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磊、王虎和徐宁换了两班,让徐宁能歇歇脚缓缓劲,要不然徐宁明个肯定得瘫在炕上,李福强一直没换班,他像是一头老牛似的,全身有着使不完的劲,要不咋说他就爱和杨淑华整没用的呢。
现在的感觉是又冷又热,绳子栓在腰上、扛在肩膀,造成这俩地方生疼,若是脱了衣服,肯定能看到有一道淤红血道子,这是被绳子勒的磨的!
随着夜越来越深,气温越来越低,四个人的帽檐、面巾都挂了一层白霜。
……
庆安屯,老徐家院门口,停着一辆吉普212。
两个屋都亮着灯,徐凤和李金玉在西屋玩着翻彩绳,炕沿摆着五杯用奶粉冲泡的热奶,王彪、刘天恩和李满堂走进屋,抓起奶杯一口喝光,嘴唇挂着白沫,随后吧唧吧唧嘴。
王彪放下杯,评价道:“哇哇甜,真好喝!”
李满堂点头:“嗯呐!小姑,咋不喝呢?”
徐凤两手被花绳缠住,撇头说:“等会喝,我爸咋研究的?到底去不去接我二哥。”
刘天恩说:“那能不去么,大哥搁哪寻思去哪接呢。”
徐凤不乐意道:“还能去哪啊,肯定是西马垛子呗!我二哥只要去南山,肯定得走西马垛子!”
王彪说:“凤啊,你快别跟着操心了。”
徐凤摘掉彩绳,两手杵着炕往炕沿挪,嘟嘴说:“那是我二哥,我能不操心么?”
她下地趿拉着鞋,小跑到东屋,从门帘缝钻进去,就瞅见徐龙站在地柜旁边面向徐老蔫、王二利抽烟,嘴里问着去哪接徐宁的事。
刘丽珍、韩凤娇、杨淑华和王淑娟则坐在炕头,用小被盖着脚,脸上泛着愁容,却没有胡乱插言,毕竟她们现在脑袋里啥都想不出,只担心徐宁四个在山里是否安全。
徐老蔫叼着烟说:“他们不是去蜗牛壳了么,那肯定得搁林场后身那条道下来。大龙,你就去贮木场旁边等着,肯定能等着!”
王二利说:“大哥,以二宁的性子,他能可能绕远么?他们要是真搁山里打着牲口,整不好就得从火车道过来,那离咱屯子最近!让大龙去火车道迎迎……”
徐凤听闻几人对话,从门帘子钻出,窜到徐老蔫身前,两手比划道:“爸!我二哥肯定不能走其他地方,他肯定得走西马垛子!”
坐在炕上的老妈皱眉道:“凤!你别跟着瞎掺和……”
徐凤神情激动,转头瞅着刘丽珍,“妈!我是说真的!我二哥肯定得走西马垛子,你就信我吧!”
韩凤娇问:“凤,你说说为啥呀。”
徐凤老实巴交回答道:“二婶,你听我说呀。就因为自打我二哥去跑山,只要是去南山,大多数都是走西马垛子,很少的时候走双峰岭,他基本没走过火车道和林场后身!”
“今个我二哥他们进山,先去17楞场接的我磊哥,那肯定是从17楞场进山,去的蜗牛壳,他到蜗牛壳就得晌午,掐踪靠的是个眼力,我二哥正经有本事,但也不能走太远,所以就算他们打着牲口,也得是从西马垛子下山!”
徐凤说的有理有据,将屋内人整得面面相觑、哑口无言,刘丽珍也没想到平常闹人、磨人的老闺女,思维居然这么清晰,只三言两语就将事给捋顺了。
再瞅瞅徐老蔫几个大老爷们,吭哧瘪肚、磨磨唧唧半天也没唠出个结果,反而将刘丽珍几个老娘们整得闹心巴拉,越听越烦。
徐宁几个进山不是猎旁地牲口,而是去猎大棕熊的,那么大个玩应,哪怕有56半也不是那么好打的,万一真出点啥事,离这么老远,说句不好听的,哭丧都赶不上热乎的。
徐老蔫坐在凳子上掐着烟,他已经被老闺女的话说服了,仔细想想徐宁去南山真就只走西马垛子,就连双峰岭也只是偶尔的选择,因为从西马垛子下来往庆安屯走是一条大直道,道路虽窄,但也能走车,比走崎岖蜿蜒的山道强多了。
另外徐老蔫为啥不敢定下?就怕定下去哪接之后,没有接到,反而落个埋怨,到时候心情不美丽、他的珍还得给脸色看……
徐凤面色认真道:“妈,让我大哥去西马垛子!肯定能接着我二哥。”
刘丽珍听闻老闺女的分析,随即点头瞅着徐老蔫,见他眼巴巴瞅着自个,没好气道:“瞅啥呢?赶紧下命令啊!”
徐老蔫缓过神,道:“啊,那个…大龙,你开车去西马垛子,等到十二点,要是没见着人你就回来。”
徐龙点头:“行!妈,那我去了嗷。”
“恩。”刘丽珍点头。
徐龙刚要掀门帘,就见王彪窜了进来,道:“大哥,我跟你去呗!”
“你别去了,小车空间不大,坐不下五个人。”
王二利说:“大龙,让彪跟你一块去,你俩搁路上有个照应。等接着二宁几个,挤一挤呗。”
刘丽珍补充道:“你给当院那两个大爬犁拿着,他几个要是打着牲口咋整,带着爬犁也好往回拉。”
徐老蔫撇嘴道:“都这时候了,还想着牲口呢,他们要是整着牲口三点多钟不就回来了么。”
刘丽珍急道:“你寻思我老儿子像你似的呢?他有几回是空手回来的?哪像你啊,十次得有八回是空着手,你也不嫌乎磕碜!”
徐老蔫没理拂面,“诶呀,咋直翻旧账啊,我当会计的都不翻旧账……”
“那我给你翻翻新账,你是不是跟老刘赊了三十斤酒?你赊那么多酒干啥?”
面对刘丽珍的发问,徐老蔫可不敢说实话,只道:“诶呀,我拿林场维系关系去了,你别管了,等年底我去结账……”
“净特么搁这放屁,去年你就赊了一百多,年底是娟儿去结的账!告诉你嗷,你有钱赶紧还娟儿!还有你年前跟娟儿手里拿的二十块钱……”
这年头搁小卖店赊账一百多的人很少,因为那是工人两个多月的工资。
至于徐老蔫赊了这么多账干啥了,刘丽珍只扫了眼账单就能猜出来,她能不了解自个家老爷们?所以刘丽珍没想抓着徐老蔫刨根问底,奈何他不争气,非得气刘丽珍啊!
就在徐龙刚回来的时候,刘丽珍就让徐龙去南山迎一迎徐宁,哪成想徐老蔫这老犊子居然来一句:“他都多大个人啦?还能走丢啊?”
哪怕走不丢,眼瞅着都天黑吃完晚间饭了,那也是你亲儿子,他搁山里打牲口为这个家挣钱呢,哪有当爹这么唠嗑的?这不是没个正行么!
就因为这,刘丽珍满肚子都是气,可她一开始啥都没说,只催促徐龙快去接接他小弟。
紧接着徐老蔫又来一句话:“大龙刚到家不到半个点,你让他歇歇再去啊。”
合着徐老蔫还是稀罕老大,哪怕徐宁再咋对他好,他也是有事的时候才能想到徐宁,有个词形容他正好:现用现交。
徐老蔫倒不是真不关心徐宁,咋说都是自个儿子,心里能不惦记么?
他就是习惯这种说话方式了,话一秃噜嘴特容易惹人反感。
刘丽珍听闻这话也没吭声,只用眼睛剜了他一下,徐老蔫许是感觉到杀气了,这才和王二利、徐龙讨论起去哪接徐宁几个的事。
这一唠就磨叽了将近一小时……
要不是徐凤跑过来一顿分析,他几个还得继续磨叽。
再说,不止徐宁自个搁山里,还有李福强、王虎、关磊呢,那杨淑华过了六点钟,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就没咋吭声,她心里能不惦记着自家老爷们么?这才过几天好日子啊。
随即,徐老蔫、王二利等人将徐龙和王彪送出屋,在当院拿了俩爬犁和绳子,扔到吉普车后座,这爬犁不算大,但能够插木棍,变成一个大爬犁。
徐龙驱车载着王彪驶离,徐老蔫收回目光,嘀咕道:“这小瘪犊子一点不让人省心。”
“你让人省心呐?咋个脸说我老儿子呢。”
徐老蔫没敢吭声,只不动声色瞅了眼王二利,他把兄弟抬手下压,示意忍着点,苦尽甘来啊!
“老婶,现在都快九点了,锅里的饭菜都凉了,等他们回来再重新热吧。”杨淑华说道。
刘丽珍点头:“行!淑华,你别着急嗷,等金玉满堂困了,就让他俩搁西屋睡。”
杨淑华笑说:“嗯呐,老婶,我不着急。”
韩凤娇走在前边,回头笑道:“还没着急啊,这两回我瞅你脸色都焦黄,淑华,别太惦着,二宁主意正,没啥危险,顶多就是回来晚一点。”
杨淑华红了脸,说:“嗯呐,我知道……我脸色那么明显么?”
王淑娟说:“老明显啦,大嫂,你是个藏不住事的,一着急脸色就不对劲,我都瞅好几回了。”
“诶妈呀,我咋这么不抗事呢。”
刘丽珍握着杨淑华的手,笑道:“哈哈,这算啥呀,往后习惯就好了,咱进屋给剩下的榛子瓜子都扒了,过两天整点发糕!”
徐凤呲牙道:“妈,整点发糕真行!我就得意发糕,有大枣没?我乐意吃红糖大枣滴!”
刘丽珍没好气道:“你咋就长个吃的脑袋呢。”
徐凤脑袋被按了一下,“那我刚才还给拿主意了呢,要不然我爸得磨叽好几个点!”
“你可有能耐了。”
徐老蔫迈步走进外屋地,听闻身后的老闺女如此说,心脏像是被划了一刀,吱吱疼。
他哪里是磨叽啊,他就是怕担责任……
第297章 家里人的惊讶 熊脑袋哪去了
晚10点40分,西马垛子正沟,两侧是山棱子,中间有一凹地,长满了荒草塔头和柞树、柳树。
吉普车停靠在前方,徐龙和王彪将凹地清出一块空地,捡两捆树枝点燃火堆,坐在火堆旁等待着,这几天徐龙给杨玉生开车,没手表不方便,所以杨玉生将自个闲置的表给了他,方便他看时间。
王彪穿的不多,哪怕烤着火也有点发抖,等到11点20分,徐龙也着急了,往火堆里扔了两把柴火,便让王彪在原地等着,他顺着东北的缓坡上到山顶,朝着三个方向喊了几嗓子。
约莫过了半分钟,徐龙和王彪几乎同时听见一声响枪,当即两人心安了。
王彪在山下喊道:“大哥!肯定是我二哥!”
“嗯呐!彪,快上来,咱俩过去迎迎,整不好真打着牲口了。”
“诶!我这就上来。”
王彪顺着徐龙上山的路爬到山顶,与徐龙一起扯嗓子喊了两声。
离他们约莫二百多米的斜坡上,李福强拽着棕熊振奋道:“兄弟,这是大龙的声吧?”
徐宁笑着点头:“是!他应该是开车从市里回来了。”
“二哥,大哥过来接咱,咱十二点左右就能到家啊!还能吃口热乎的。”
“肯定的!”徐宁听见徐龙的喊声,说:“虎子,你吆喝几声。”
“诶!”
随着王虎吆喝两声,徐龙和王彪就直奔而来,但视线有些模糊,徐宁四个还没点松明子,只能靠声音辨别方位,没过几分钟六人就碰面了。
徐龙瞅见几人的面部、帽檐覆盖着一层厚霜,再瞅见他们身后的棕熊和豺狗子就愣住了。
王彪更是立在原地,指着徐宁拽着的尸堆,道:“二哥,这…这整头棕熊就挺厉害了,你们给谁家狗帮灭了?”
王虎呵斥道:“净扯淡!这是狗帮啊?这是豺狗子!我们差点被它们掏了,不懂别瞎说。”
徐龙上前接过徐宁手里的绳子,道:“你们搁哪整这么多豺狗子?跟棕熊搁一块瞅着的?”
“到家再说吧,我现在说话都没劲儿……”徐宁语气虚弱道。
李福强说:“我们拽着熊和豺狗子搁山里头走了得有三十多里地,大龙,你俩拿热水没?我现在就想喝点热乎的。”
这一道基本是渴了吃雪,饿了勒紧裤腰绳,腿酸脚麻就忍着,没劲?没劲也得往前走,他们可不想留山里过夜。
“有!你老婶给拿了个暖壶……”
李福强上气不接下气,笑说:“还是我老婶想的周到。”
话罢,徐宁、李福强和王虎、关磊就不再言语,只闷头与徐龙、王彪拽着牲口往山下走,短短百米,他们走了五六分钟。
待下了山,徐宁四人将拴着爬犁的绳一扔,便奔到了火堆旁边,俩手放在火旁边烤着,而徐龙、王彪则是回到车里,抓着放在后座的奶粉,往罐头瓶里倒了点,再续满水冲泡开,给四人递了过去。
罐头瓶有四,奶粉也没少放,徐宁接过来两手捧着罐头瓶,瞅着里面的奶白色,轻声问道:“你搁市里买的奶粉?”
徐龙摇头:“买啥呀,三叔单位发的,说是正月十五的福利,三叔搁市里也不开火,就都给咱家拿来了,除了奶粉还有豆奶粉、大果子盒、米面油啥的……三叔还给我一块手表。”
“啥样手表?”
“跟你戴的一样,三峰牌机械表。”
几人点点头,李福强捧着罐头瓶秃噜一口热水,吧唧嘴道:“恩!真甜呐,这玩应挺好喝,咋没给孩子留着喝呢。”
徐龙笑说:“家里还有三袋呢,咋都够他几个喝了。”
王虎问道:“大哥,你啥前儿回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