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为透过门缝看去，整个院子空空荡荡，曾经标记好的废品回收区域，现在再看只剩下空荡荡的插在土里的几个木头牌子。
“这咋回事呢？”于大为站在原地懵了！
他挠挠头，回头左看看右看看，也没看见这附近有谁路过，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大门，眉头紧皱着。
想了想，于大为决定开车去梁老板媳妇儿家，也就是徐桂玲嫂子那看看，大概能知道最近这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于大为记得梁老板家住在芦河镇的岭前街附近，说是岭前街，其实就是山沟子旁边。
芦河镇是由一条主公路组成，公路两旁是各个单位以及商户，再往里，东侧第二排是菜市场，以及赶集的地方，还有一些个公办单位，小旅店啥的。
西侧的第二排则是中心学校，以及一些住人的地方，往里面是都是泥泞的道路，干净整洁的也只有一条主干道罢了。
再往里就是所谓的岭前街，这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字，有几分戏耍的意思，因为这个地方后面就是一个挺大的山丘，所谓的岭前，指的就是这个。
于大为开车从土路上穿过，这几天艳阳高照，没下雨的时候土路不显泥泞，但坑坑洼洼的不可避免。
绕过一排排房屋，于大为终于将车停在了一个黑色的大门前，院子很小，跟农村的院子没法比，靠近大门的左侧就是用红砖搭建起来的茅房，上面有一个黑色的水袋。
于大为看见厕所上面摆着的黑色水袋笑了一下，因为这个是他的创意，去年夏天的时候于大为就在段大哥的院子里弄了个这个东西。
主要是别人家不要的黑色胶皮，然后拿胶粘好的，里面装上水，放在阳光下面，没多久水就热乎了。
城里人估计见了厕所放个这东西，都不知道是干啥的吧。
于大为收回目光，扒着大门朝里面喊了一声：“嫂子在家吗？”
第425章 大变样
于大为刚说完话没多久，屋子里面就走出来一个女人，正是许桂玲嫂子。
此时快到晌午的关系，许桂玲正系着蓝色白点的花围裙，手里还拿着铝把的勺子。
不仅把手是铝的，整个勺子都是铝制的。
这种铝炒勺在五六十年代兴起，一直沿用至现在，城里的人如今大多都换上了铁勺子。
但农村人过日子细心儿，不舍得扔东西，况且铝炒勺常年用也不坏，就这么一直用下来了。
但这种东西时间久了都说对人体不好，于大为上辈子也是被各种“铝有毒”的小道消息荼毒过的。
“大为？妈呀！你啥时候回来滴呀！你梁哥这两天还念叨你呢。”许桂玲看到于大为眼睛一亮，快步走到小院门口将门打开。
有些个男人虽然不是自己家的，但就跟路边看美女差不多，看上一眼也赏心悦目呀。
“嫂子，梁哥在吗？我去他店里没看见他人啊，还有段哥的废品回收站好像也关门了，这都是咋回事啊？”于大为不解的开口。
“进屋说。”许桂玲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邻居，果然看见旁边院子里明面上在摘葱，实则一动不动弯腰偷听的老太太。
“哦，行吧。”于大为也顺着嫂子的目光看到了隔壁院子的老太太，摇头苦笑了一下，随后伸手指了一下厕所上头的水袋，“嫂子，如果是家里用这个的话，我建议回头你让老梁再专门修一专门洗澡用的小房间，像卫生间这样大小的就行，这样能更方便一些。”
许桂玲闻言点了点头，有了水袋洗澡确实方便了一些，但上厕所的时候就不方便了，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屋，于大为刚迈步进门就闻到了饭菜香，梁老板家的小儿子正趴在炕上写字，看见是大为叔叔，抬起头也不认生高兴的叫了两声。
毕竟每次去大为叔叔那里，总会有好吃的，看到大为叔叔就等于看到了好吃的。
于大为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脑袋，随后坐在炕沿上等待嫂子的回话。
“唉，你梁哥跟你段大哥此刻估摸着应该在面粉厂呢。”许桂玲倒了一杯凉白开放到了于大为身边，这才找凳子坐在了窗户旁边。
“啥子情况？”于大为拿起水杯，抬起头满脸诧异。
他明明记得临走之前特意嘱咐梁老板，千万劝住了老段，别让他想不开去接手面粉厂的呀。
“唉，这两个操心的玩意儿。”许桂玲母老虎的气质凸显出来，咬牙切齿说：“镇子的面粉厂经营不下去了，前些天这俩人得到的信儿，确认无误后老段是最先坐不住的，跟着好几个整理有钱的人去面粉厂找那位余厂长谈条件去了。”
“反正也不外乎是多少钱收购。”许桂玲想起了之前镇子里收购面粉厂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画面，不禁叹息一声，“你不在的那些天，镇子上的人为了收购面粉厂都疯了，好些人天天围在大门外面，还有一些别的地方过来的人也是。”
“别的镇子的，县里的，市里的，哪来的都有。”
于大为眉头皱的更紧了：“面粉厂这么宣扬好吗？不会影响咱们镇子的形象？再说面粉厂就算是往外卖，也不可能是白菜价吧，咋能有这么多人呢。”
“谁知道呢，反正那个时候你段哥跟梁哥这两人消停了两天。我以为事情就结束了呗，谁收购了面粉厂跟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也没啥关系。”
于大为坐在炕沿上，越听越不对劲儿，语气中带有几分怀疑的看向对方：“嫂子，这俩人不会是合伙把面粉厂给收了吧？”
“唉，你猜对了。不过我家那口子因为我没同意，所以只是借钱给了老段。”许桂玲无奈的摇摇头，“这老段是铁了心要收购面粉厂的，不仅把废品回收站给卖了，听说还借了不少钱。”
“你梁哥因为前一段时间配件卖不出去，索性就全都做退货了，回流了不少钱，借了十五万给老段。”许桂玲有些感慨，“大为你说说，那面粉厂干不下去都倒闭了的玩意，放在别人手里是能干起来咋的？”
“老段跟他媳妇儿，甚至他们一家子都没想开这事儿，收购了面粉厂好像还挺开心似的。”许桂玲说到这儿又是一阵无奈摇头，“我家老梁最近也没啥事，便跟着老段一起鬼混了。”
“因为借了不少钱嘛，老段人还是挺大度的，直接分给了我们家一些干股，反正咱也不懂那是啥意思，听老梁说啥也不干每年都能给一些钱，听这意思就跟利息差不多，但比利息长久。”
于大为此时此刻才算是听明白，搞了白天最终梁老板还是没有劝住段大海。
面粉厂在这两个地头蛇的合围之下，如今算是彻底到了这二人手里，准确的说是段大哥的手里。
“不行，我得去面粉厂看看！”于大为有些坐不住了。
上辈子面粉厂爆炸的事情，还在于大为脑子里不停穿梭，这要是未来变成那个样子，于大为会很内疚的。
不认识就算了，这TM不仅认识，对方还处处帮过自己，甚至几个人没事的时候就喝点小酒啥的。
于大为简单的跟许桂玲嫂子寒暄了几句，转身便出门开着小红离开了。
一路直奔面粉厂。
面粉厂在镇子的东北方向，紧挨着集市的位置。
很多商贩都喜欢挨着面粉厂高墙底下摆摊贩卖，一方面是中午的阳光会越来越刺眼，也越来越热，再有冬天的时候，面粉厂的围墙三米多高，还能挡个风啥的。
于大为来到面粉厂大门口，门外是银色的大铁皮，旁边有一个不到一人高的小门，此刻全都关着。
于大为下车先是推了推，发现不论是大门还是小门都推不开，随后只能用力敲了敲。
半天还是没人开门，于大为无奈用尽力气，“咣咣咣”又狠狠敲了两下，这时候才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个老人的叫声。
“来啦来啦！”老人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声音好像是没穿鞋，直接踏拉着就那么跑出来的。
老人打开小门抬头一看，一个虎背熊腰犹如小山般男人正低头满脸严肃的盯着他。
小老头吓了一跳，以为是哪来的社会混子，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敢问您找谁呀？”
“段大海，和梁宏伟在这呢吗？我找他俩。”于大为没给老头子好脸色。
一是因为老梁这王八蛋太不靠谱了，之前一口答应下来的事情，现在不仅没劝住，还TM的投成了。
二是这老头刚才跟聋了似的，敲了好几下子也不开门，这放在谁身上脾气也小不了，更何况现在于大为还顶着个大太阳呢。
“段，段厂长吗？那，那您得稍等我一下，段厂长正在忙，我去跟他说一声去。”老头也是怕惹上事儿，说完赶紧“啪”的一下合上门，转身跑进了大院里面。
于大为嘴角抽了抽，这老头还真是个人精啊，他也不好继续在太阳底下站着，扭头找到一棵大树下，双脚站在阴凉地等待着。
边等边看向右边不远处空空荡荡的集市。
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路面的空地都是几块砖瓦石头之类的，偶尔还能看到隐藏在某个角落的木头板子，都是摆摊的时候用的。
赶上赶集的日子，周围各个村子，屯子里的人全都过来，这个地方马上就能变成人挤人的场所。
于大为心里摸摸估算，少说五百多人肯定是有了吧，再往北面一点墙根底下还有更多摆摊的，两面算下来近千人肯定是没跑了。
如果上辈子面粉厂爆炸的事情再次发生，赶上不是大集的日子就算了，真要是赶大集，TMD！那可就是重大事故！崩死多少人这事儿可就说不准了。
“不行啊不行！”于大为抱着膀子站在原地，他在想如果段大哥他们还没有交钱，还没到签合同的程度，自己高低得再阻拦一下。
若是签了合同，一切流程都走完了，于大为也得劝劝段大哥，不行就把面粉厂给卖了。
也许换个人经营面粉厂，不一样的经营心态，也能避免事故的发生。
只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段大哥没有签合同的几率太小了。
“唉！”于大为叹了口气，又把一切的锅都甩在了梁老板头上，“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正说着，不远处大铁皮门打开了，中间露出一人多宽的缝隙，随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
一个是穿着蓝白条T恤衫的段大海，穿着皮鞋和西裤，头发也比以前板寸稍微长了一些，整个人形象气质大变，就差腋下夹个黑色的皮包化身土老板了。
旁边是个矮胖子，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短袖，不论是发型还是西裤，皮鞋，跟段大哥差不多的做派。
于大为走上前愣愣的看着这俩人：“不是，几天不见，你们俩咋地了这是？收个小面粉厂，飘啦？”
第426章 禁止烟火
“是老梁，非说这个样子出去跟人谈合作的时候，不会显得特别平庸，也能让对方看得起。”段大海一脸的尴尬，其实他也觉得这种装扮很怪异，一点也不舒服。
于大为目光转移到了梁老板那里，似乎是察觉到于大为不善的目光，又似乎是想起了之前于大为的嘱托，总之，此刻的梁老板目光不仅仅在躲闪，脚步甚至都在一点点往后挪移。
“你躲什么躲，我走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于大为说完这句话以后，察觉到道路两旁有行人正准备停下来吃瓜，无奈啧了一下，“上车，我先把车开到院子里去。”
两个人此时此刻像犯错误的小学生似的，互相用眼神指责对方，一边跟在于大为身后坐到了小红车里面。
门口看大门的老头此时是真的看傻了，明明是段总把面粉厂盘下来的呀，怎么看这架势，好像真正的老板是这位年轻的小兄弟呢。
越看越看不明白，索性他还知道对方是要开车进院子里，转身快步走到大门前，将两扇大门打开，目送着小红车开进院子里面去。
车里头，段大海跟梁老板都没敢主动坐在小红的副驾上，两个人个子在北方也不算矮了，如今也只能蜷缩在小红车狭窄的后排座椅上。
梁老板有些畏惧于大为，主要是自己又又又把事情办砸了，甚至自己还被老段这家伙给“策反了”，将自己退掉的那些勾机配件的钱，全部一股脑借给了段大海。
可以说不只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而是妥妥的全身心叛变。
至于旁边的段大海，则是因为一直以来当于大为当作弟弟来看的关系，也知道对方非常反对自己收购面粉厂，如此趁着对方出差，背着对方玩了一把大的，将面粉厂全盘收购下来。
再者于大为的能力越来越出众，在三人里面不论是做事还是一些规划，他跟老梁都是佩服的。
也正因如此，刚才多多少少有些不太好意思面对于大为审视的目光。
两个人在车里互相交换眼神，此时此刻都在推卸责任，最终梁老板还是被段大海以各种眼神威胁说服了。
“大为，这个面粉厂我们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收购它很值，段哥他能保证让面粉厂一年之内扭亏为盈！”梁老板双手扒在驾驶座位上，将脸凑过去。
于大为没有理他，而是观察起了面粉厂里面的情况。
整个面粉厂占地面积很大，但楼体并不多，右边很长的一排大型的屋子应该就是操作间，于大为能从中间敞开的大门里，看到里面绿漆的机器。
左侧有一个二层高的砖瓦房屋，通过窗户能看到加工好的面粉，只不过好像也有不同的隔间区分。
于大为是个纯粹的外行不太懂这是啥意思，除了这两个建筑之外，他还看到了卸粮坑，面粉仓筒。
最后也是在院子最远处，能看到生活办公区，一个二层的小办公楼。
目前来看，整个面粉厂过于简易，虽然于大为没见过其他面粉厂什么样子，但想来加入各种现代化技术，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梁老板发现自己说完话以后，于大为没搭理自己，只能最后将目光投向了段大海。
无奈之下，段大海只能开口解释：“大为，你也知道我收垃圾确实收够了，而且这个老面粉厂也算是我们那个年代珍贵的回忆了。”
“起初老梁确实劝过我，我也赞同了，毕竟跨行这个事儿，咱自家心里也没个准儿。”段大海看着外面空旷的厂子，叹了口气，“可是后来我听余厂长跟我说，有个别的市里的老板过来，要把面粉厂这块地皮收了改弄成玻璃厂。”
“我这心里就一些不是滋味了，咱们镇子里的面粉为啥能卖的比别的地方便宜？那不就是因为有面粉厂在吗。再说面粉厂陆陆续续有人被辞退，好些人没有工作看的我也一阵难受。”
“镇子里有一个叫老焦的大哥，一直在面粉厂打工，全家都指着他赚钱养家，他是前一段时间被辞退的最后一批工人，他儿子有哮喘病，必须得每天配着药活着，出了这事儿，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也没了。”
段大海表情虽说平静，可心里却不知道什么滋味：“咱不是啥救苦救难的菩萨，我得承认，我收购面粉厂一来确实看重了它的利益，二来也能改变一下形象证明一下自己。其次才是真的顺带能让这些人不至于活着都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