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蛮听着大为哥的话,走着走着也停了下来,仰着头望着黑夜里的北斗七星,眼神呆呆怔怔出神。
快要入冬的冷风吹在火热的脸庞上,他忍不住想起了小学里的那个姑娘,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心动,好像也是最后一次。
姚金斧一眼就看出了两个人的心思,也不禁暂停在废品回收站的大门口,跟随两个人的目光仰望星空。
这俩人都有爱的人,他呢?他现在除了钱,好像吊毛都没有。
第152章 开业大吉
第二天三人开始正式拆卸双钢轮压路机,之前于大为将前后钢轮都拆卸完了,如今还剩下车架子里面的配件组。
黄蛮和姚金斧都没拆卸过压路机,于大为先让他们从递扳子开始,慢慢教导发动机,和变速箱该怎么拆卸,连接点在哪里。
一点点的两个人也摸清楚了一些,拿着于家老爷子的工具开始拆卸,至于于大为的专用工具,他自己都舍不得。
那套刃系列跟套筒每次用完了以后,于大为会像老爷子似的将工具擦得干干净净,重新放回工具箱里面。
好的工具在使用起来完全不一样,拆卸的过程中能将于大为手里的力道百分百传递出去,各处螺丝很轻松就能拧下来。
中午和晚上于大为负责做饭,过程中还不忘教给两个人一些拆卸的小技巧。
他的想法是希望自己的员工,不局限于只会开车,至少要有基础的维修和应变能力,这样在未来独自干活的过程中,车子出了问题也能应对自如。
姚金斧是技校毕业的,虽然学的是挖掘机,但维修的原理是共通的,很快就能掌握于大为话里的精髓。
黄蛮却听不太懂,但经历了村村通工程后的他,最大的成长是身体里拥有别人不曾拥有的韧性。
别人花一个小时能掌握,他就花四个小时,再不行就八个小时,吃饭想,睡觉也想,睁开眼睛就去尝试。
这是他在村子里挖坑的时候自己琢磨出来的,他知道自己笨,但不是说熟能生巧么,多弄几遍不就行了吗?
也因为有过挖掘机驾驶技术的第一次成功熟练操作,他对这种学习方式抱有强大的信心。
于大为跟姚金斧经常能看到,几人吃过晚饭后,黄蛮独自一人点着煤油灯,借着月光,继续琢磨于大为说的窄间隙时的拆卸技巧。
黄蛮的努力,成功将姚金斧卷起来了,两个人平日里饭后也会拆卸两三个小时,才算结束。
于大为见两人是铁了心贪黑拆车,无奈之下去了镇上弄了个探照灯,安在了小砖房门口。
如今的探照灯还是那种白炽灯,点亮以后散发着黄色的光芒,而且极为费电。
可于大为遇到这俩犟种也劝不动,晚上修车其实是效率最低的,他自己就从来不晚上干活。
不过如果是单纯拆卸的话还无所谓,但很多配件拆下来放在旁边,第二天找起来绝对费劲。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他只能跟着这俩人后面捡螺丝,捡配件,明明是个修车大手子,硬生生被这俩玩意熊成了学徒工。
于大为见两人乐在其中的拆卸,接下来的日子也就主要让他们俩来拆,他则是在一旁指导,顺便收拾一下自己这个小院。
地面上的玻璃碴子,破钉子,都要清理干净,后期要是来了小轿车维修啥的,万一扎爆胎就不好了。
弄好了小院,于大为又去了做门头牌匾的地方,凡凡修理厂这五个字,再加上彩钢条的设计,很快牌匾就做出来了。
广告店老板说还能给加灯,于大为抬手选择了拒绝。
笑话,他又不指这个小修理厂赚钱,要是牌子上面点个探照灯,到时候院子里很多东西都得被外人看见,还不得过来偷东西卖配件?
弄好了牌匾,于大为又雇了几个泥瓦匠,将小院子四周的墙壁重新加高了一下,上面还插上了很多玻璃碴子,高度两米五左右。
外面的门也重新钉上了两层铁皮,主要的作用还是为了防贼,这年头不是于大为小心谨慎,而是不得不防,脑子里的苟道意识他一直没有忘。
一切弄好了以后,距离阳历十一月二十四号的日子也不远了。
这台宝马格压路机也被黄蛮和姚金斧拆的差不多了,发动机,变速箱,这些里面的零部件都是于大为亲自拆的。
这些东西过于精密,如果是坏的就算了,要是好的,真不适合新手去拆,容易拆坏掉。
最后所有零件全部拆开,地面上只留下了一个车壳子后,他数了一下,发动机、变速箱全坏。
水箱底部不知道被什么搞腐蚀了,漏了一个大窟窿,也不能要了。
让于大为有些意外的是,这个老家伙竟然还附带液压系统,正常来说老款的双钢轮压路机都是靠自重压路。
这台双缸压路机不仅有振动马达,还有液压泵和液压马达,算是给了于大为一个不小的惊喜。
不过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不论是液压泵还是液压马达,全都是报废的。
如今这个市场上宝马格的压路机有,南方比北方的还多,所以配件肯定是能找到,可进口配件的价格……于大为光想想就直皱眉头。
所有的配件,包括刮泥板,挡杆,钥匙开关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加一起,他粗略的估算一下,至少得花掉六万左右。
如果要修,钢轮里面的振动轴和偏心臂,他打算也换掉,虽然能对付,但好歹是自己的车,后期维修也得是自己,如果维修换配件,全换掉能用的时间更长。
这台宝马格压路机跟旁边小轮挖不一样,它是大牌子,而且浑身上下除了年久失修全是铁锈之外,没有一点杂牌子的东西。
给它换上进口的设备,重新刷一层黄漆,就算赚不回六万块钱,卖掉也绝对够本了。
这样想来,于大为还是决定修修看,所有的废旧配件他都没有扔,前两天特意用铁皮搭了个棚子,全都放在了棚子里。
一些个比较沉的,像发动机缸体,变速箱外壳这些,就都靠近了棚子外面。
如今大院子里两米多高,外加铁皮门挡着,墙壁上还有碎玻璃,想要进来估计难如登天。
于大为把配件放在院子里也放心了几分。
他既然决定了修,买配件的事情就交给了梁老板,从鳄鱼皮包里拿出笔记本,上面写出宝马格压路机所需配件清单。
挖掘机活塞连杆一整套,宝马格垫片橡胶圈全套两盒,变速箱里无同步变速齿轮一套,挡杆一个换新,宝马格钥匙开关,宝马格液压泵泵胆一套……
要写的东西一张A五的笔记本纸根本写不下,于大为足足写了两页,这才跑去梁老板把配件清单给对方。
顺便给了对方三万块钱押金,等配件全部齐全以后,于大为再付尾款。
梁老板也是第一次接压路机的配件活,忍不住兴奋的笑起来,虽然找渠道会浪费一些时间,但只要打通了渠道跟厂商,后面自己就可以卖压路机配件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今小于兄弟跟从前可不一样了,不需要自己全部压钱去弄,对方也算是有实力的老板了,不怕进了货自己收不到尾款。
二人一拍即合,于大为也不着急,不怕梁老板慢慢找。
毕竟自己过两天又要开业,又要带着兄弟们去团建,回来的时候才能进行维修安装。
梁老板很感激于大为,当晚安排于大为,老段,还有于大为身边的姚金斧与黄蛮,几个人一起去饭店吃了一顿。
如此压路机的拆卸工作就告一段落,于大为接下来就要忙碌开业的事情。
这倒是没什么麻烦的,牌匾已经挂在了院子大门口上面,红色的彩钢条上放着蓝色的字体:凡凡修理厂。
反正于大为是很喜欢这个牌匾的,而且价格也不贵,用的都是比较廉价的彩钢材料。
牌匾这个东西用得久了都会掉色,也都会被腐蚀一些,有个五年八年的肯定会换掉,所以便宜的门头牌匾性价比会更高一些。
于大为趁着喝酒的机会,给几个人提起了开业的日子,梁老板,段大海听到消息以后都很开心。
至于其他人,于大为打算叫上父母,韩静凡过来就行了。
他和上辈子不一样了,不太在乎那些个虚头巴脑的东西,要不是老爷子坚持,他开业那天都不准备放鞭的。
韩静凡的二哥,包括大姐家也都住在芦河镇里,但于大为只想敬而远之,请他们还不如请两世旁人喝顿酒呢。
很快,时间来到了开业这天,十一月二十四号,农历十月十一,早晨八点三十三分。
韩静凡抱着孩子,跟大家一起站在当院。
她身边段大海夫妻在,于老蔫和张云芹在,二燕在,梁老板夫妻也在。
那位梁老板酒桌上经常提起的母老虎,罕见是一位瓜子脸的美人,身材高挑,柳叶弯眉,配上一张薄薄的红唇,只是说话一股大碴子味,平的破坏了美感。
“开业大吉!”
黄蛮抱着一根长长的树枝,前头绑着一挂长长的鞭炮,足有十万响,五米左右长。
鞭炮朝东方,迎着黎明和日光。
姚金斧嘴里深吸了一口烟,猫着腰蹲下去小心翼翼将烟头靠近鞭炮捻儿,点燃以后,快速松开攥着鞭炮的手,径直来到门口于大为身后。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绝于耳,最终在“轰”的一声炸响中结束。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被金色黎明渲染的于大为。
身高一米八,再加上一身魁梧的体格,犹如一位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战神,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按照老爷子先前的交代,开业了,于老板要跟大家说一句讨喜的话,然后再拿红包,也让大家沾沾你今日的运气。
于大为想了想,忽然走到韩静凡跟前,将她拽了过来,低声说:“还是你比较擅长,你来吧。”
他说完便伸手接过了孩子,目光期待着看着自己的爱人。
其他人也都欣喜地朝韩静凡看去,这位性格温柔,言语似水的姑娘,给所有人的第一印象都非常好,他们也想听听她说的话。
于老蔫朝自家大儿子暗自发笑,这小子怕丢人还知道找自家媳妇当外援,凭借这点智慧,这小修理厂应该是开不赔了。
“我吗?”韩静凡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脸上爬满了羞怯,终于在于大为的鼓励下开口:
“祝各位老板们,福运亨通千千顺,喜从天降万万长,老板们开心,老板们如意!”
“赏!”梁老板大喊一声,忽然想起了自家媳妇还在,扭头讪讪一笑,“行吗,媳妇儿。”
梁嫂子先是白了他一眼,然后笑眯眯的给韩静凡竖起了大拇指:“小妹才女,大赏!”
昨夜下过了一场小雪,周围所有建筑物洁白一片。银装素裹下的院子里,红色的鞭炮碎屑随风而舞,每个人都在享受这一刻和谐的氛围与时光。
于大为也是。
第153章 庆城与黄蛮之家
时间来到阳历十一月二十六号,于大为的小修理厂已经开业两天了。
也确实如他所料,开业前名声不响不会有什么人光顾的,周围人虽然知道这有个修理厂,但大多还是会选择视而不见。
不过也好,他正好可以借着这段闲暇的时间,送黄蛮回家,顺便去南方转转。
于大为上辈子没怎么去过南方,庆城听说是个到处弥漫辣椒味道的城市,这还是上辈子听一个修车的朋友说的。
这两天没什么生意,他原本想劝姚金斧回家看看,但斧子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当初屯子里的人对他伤害太大,杀人犯的名头一直也没从他脑袋上摘下去。
但于大为相信时间会抚平一切,只要斧子不在屯子里,就永远不会再成为话题中心。
既然要去庆城,就得选择交通方式。
汽车没有,如今能到南方唯一的方式便是坐火车,但绥市的火车站没有到庆城的车票,三人只能先坐大客车到油城,再从油城买票坐火车去庆城。
既定好之后,第二天于大为便带着两个人拿着包裹离开了芦河镇。
在油城坐上火车以后,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姚金斧话多了起来,他还从没去过南方,问了蛮子很多有关于庆城的东西。
庆城的小吃,毛血旺,豆花鱼,庆城的地标解放碑……
只是蛮子对庆城兴致缺缺,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沙坪坝,对那里很熟悉,熟悉到每段记忆都刻骨铭心不曾忘记,有时候晚上做梦都是挨打挨骂的画面。
最重要的是,他还会梦到爸爸跟他摆手离开的清晨。
他为什么会家里蹲?因为他讨厌沙坪坝所有人,讨厌沙坪坝一切。
于大为坐在两人对面,看出了黄蛮的心结,便出声阻止斧子继续追问下去。
前世有人说,心灵的创伤不好去弥补,任凭时间掠过也没办法真正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