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纪也有很长时间没回家了,于大为提前给他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不论是买点年货还是给家里添置点啥都够了。
自己则是带着姚金斧跟小阿贵回河善村了。
虽然斧子不太想回他们兴隆屯,但有于大为在,哪能让斧子被人欺负,开车回家一路高调。
只要碰见了熟人,于大为就会摇下车窗跟一队兴隆屯的人打招呼,曾经自己的小学同学,经常去他们屯子串门的老于家远亲,一些个能叫上来名字,但十分不熟悉的陌生人。
别人羡慕于大为有车的时候,于大为就会借机说:“啊?姚金斧跟我一起开个修理厂你咋知道?还行吧,生意还挺好的。”
也就一个下午的时间,谣言就变成了斧子自己有个修理厂,还养了十好几台勾机,而这些都只是于大为铺垫的一环,是于大为早料到的。
斧子这个岁数在村子里也到了成婚的年纪,身为他的好兄弟,不能看着他一个人形单影只。
但想要找对象,就得把屯子里各种不和谐的声音去掉,把斧子的口碑竖立起来。
其实于大为就是在用二十一世纪造星的办法,凹人设。
相信等到自己真正出手之后,想找斧子相亲的人绝对能从村头排到村尾。
将斧子送回家以后,于大为就带着小阿贵回到了自己家。
“三哥,怎么说?”齐大肚子站在院子大门口,看了自家三哥一眼。
“让车队后面的人继续朝民权的方向走,咱们仨给这小子送一趟猪肉吧。”三舅也是有些无奈,不过也理解这小子的心思。
冬至这一天不论是对于大为还是对侯万山,或者对很多很多的北方人来说,都是比较特殊的。
因为这一天日照的时间最短,天黑的时间最长,因为这一天比之前更冷,大家聚在一起才更加温暖。
侯万山选择冬至回家,便也是希望回自己出生的地方吃个团圆饭,可父母早已入土,二哥在油城办事儿,老妹儿已经结婚远嫁,大哥那狗东西不提也罢。
对他而言回不回民权村,意义都不是很大,但他手底下还有好些个兄弟,都想在冬至陪家人吃顿饺子,本身工程也完事儿,尾款之类的就交给老二吧。
于是侯万山带着兄弟们回家了。
可离家越近,越不知道家在哪里,这种复杂的感觉已经陪了侯万山一路。
“三哥,反正咱们哥仨都是无亲无挂的,比如晚上在小于老板那蹭顿饺子吃?”齐大肚子心思活络,对自家三哥的情绪其实早已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可又不好直接安慰出口。
齐大肚子是外乡人,老家不在绥市,早年就被爹妈给赶出来了,属于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四秃子则是爹妈比三哥的父母走的都早,从小就开始跟着三哥混了。
不论是他还是四秃子,亦或者是三哥,他们仨都没有成家。
四秃子跟他属于博爱类型的男人,不想只给一个女人捐善款,他们的人生是走到哪爱到哪,让人生不留遗憾。
侯万山则对爱情毫无想法,在他看来只要是个人,心思就不会单纯,人性本身就不靠谱,更何况爱情。
当年自己二哥娶二嫂的时候,那可是在全村人面前海誓山盟信誓旦旦,呵呵,如今怎么样?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形同陌路,内心深处指不定互骂对方多少遍,如果不是因为孩子,估计早就没了什么夫妻的名分。
爱情是什么?就是个屁罢了。
有费心费力谈爱情的时间和金钱,他还不如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地睡一觉呢,没有人打扰,大脑放空,不考虑任何事。
“东西送过去咱们就走。”侯万山淡淡回了一句,见两人表情略带失望的样子,他无奈又说:“你们俩爱去哪去哪,最近别来烦我就行,我要一个人好好休息一下。”
“得嘞!三哥,你放心,我们肯定不打扰。”四秃子在后座差点没跳起来。
放假了,当然要把赚了钱全都捐出去,还必须得去大城市,只有大城市里才有很多小姐姐需要善款。
“放心个屁,四秃子你咋想的,能让三哥一个人待着么,万一有啥事身边没个人能行?”齐大肚子坚决不同意,虽然内心很失落,但还是要讲义气的。
“啊?哦!那就听你的吧。”四秃子抿了抿嘴,嘴角略带几分遗憾,不过也明白齐大肚子的意思。
坐在副驾上的侯万山没有说话,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走不走那是他们的事儿,反正到最后这俩人肯定还是憋不住的。
三人开车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于家屯。
此时的于家屯到处都是积雪,从十一月份开始东北就降下来好几场大雪,路过的车压过去,地面形成了比较硬实的雪路。
齐大肚子也是个老司机,左拐右拐,轻车熟路的开到了于大为家院子里。
“三舅?老齐,老四,这是北边的工程完事了吗?”于大为此时正在房东劈木头,除了修理一些砍掉的树杈子,还有一些个捡回来的烂木头同样需要处理一下,“快进屋吧,外边冷。”
“不了,快到年跟前了,给你送两角子猪肉。”三舅瞥了一眼齐大肚子和四秃子,两个人将两角子猪肉从车后备箱里拿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一个是给你家的,一个你帮我送到你大爷大娘家。”三舅特意叮嘱了一下,便要带着二人准备离开。
“别走啊,活都干完了还有什么急事啊,来你大外甥家还那么客气干啥。”于大为一把拽住三舅的胳膊,“中午饭都做好了,炖的鱼,一会我再给你们烧两个菜,咱们一起喝点。”
也就在这个时候,于大为家的烟头处风向变了,从西北风变成了东南风,炊烟夹带着炖鱼的味道一路而下飘过几个人的鼻孔。
四秃子的肚子第一个不争气的叫了,三人从早晨一路开到现在都还没有吃饭,说不饿那肯定是骗人的。
四秃子吞了吞口水,然后看了一眼三哥和齐大肚子。
于大为将老四的表情尽收眼底,又开口劝道:“三舅,好些个事儿还没跟你分享呢,你送我的那台压路机已经让我给修好了,还有上次从庆城回来的事儿,真是无比凶险,最后要是没有那哥们送我的猎枪,最近我都不敢出远门。”
“三哥,小于老板这段时间估计遇到好些有意思的事儿,不如咱们吃过了中午饭再走?这也不是外人。”齐大肚子适时劝解。
其实他知道自家三哥为啥不想在于家屯呆的太久,倒不是跟于大为客气,而是在逃避一些人和事儿。
齐大肚子把三哥留下,然后在酒桌上稍微点一点于大为,兴许三哥解不开的心结因为小于老板的帮助就解开了。
他的人生准则就是不留遗憾,而三哥的人生,想得太多,太累,心里解不开的疙瘩也同样是数不过来,作为兄弟,能帮一下肯定不会推辞。
“好吧,那就打扰你跟外甥媳妇儿了。”三舅瞥了四秃子和齐大肚子两眼,不过最终还是妥协了。
毕竟一路走过来真的是都饿了。
于大为赶忙将三舅、齐大肚子还有四秃子请进屋,屋子里韩静凡正在炒菜,里屋小阿贵趴在炕沿上看着炕上的小沐雨。
小阿贵不会说话,也不太会逗小孩,唯一会的一招就是做鬼脸。
第217章 往事心结
很简单的那种,右手的食指放在颧骨处,然后向下一扒,眼睛向上一翻就没了。
可小沐雨或许是第一次见,或许本身就是个开心的性子,只要阿贵做出这么一个简单的鬼脸,他就会“咯咯咯”直乐。
三舅进屋时便看见了这个陌生的小男孩,对方看见他们仨似乎很怕生,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可还是坚定的站在炕沿中间,没有挪动走半步。
只是一眼,侯万山就看出来这个少年心里有病,这绝不是贬低的心里话,对方是真的有病。
就好像他家以前养的小猫似的,每天不给它吃好的,没事就打它吓唬它,最终那只猫看见自己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神。
于大为跟进了屋,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小阿贵,然后便去厨房帮着媳妇儿忙活去了。
如今的东北,家里面来且了,都是妇女做饭,男人在里屋聊天打牌,不过于大为重生回来以后就改掉了这个习惯。
四五个人的饭量,让一个女人去做,仔细想想肯定是不太好的,也算是种陋习。
况且于大为打算给三舅他们露一手,有几个菜韩静凡都不一定会。
三舅拿回来的肉,有些地方是冻了的,有些咋还能切动,刚好嘎一条五花肉,于大为准备弄个东坡肉,再弄盘花生米,炒两个素菜。
一共八道菜,在农村招待且可以说是相当丰盛了。
酒是龙魂酒,就是之前他送给段大哥的那种酒,仓子里还剩下好些,于大为也学着段大哥把龙魂酒烫一烫,结果刚刚放上炕桌,四秃子就忍不住了,率先弄了个小盅抿了一口,那味道绝了!
吃饭的时候韩静凡借口哄孩子让大家先吃,三舅看得出来于大为是护媳妇的,便没有同意,让外甥媳妇也一起,于大为也是直接将自家媳妇拉到了炕上。
反正她吃饭,他们喝酒,各自互不影响,有些个地方陋习也该改改了。
酒桌上,于大为就开始聊起了庆城修车,聊起了回家路上遇到的劫匪,聊起了余水县的意难平,聊起了自己开修理厂以后忙来忙去的点点滴滴。
这里面有快乐的,当然也有烦心的,比如聊起野外救援的时候,于大为就会一边喝着酒,一边吐槽自家小红。
倒不是不喜欢小红,只是有些心疼罢了,毕竟只是一台家用的小车,却承担了它不该承担的修理之路。
酒桌上讲述的每一件事情,三舅都有认认真真的听在耳中,不过他却没有做出回应,就那么沉默的一边喝酒一边倾听着。
倒是齐大肚子跟四秃子提杯安慰着,说什么小于老板已经很厉害了之类的话。
总体来看,反正自从在碾子山那边回来后,于大为就没闲下来过,一个多月,近乎两个月的时间,干了不知道多少事。
但不论是眼界,还是资本也有了不小的提升和收获。
小阿贵也在这个时候被于大为着重提了一下,这孩子过年十四了,但还是瘦瘦小小,而且有些害怕见到陌生人,比韩静凡当初自闭的心态还要更甚。
好在小阿贵岁数小适应能力比较强,听大家聊聊天也就知道都不是坏人,偶尔大家聊到开心处的时候,还能跟着乐呵乐呵。
而这一切都被侯万山尽收眼底,他觉得大为这次带回来的小孩,若是真的走出曾经的阴霾,其未来成就绝对不会比于大为低。
但前提是得让这个孩子读书,不读书、不识字,只是靠生活阅历提升眼界,注定是有限的。
他侯万山,还有他二哥,其实都是吃了没什么文化的亏,他二哥至少还念到初中,他则是连小学都没毕业。
书本上的字,都是他成年以后有需要才逼着自己学会的。
龙魂酒越喝越香,不知不觉中就会有一种似醉非醉的感觉,于大为聊起龙魂酒,就免不了碎碎念起了大大爷于全。
随后又谈起了村村通电的事情,如今也算是年跟前了,还有几个电工挨家挨户的接电,这些人都不是三舅的人,是供电局专业的电工,免费帮忙入户安装。
之前三舅拜托于大为给供销社提供的灯棍和灯罩,早已经卖脱销了,毕竟眼看着村子里通电了,不用灯棍有啥。
有些人后来发现,接电入户的时候,会送你一个灯泡,还有电闸啥的,便有那么个别人去了供销社,要将灯棍退回去。
但供销社也不是善堂,这东西一没有质量问题,二都是经手了的,肯定不会给退,最终大家也都各自吃了哑巴亏。
供销社因为这次灯棍买卖的事情,为数不多的盈利了一把,不过收钱的到底能谋求多少,那就不好说了。
反正河善村于大为的那个同学,可是给家里买了个农用小三轮,周围的邻里街坊都羡慕的不行。
几个人从中午一直喝到了下午三四点,其间四秃子喝的最多,酒劲也最大,倒头就趴在炕梢睡着了,小阿贵贴心的给盖了被子。
三舅也喝了不少,右手拄在桌子上,拳头抵住下巴,也有昏昏欲睡的意思。
齐大肚子见俩人都有点喝蒙圈了,则开始讲起了工程队的一些小事情。
比如在碾子山后面的工程中,有车又坏了,但都是小毛病,都是侯万山带着人自己修的,那个时候大家嘴里都在说,要是于师傅在就好了。
然后,他又瞥了一眼三哥,开始低声给于大为有意无意透露一些侯万山跟于家屯的事儿。
那时候侯万山跟侯万强兄弟俩,刚带着民权村里人出去赚了点钱,只不过为了能赶上这个活,手段有些不光彩,再加上竞争者的恶意抹黑,周围很多村子都在传他们兄弟俩的风言风语。
尤其是侯万山,各种牛鬼蛇神的邪说都往他身上按,所以周围村子的很多人都不太敢跟侯万山有什么接触。
不过一些个穷亲戚除外,都想着从这兄弟俩身上掏出一些好东西来,侯万山见到了很多当年给他们家小恩小惠的长辈,但唯独没看见大姐侯小蓉。
侯小蓉就是于大为的大娘,于臣的媳妇儿。
当年这夫妻俩借着了于老蔫在生产队的光,生活也还过得去,就经常救济侯万山、侯万强他们。
逢年过节总会过去看一眼,每次手里都拎着不少东西,侯小蓉的亲叔叔,也就是侯万山兄弟的亲爹,干活出了事故,一辈子都瘫在炕上,他媳妇儿在生出小女儿的时候就去世了,全家老小,最大的也才十几岁。
当年要不是侯小蓉,还有村子里各位帮衬着,这一家五口可能早就饿死了。
后来侯小蓉的亲叔叔死了以后,侯小蓉更是经常去民权那边照顾着几个弟弟妹妹,一直到他们能自食其力,或许是因为知道了侯万山,侯万强两兄弟都做了什么,总之在这两兄弟有钱了以后,侯小蓉就再也没去民权找过他们。
侯万强跟侯万山上头还有个大哥,也是因为看不惯两个弟弟的行径,恢复高考的那一年考上了大学后,就离开了家,不再跟这兄弟两人来玩。
倒是当年因为上学欠于老蔫,于臣这两家的钱,去大城市没多久,就非常痛快的还给了他们。
于大为听着,忍不住抿了口酒盅里的半下酒,人跟人或许就是这样,哪怕是亲兄弟,也有一天会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几年侯家兄弟发展越来越好,只是侯万强知道大姐侯小蓉看不惯他们做事的态度,也为了撇清关系,能少见则少见。