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啊……等会儿,你们说的柴窑,不会是和电气窑做区分的那个柴吧?”
“对啊。”有老头回应道。
有人思维比较敏捷,一下子明白了张扬话外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你烧的柴窑,是五代时期,周世宗柴荣御用的那种瓷器。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瓷?”
“对啊!”张扬点点头。
来之前,他已经想过了,既然是造假的团伙,那应该大部分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不用讲武德了。
直接把噱头拉满。
什么雍正粉彩、元青花、汝瓷,在【天下第一美瓷】柴窑面前,都往后稍稍。
“怎么了?这么好挣钱的瓷器,你们不会没有人烧吧?”
“不会吧?不会吧?”张扬故作惊讶的问道。
“这东西谁烧啊……”
“是啊是啊,全世界有没有一件真品都难说的东西。”
“说实话,烧这玩意儿不难,但是卖出去比较难。”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要坐牢了。”老钟侧过头看了张扬一眼。
柴窑这东西,纯忽悠人的,几乎算是瓷器里的概念神了。
“小张,你会不会来错了,其实我们还有一个销售部门……”
“什么意思,你们难道不信吗?”
“那我烧出来给你们看看。”
张扬撸起袖子,摆出随时可以动手的架势。
但是老钟伸手拦住了他:
“别,你就是烧出来,我们也看不懂。”
“对啊。”有老头附和道:“现在是我们考你,你别反过来考我们啊!”
“那你们要考我什么,直说吧。”
张扬两手一摊,伟大无需多言。
几个老家伙对视一眼,都把目光放在了那个头秃得发光的老家伙身上。
老头咳嗽了两声,站出来说:
“小伙子,接老底会吗?”
所谓的接老底,就是把一个新仿的瓷器的底足,敲掉一部分,然后把老瓷器的底足给粘上去。
这样可以完美通过热释光的检测。
因为热释光取样的部位,一般都选在瓷器的底足,避免对器物本身造成损伤。
但这都是多少年前就开始玩的把戏了,现在哪还有秘密啊!
拿这个来考人,算是考察张扬的基本功?
“看不起人是吧?就拿个胶水粘一下的事,还能不会的?”
张扬的语气和态度都有点狂。
一个能烧柴窑的人,就得有这个底气,不然就太假了。
“你别光嘴上厉害,会不会的,你得做出来给我们看看。”
“是啊,我们这里不烧柴窑,现在元代以前的都不让卖,我们就做明清瓷,所以你想留下来,就只能干接底的活儿。”
“小伙子,你还是多沉淀沉淀吧。”
“他们说的是对的。”老钟拍了拍张扬的肩膀,指了指旁边的工作台。
“你要是想试试的话。”
“现在离下班还有三个钟头,你只要能搞定一件,而且被挑出的问题少于五个,当场给你办入职。”
“没问题啊。”张扬等的就是这句话。
径直走向了工作台。
分配给他的器物,是一件青花的天球瓶,外面泛着一股贼光,一看就是新做的;
要接的底,则是一件清嘉庆年间民窑瓷碗的底足。
正常来说,碗的底足要比瓶子的浅一点,接在一起,很容易露馅。
像范老师那样的专家,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宋老大的目标客户,显然不是范海洋。
是用来骗那些“故宫一件我一件,故宫没有我两件”的韭菜们的。
都这样了,还愿意接个底,去开张热释光的证书,简直是业界良心。
张扬把东西拿到手以后,先修理那件真品的底足。
等下这个底足,要完全粘到天球瓶的底下,做到尽量和器物浑然一体,多一点、少一点,都会出岔子,所以容不得半点马虎。
在张扬动手的时候,其他的老师傅,充分发扬了从联发科学来的先进经验:
“一核工作,多核围观”。
都围在张扬旁边。
最没品的,应该是那个秃顶的老头子,好像因为张扬用的是他的底足和胶水,所以一直在旁边指指点点。
张扬粘了一个半小时,这老头喝了两瓶水,愣是从头说到尾。
而在他的“悉心指导”下,一件接好底的天球瓶,很快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各位师傅来帮忙找找破绽吧!”
老钟站起来拍了拍手说道:
“不要故意挑刺啊,如果你要指出问题,那就要同时给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不然就别说。”
“好了,现在开始吧!”
老钟的一番话,让张扬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
竖了个大拇指说:
“钟师傅中肯!”
“哈哈,小张你放心,我们这些人都是很讲道理的。”
“你这个年纪,和我们没有竞争关系,大家评价的时候,都会很中立。”
老钟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角带笑。
在他看来,张扬说自己烧柴窑,基本就是那种专门骗国宝帮的低级骗术了。
和工地老头套装、黄花梨、传国玉玺基本没啥区别。
真实的水平恐怕不会太高。
真正的瓷器造假行家,都是烧清三代的,讲究的就是一个以假乱真。
老钟心里想的是,提前安慰一下张扬。
不然等会儿问题太多,容易打击到这个年轻人。
好歹是收了伍白钱的,服务态度这块儿必须拿捏。
但是很快,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因为看过张扬作品的人,都站在一边,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如果只是个别人的话还好。
但十几个老师傅,看上去都挑不出来问题,那就不对劲了。
“难道大家都收钱了?”
老钟在心里想道:
“靠,不会我收的最少吧?”
“老耿。”老钟直接点名,就找刚在那个指导张扬的秃头老汉。
“你说说啊,别闷着。”
“我,我没意见。”
“???”老钟一脸困惑,“你怎么能没意见呢?你刚才不是说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吗?”
“反正就是没意见。”
老耿嘟囔着说道:
“你总不能让我提一些,我自己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吧?”
“行,那老庄呢?”老钟继续问。
“我也没意见。”
“老邱?”
“俺也一样。”
“……”
“好好好。”老钟直接笑了,他现在确定,大家都收了钱。
既然这样,他决定亲自来。
稍微找点问题,不然以后不好管理张扬。
他走上前,拿起张扬接好底的作品。
分析接老底还不简单,不就是找那条缝嘛……
不是,接缝呢?
老钟揉揉眼睛,仔细盯着胎釉结合处的地方,眼珠子都快凑到一起了,都没法分辨出,到底哪些是自然的胎釉分割线,哪些又是接缝。
半晌,他神色复杂的抬起头:
“小张,你扮猪吃虎是吧?”
“这水平,打娘胎里就开始练习接老底了吗?”
“我可以理解成,这是对我的夸奖吗?”张扬微笑着问道。
“焯!这小子还卖萌!”
秃头老耿生气的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