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全都来了兴致,也因为多少酒劲上涌,纷纷从地上爬到了车斗里,想见识见识这车的动力究竟怎么样。
就连韩老爷子也跟着进了车斗当中,双手把着正前方的车斗栏杆,期待的看着大儿子展示这台车。
“以后我这大舅哥有了这车,咱家种苞米啥的,简直不要太轻松,您老人家以后也就跟着享福了。”刘立国站在车斗里,右手搭在车斗的栏杆上跟老丈人讲述着,这台四轮车的重要性。
旁边韩国风也点头附和:“现在别的屯子里,都有拖拉机了,不仅能刨地,还能拉人装东西,大哥这台二手车买的很值。”
“爸,他俩说得对,以后有了这车,咱们家出去赶集啥的也比别人家方便。”韩国强的媳妇张凤仪,这个时候也笑容满面的开口了,这是她为数不多在老韩家开心的日子。
旁边人也都夸赞着韩国强能干,能攒家底,最后又把话头夸到了,那位高高在上的粮库刘立国身上。
“突突突突突!”
下面韩国强拼命地摇啊摇,最终用尽吃奶的力气,终于把这车给摇着了!
他买之前也很奇怪,按理来说别人的四轮车没有这么难摇,这台感觉贼拉的紧。
卖家却说,冬天机油都凝住了,用点劲儿是应该的。
于是他也没多想,交了两万多,开车便回来了。
不过这四轮车动力却十足,韩国强上车踩几下油门,“突突突”的声音更猛,更响,更快!
然后就在大家全都期待着,这台四轮车带他们溜一圈的时候,突然“噗”的一声,车熄火了。
随即车顶上,便冒出了白色的蒸汽和浓烟。
所有人都呆愣当场,一时间,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咋回事,这车不会是个问题车吧?”
“不会吧,看着车挺干净的呀。”
“不会啥呀,谁家好车就卖两万多,还带着这么大的车斗子。”
韩国强坐在车座子上,看着四轮车又冒烟又冒蒸汽的,脑瓜子嗡的一下子,浑身一瞬间被冷汗打湿。
他猜到了,自己这台车应该是买上当了。
之前所有的骄傲,顷刻间随着这两道白烟全部消失。
韩国强急急忙忙,从座位上跳下车去查看,一时间还有些不敢相信。
农村的两万多块钱可是如同命根子一样的存在,这可是全家人苦熬干修攒下来的家底。
若是这车能修好,那还好,可若是真修不好,就等于买了一堆废铁!
“谁会修农机!快抓紧给看看啊,再拖一会,小毛病也得变成大毛病了。”车斗里有人非常有智慧的大喊了一声。
然后,里面的人就纷纷从车上跳了下来,凑到了四轮车车头冒烟的地方。
人喜欢吃瓜不假,可这终归不是一块两块的玩意儿,谁家要是摊上这事,都得麻爪,再加上都是实在亲戚,有些恻隐之心很正常。(作者语:麻爪,不知所措的意思。)
韩国强打开车顶盖,除了一股难闻的焦煳味儿,便是眼前向上蒸腾的白烟。
就在心灰意冷的时候,听到有人喊这么一句话。
一时间,不论是韩国强,还是老二韩国风,又或者是刘立国,包括韩老爷子,都想到了一个人于大为!
于大为的爹,当年可是农机学校毕业的,不仅给生产队开过车,修过车,还给生产队年轻人讲过农机课!
于大为从小就跟他爹学修车,虽说前一段时间时运不济,农机设备差点被偷了,后来心灰意冷没再继续往修农机的路上走。
可人家的技术是在的呀!帮他们看看这台四轮车到底哪出了问题,那还不是老虎吃豆芽小菜一碟!
“大为!妹夫!在屋呢吗!”韩国强急的脑门是汗,快速跑到窗户下面,趴着窗户往屋里瞧,“你快出来帮我看看这车咋滴啦!”
“是啊,妹夫,你快瞅瞅大哥这车,晚了这毛病想修是不是就费劲了?”韩国风终归是自家人,一看到大哥的车坏了,他也跟着着急了四处帮忙喊。
这下子全场人都傻了,有些人只知道于大为性子懒馋,没想到竟然还会修车。
早知道的话,之前说话的时候,多少也要客气一下。
“别找了,人家两口子吃完饭走了。”老太太走到老大面前,一把拽住他耳朵,“我就说你不是好瑟么!买了个车,喝点儿尿骚子酒,就以为自己有多厉害了是吧!”
“还好意思找人家大为修车!从打你回来到现在,你正眼瞧过你那个妹妹和妹夫吗!”老太太气的胸口起伏,是动了真火。
“还有你们!”老太太回头目光又扫过老韩家这一大家子,“一个个穿得人模狗样的,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自己有几斤几两不知道吗?有那个能耐咋不去市里头买房子买车去?”
“大过年的也不想深说你们。”老太太收了火气松开抓着大儿子的手,“车坏了就坏了,是你自己眼睛瞎。你要是能抹开面子去找你妹夫,那你就去,反正这事我不管。”
说完,老太太转身走进了屋里,她到现在一直伺候着这一大家子吃饭了,到现在一口没吃呢。
如今气也气饱了。
门外院子里,一群人面面相觑,那些个亲戚自觉的进了屋里。
独留下韩老爷子这几个人,在院子当中不知所措。
第30章 年后
白雪皑皑的大道上,于大为拉着爬犁哼着歌,中午的阳光穿透嘴里呼出的白气,渲染之下一瞬间成了金色颗粒。
两旁树林子上,偶尔会有黑白色羽毛的喜鹊,先是对着夫妻俩叽叽喳喳的叫唤两声,然后张开翅膀,朝着西边的方向飞去。
于大为望着飞走的喜鹊,嘴里吹着口哨,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大概是猜到了某个人刚买回来的车,一定会出问题。
就看这位看不上自己的大舅哥,会不会拉下脸找自己。
反正找与不找,他都不亏。
坐在爬犁上的韩静凡望着于大为的背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开心,但也蛮好的。
相处这么久,对方一直摆着个脸,现在多笑笑,对孩子,对她都好。
二人很快回了家,把炉子点着,屋子弄暖和,于大为急忙弄点热乎的吃的给隔壁大白送过去。
生完孩子以后的大白,哪怕长长的白毛遮挡,也能看出明显瘦了一圈。
“大黑,二白,翠花,狗剩子。”于大为将四只已经稍微长大些的小狗崽,摆在自己双脚前,“以后对你们妈好一点,尤其是你,狗剩子!每次吃奶往死里咬,再让我发现大白疼的嗷嗷叫,我就把你打出翔来。”
“汪汪汪!”狗剩子似乎很不服气,扭动着身子发出稚嫩的咆哮,就要跟于大为干架。
其他三只狗崽子,看到狗剩子发疯,全都瑟瑟发抖的缩在大白怀里。
“哎呀!几天不见脾气渐长啊!”于大为随手从地上捡来一个破鞋底子,一手抓着狗绳的花纹脖子,一手“啪啪”打屁股,“再叫!你再朝我吆五喝六一个!”
“啪啪啪”声音连续不断。
疼的狗剩子小小的身体直打哆嗦,嘴里更是发出痛苦哀嚎。
于大为感觉差不多了,大白那双直勾勾的眼神,明显表现出了心疼,他急忙把狗剩子放到了大白怀里。
结果本以为收拾老实的狗剩子,忍着疼再起扬起脑袋,迈着小腿就要冲出来!
然而下一刻,四只小脚绊到了破被子上,“啪嗒”一下,下巴碰到了坚硬的炕上,疼的狗剩子眼泪瞬间下来了。
“汪汪汪。”饶是如此,这小家伙依旧头铁似的起身,要找于大为干架。
于大为蹲在看上,歪着头,望着阴阳脸的狗剩子,这狗这么丑,性格还这么恶劣。
他在考虑要不把他送人算了,不过估计没人会要,实在不行养大点就杀了吃肉吧。
这想法一出,狗剩子仿佛通过于大为的眼神看出了什么,顿时站立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下。
刚才还不停叫唤的声音,顿时熄火了。
只不过它看着于大为的眼神,依旧倔强,犹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有点意思哈。”于大为对这只丑狗崽看了又看,最后伸手摸了摸它脑袋,“先留你一条狗命。”
“长大以后,你要是敢不给我好好的看家护院,哼哼~”
于大为走后,大白从窝里出来,伸嘴咬住了狗剩子的后脖子,重新叼回狗窝里,用舌头温柔的舔舐着孩子稚嫩的杂毛。
这是它狗生的第一窝崽子,虽然它也不知道这些崽子未来命运究竟会怎么样,但身为母亲,她会把最好的都给它们。
年后初六,于大为就去了镇里,走之前又把媳妇儿送到了老妈家,这次老妈没有不愿意,反而是对儿媳妇嘘寒问暖。
当然不排除有肚子里她大孙子的一份功劳。
于大为最后拜托老爷子,每天帮忙照顾一下大白和那群狗崽子,白天炉子和炕,能烧一烧是最好的。
老爷子也是不耐烦的摆摆手,说了一句,“瞎操心”。
自从这大傻儿子事无巨细之后,他刚开始高兴了两天,后来就有点烦了。
尤其是一起修车的时候,很多精细的配件安装的时候,于大为不厌其烦的反复强调,生怕出了问题。
气的于老蔫当场就想撂挑子,他修了一辈子的老师傅,难道还不如你个半大小子?
不过终归是认可于大为这种做事风格的,跟自己年轻那会小心谨慎的样子越来越像。
有贼无贼千日防,早晚高墙堆满粮,这就是他这一辈子,很累,但至少无错。
至于他于大为嘛,就算是越来越像,于老蔫觉得这小子也绝对不会是第二个自己。
三岁看到老,这小子出生骨子里就带着冒险精神。
冒敢冒别人不敢冒的风险,走别人不敢走的路,这是初三那年于大为跟他说的。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老爷子简直快要被气死了,这不纯纯傻逼吗。
日子要是真按照他这两句过,绝对没个好。
事实上,后来抬高利贷,借钱买设备都应验了老爷子的猜想,只不过如今这孩子,他是放心的。
于老蔫望着大客车离开屯子,他不由自主的扬起嘴角笑了笑,双手背在身后,吸着清晨的清凉空气,朝着前院(于大为家)走去。
“九叔,这大早晨的去哪呀。”
“去大儿子那,帮他看看家。”
……
“哎,九叔,这么早。”
“嗯,去大为家看看。”
屯子里遇到于老蔫的人,都感觉很奇怪。
毕竟于老蔫看不上他大儿子,在屯子里简直就是秃头的虱子,明摆着的。
可今天是咋回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是说于大为在镇子里干活挣到钱了?可于老蔫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呀。
总之,屯子里又传出了一件新鲜事。
于大为好像跟他爹关系变好了。
另一边,于大为刚到镇里,先是打开门锁,看了一眼屋子里的配件。
钥匙是年前临走的时候,段大海给于大为特意配的,怕的便是有什么急事要过来,结果没办法开门。
于大为这边清点了每一个大大小小的配件以后,他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