美人;与其说她是艺伎,倒不如说是一位皇后更为恰当,那种母仪天下的气质可太能挑起男人的欲望了。
可问题是……
松枝清显目瞪口呆地看着艺伎,感觉脑子不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