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陈菲沉默片刻，说：“我来粤广之前，自己身上有十万，加上你两个转给我的二十万，到现在账上还有个十万出头。”
不过紧跟着，陈菲又说：“小许你放心，你的钱我肯定会想办法补给你，之前是我没经验，又太心急了，我最近找了几个同行了解了一下，他们起步时也很困难，都是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把店做起来的。”
“这不是慢慢的问题，竞争环境下，慢慢等于慢性死亡，陈姨你现在还是没个方向头绪？或者说，没信心了是吧？”许江河思考了一下，说。
电话那头的陈菲突然很慌乱无措，说：“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因为从来没做过，只能慢慢来，小许你放心，钱就算是借你的，不行我回去把一套门面给卖了……”
许江河沉默，不置可否。
创业栽跟头亏钱并不可怕，因为总要交个学费的。
这就跟念书一样，可怕的地方在于大家都交一样的学费，有人上了清北，有人只是脱离文盲。
“这样吧，我回去再看看，如果确实做不下去的话，那咱们就及时止损，好吧？”想了想，许江河回了这么一句。
“好好，我都听你的，小许，姨真是对不住你，姨也不知道……”那头陈菲的声音里透着心力交瘁。
“别这么说，我先看看，挂了啊。”许江河说。
挂了电话，许江河蹙着眉头陷入思考。
首先从趋势上看，让陈菲转型做网店肯定是没错的，第一届双十一狂欢节打响后电商用户规模会进入一个高速增长期。
许江河也知道陈菲过去那段时间肯定付出了巨大的心血代价，她很拼，非常努力，但现实是，这些都不是把一件事做好的决定性因素。
亏的钱不重要，毕竟主意是许江河出的。
当初是因为陈钰瑶，他才生了念头，想着扶持陈菲一把，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情况乐观的话，不仅仅是挣钱，关键是能落得一个体面。
但一旦能力匹配不上资源，许江河该及时止损还是要及时止损的。
……
与此同时。
粤广，沙河附近某城中村，陈菲在这里租了带门面的套房。
此时屋子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服装库存，里面一间小屋放着几台电脑设备，陈菲坐在电脑前，两眼布满血丝的盯着店铺后台，整个人显得十分消瘦和疲倦。
陈菲刚来时，信心满满，租给她房子的房东知道她是要网店，还夸她有眼光，说这一块流传着个说法，年初背着蛇皮袋进来，年末能开着宝马出去。
确实，同行们都在赚钱，一个爆单那钱就是哗啦啦的进。
陈菲干劲十足，本钱也带的够，她也没蛮干，先报班学，然后找人取经，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店也开起来，按大家说的打低价爆款冲单……陈菲也从一开始的啥都不懂到现在样样流程都能上手操作，可她没想到的是，别人能做起来，就她天天在亏。
花钱烧车引流转化率低，烧一笔亏一步，不烧直接没成交量。
一开始陈菲还不慌的，觉得起步难点正常，可小二十万砸出去了，还是不见起色，她就开始怕了，关键是她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有的同行，啥都不弄，就拍个图挂店里，然后就卖爆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这时后台的消息提示闪了闪，有新客进店咨询客服，陈菲赶紧点开回复，她才学会打字不久，打的很慢，可过了一会儿，那个新客不回了，后台也没显示任何成交单。
“唉……”陈菲叹了一口气。
陈菲又想起刚才许江河打来的电话。
做网店是小许提的主意，也是他二话不说投的二十万，方才电话也没怎么拿亏钱说事，反倒是问了一句是不是没头绪，没信心了？
陈菲没敢说假话，她怕小许又给她转钱追加投入了。
可是说了真话后，小许那句理性干脆的实在不行就及时止损，又让陈菲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来愧疚，二来多少有些不甘，不仅把那么多钱给打水漂了，同时还对不住小许的一片好心。
陈菲站起身来，看了一下时间，还不算晚，她想了想后，去卫生间洗了个冷水脸，然后拿出手机拨了女儿陈钰瑶的电话。
第258章 是不是好神奇啊？
那头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传来女儿一如既往的娇憨乐呵声音：“妈，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呀？”
“妈不能给你打啊？”陈菲哼气，每次一听到女儿声音，她就会很安心开心。
“能能能……嘻嘻。”那头嘻嘻道。
陈菲脸上泛起笑意，但还是习惯性的嗔声，问：“嘻嘻啥？什么事儿那么高兴？”
“没有啦，我天天都这样的。”电话里陈钰瑶笑着说。
这段时间陈菲没怎么给陈钰瑶打电话，都是女儿打过来的，她知道有许江河在，自己不用担心什么的。
不过，陈菲还是忍不住说：“我也不知道你天天高兴个啥，对了，最近跟小许之间怎么样了？没给小许惹麻烦吧？”
“妈，我怎么会给他惹麻烦呢！我可听他话了！不过他就是太忙了……”那头说。
“小许又不像你，他肯定忙啊！”陈菲嗔声。
“嗯嗯，我知道啦，对了妈，那个……”那头陈钰瑶说着说着突然害羞起来了。
“那个啥？”陈菲脸色一变，立马就想到那一方面了，怎么突然发展这么快了？不是还没处对象吗？
陈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不过，很快，电话那头陈钰瑶说：“那个就是……我越来越觉得许江河他好宠我的！他虽然忙，虽然有时候挺高冷的，但我就知道，他其实心里特别在意我的！”
“额？真的吗？”陈菲愣住，松了一口气。
跟着她便习惯性的叮嘱：“既然你都知道小许他心里有你，那你就更要懂事一点，别无理取闹，别跟乱七八糟的人来往，特别是要跟其他的男生保持好距离，知道吗？”
“妈，你都说了多少次，我又不傻的！对了嘛，我还发现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哎！”那头说。
“什么事儿？”陈菲问。
“就是别的男生离我近一点我就会很讨厌，但许江河不一样，我觉得他身上好香好香的，你说他也没喷香水啥的，可为什么就那么好闻呢？妈，是不是好神奇啊？”陈钰瑶的声音特别认真。
这边陈菲迟疑了一下，故作玩笑的问：“瑶瑶，你怎么知道小许身上好闻的？”
“我抱过他呀！”那头陈钰瑶不假思索。
“然后呢？”陈菲又问。
“然后什么呀？”陈钰瑶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旋即，电话里羞声，说：“没，没有然后啦！妈，我俩还没开始处对象呢，他现在精力在创业上，我不能让他分心的，我得支持他，妈你说过的，许江河是要做大事的人嘛！”
陈菲听着这一篓子的话，她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不过以她对女儿的了解，瑶瑶不是善于撒谎的人，所以肯定还没发展到最后那一步的。
“你们现在年轻人的想法啊妈都跟不上的，看不懂，也管不了的，算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以后这种事不用跟妈说的。”陈菲想想后，如是说。
“嘻嘻……”电话里陈钰瑶嘻声，随即语气一转，小声的问：“妈，你一个人在粤广，是不是特别辛苦啊？”
这话让陈菲很是猝不及防，眼窝一红，却嗔声：“妈有什么可辛苦的？”
“可是你一个人去那边……”那头还是小声。
陈菲不等陈钰瑶说完，直接打断，说：“妈不辛苦，妈以前天天看着你读书练舞最辛苦了，一点都不省心，现在好不容易把你扔给小许，妈一个人在这边不知道有多快活，没你这个拖油瓶在身边，妈想干嘛就干嘛！”
“啊？妈居然是这么想的？我，我以前就那么的不让人省心吗？”陈钰瑶还是很钝感，没听出陈菲是在说假话。
“你以为呢？你想想看，妈给你的好脸有没有超过三天？”陈菲嗔声。
“妈，对不起啦，我，我现在在学校可认真的，花钱也特别省的，妈，我爱你！”陈钰瑶先是乖声道歉，然后说着说着，情绪还激动起来了。
这边的陈菲偷偷抹了一把眼泪，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嗔声：“你也就嘴甜！行了行了，妈这边还有事，不说了，你在学校把自己照顾好，不要对小许无理取闹，记住了不？”
“记住啦，我的天下第一好妈妈！”那头嘻嘻呐喊着。
“我挂了！”陈菲愣然，说完掐了电话。
她回头看着堆积如山的库存，腿脚不由的一阵发软。
人呐，折腾折腾，吃到了苦头，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又值几个臭钱。
陈菲知道机会难得，也知道小许有心给她一份体面，也知道这份体面又到底有多值钱。
那次电话里，陈菲意外惊诧，她觉小许出路子又掏钱，就等于塞了个大金碗过来，只是，能不能端稳就看个人的本事。
这一切都是因为瑶瑶，就像电话里自己说瑶瑶就知道乐，小许笑着反问，说知道乐不好吗？
“唉……”陈菲突然叹了一口气。
然后一屁股坐在那满地的库存衣服上，满脸疲惫，想了很多。
终于，陈菲想通了，她决定不折腾了。
来粤广折腾了这一趟，陈菲其实特别累，她也不年轻了，文化水平又不高，所以学东西是很慢的，都是咬着牙在啃，再这么下去，压力又大，她感觉自己身体都快要撑不住了。
以前开个小门店自己跟顾客面对面的打交道，这是她擅长的，可一到开网店，她发现这些本事几乎用不上了，能力上也确实是不行，网店再开下去估计还是亏，看不到头的亏。
最重要的一点，陈菲觉得小许真的有良心，也把瑶瑶放心上了。
自己没那个头脑和本事折腾，再继续下去就成了趴小许身上吸血的累赘。
所以啊，该认亏就认亏，该认命就认命，虽然挺对不住小许的，可小许不也说了嘛，不行咱就及时止损。
……
与此同时。
金陵，南大。
许江河回寝室后，打开电脑，进淘网，找到陈菲的网店点了进去。
看一眼许江河就发现问题了，女装是女装，可风格乱七八糟的啥类型都挂上去了。
这肯定不行的，网店不是线下，首先风格要明确，锚定精准目标客户才能提高复购率的。
但这时，手机响了，是陈菲打来的。
第259章 你那么大声干嘛？
许江河起身，拿起手机出了宿舍，这才摁了接听键：“喂，陈姨？”
“喂，小许，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是有一件事想对你说的。”那头传来陈菲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愧疚和无奈。
“你说。”许江河应声。
“我刚刚想了很多，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觉得小许你说的对，该及时止损就是及时止损，开网店的事儿我不打算折腾了……”那头的陈菲一口气说了很多。
许江河几乎不插话，完完整整的听陈菲说完。
解释清楚后，陈菲在电话里说：“小许，是我对不起你，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意，不过亏得钱你放心，我肯定……”
“钱就算了，投资本来就有风险的，而且我之前说过，风险我来承担，我说话得算话！”许江河非常干脆的打断道。
虽然有点可惜，虽然许江河花点心思找出问题再做个整改方案还是有搞头的，但听完陈菲的真实想法和解释后，许江河果断选择作罢。
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他们能力有限，甚至在许江河这类所谓的精英看来是愚笨的，身上还可能会有一些人性里的劣根性。
陈菲确实是不年轻了，学新东西很吃力的，其次是抗压能力一般，甚至带有一些人性中难免的惰性、投机和贪图享乐。
这很正常，许江河完全可以理解的！
就像自家老妈，前世的许江河有时候也搞不懂，就一个智能手机，为啥老妈就是不会用呢？
“那，那不行的，不能让你一个承担，是我经营不好，也没能力……”那头陈菲说。
许江河还是打断说：“那也是我的问题，我出的主意，没我那一嘴，也就没现在这情况。”
“那，那我……”那头陈菲突然之间不知该怎么说了。
“陈姨，我回来后想了想，觉得也确实没必要折腾了，创业压力大，万一把身体弄垮了就不值得了，而且对陈钰瑶来说，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许江河想了想，说了这么一句，以此打消陈菲心里的负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